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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一 ...

  •   他叫山降,来到这世间今年正好是第七个年头,他现在正在去筱原城的途中拼命狂奔,因为他被追踪了。更准确的说,是他眼前这个正在树尖上跳跃飞奔的老家伙被追杀了,而他是被老家伙连累的。

      带头奔命的老家伙身形佝偻,应该是一个八十岁有余的老人,他对这老家伙的过去毫无了解只确认对方的名字叫水送。老家伙说自己是在河滩边被捡回去的所以被取名叫水送,而他是老家伙在山里捡到的,所以理所当然他的名字就叫山降。

      水送常年都戴着渔夫的蓑衣斗笠,不给人看全部模样,他每每从下往上看都只能看见模糊的五官和脸上一道从左侧额头到左脸颊的疤痕。

      那疤痕被某种东西染了鲜红的颜色洗不干净。水送的左眼并没有受伤,即便是在很黑很黑的夜里,这一双眼睛都能发出炯炯有神的光来。就是这一双眼睛七年前在北蒙深山里看见了他母亲的尸体和他的襁褓。

      “臭小子,在后面发什么愣呢?你要是不留神从这树梢子上面踩空被后面那帮鬼逮到,我可不会转身去救你!”

      水送都没有回头却能察觉到他的心思分神,老家伙不愧是一等一的绝世高手。不过他自知才不会踩空,默默跟着老家伙的步伐。

      他不认识那些从蒙山草原一路追来的杀手,那些杀手也不认识他是谁,他在路上偶尔会想如果就在这里和这老家伙分开,江湖上不过就多了他一个流浪的小孤儿而已,可是水送就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一个人不得善了。

      像水送这种早已经知天命还要给自己捡一个累赘的老家伙,晚年要是死的孤独指不定多么的可怜。他想他看不得水送孤独可怜的死去,所以才必须跟着对方一起在这密不见天的深山老林里面疲于奔命。

      “天要亮了,进了中原鬼众就不敢白日现身,咱们跑赢了,可以歇歇了。我去前面河里抓条鱼吃,你来晚了就饿肚子吧!”

      水送又突然说话,也不等他回答就下了树梢,眨眼间身影消失在深山密林中。

      他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他们逃跑带的全部家当都在水送的身上背着在呢。尤其是他在北蒙山里收集的秘草,全部都在老家伙的空酒葫芦里装着,他立刻猜测到老家伙指定是拿他的宝贝换糟酒去了!除了秘草,还有他为自己准备的生活物品尤其是调味粉和盐也装在水送老家伙的酒葫芦里面,那老家伙味觉已经失灵,又偏偏喜欢给他做烤鱼吃,下手没轻没重又毫不自知,要不就是腥臭的过分、要不就是咸的下不下去嘴,老家伙自己是吃不出来的,他却是每次都要吃吐了。

      不能让师父先跑,我得追上这老家伙!

      小小孩童顺着脚下树尖滑了下去。

      水送曾说,他是水送见过的真正的天生武学奇才,因为他刚生下来就能自己站起来在深山里乱跑。他一岁就开始学在树上高处走路的法子、在水面上走路的法子,甚至是在悬崖峭壁间走路的法子,然后才是在地上走路的法子。

      他自觉学的很快,不负奇才之名,但这七年水送并未传授他其他武功,他不会说话 那声师父这辈子也许都说不出口了。

      他有一种感觉,半个月前当鬼众杀手出现在北蒙山时,是他及时赶回家才没有被水送丢在草原上,他相信以水送的武功想自己直接消失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尤其是跟了水送逃跑了这半个多月他就愈发的觉得,若老家伙真的想甩了他独自去筱原城恐怕要追不上。

      不行,绝不能让老家伙一个人跑了!

      一个小孩在密林里左挪右闪,眨眼间也消失了身影。

      “有我秦山第一开山斧在此,你这魔头还想逃?”

      远远的他突然就听见一道中气很足的声音在叫嚣,鬼魅身形的小孩脚下不踩树叶只轻轻踏着树干借力,悄悄的朝着声音来处摸索过去,很快就看见全身蓑衣斗笠的水送正被一伙山贼还是盗匪的敌人给包围住。

      他去看水送腰间,那大酒葫芦沉甸甸的也不知他的秘草有没有被老家伙换了酒!

      水送的武功定然是盖绝天下的,半个月前草原一战他没有亲眼见到,等到他闻声从山里跑回家时,老家伙站在无数尸体里沉默不语明显已经打完准备跑路了。但这半个月他见水送大大小小出手了十几次,立刻明白对方为何从不提起自己的过往来,一个人生活在草原上,正是那种避世不出的绝顶高手做派。

      “来的还不算太晚,我还以为又要把这壶糟酒喝干你个臭小子才姗姗来迟呢!”

      水送这话显然是说与他在听,看来师父终于想通要教他武功了!小孩一时兴奋,体内真气元力顿时乱窜导致手抖,以至于抓不稳树干,还好脚下及时勾住树杈才没翻身摔落露出形迹。

      “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今儿就是九霄剑仙来了,我等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他倒挂鹰钩的姿势看着树荫下,说话之人是盗匪中一个用红色布经裹头的男人。对方将自己的九环大砍刀抬起,嚣张的指着水送,歪眼斜看,神态十分的不屑一顾。

      他屏住呼吸翻身上树,仔细探量这十二个盗匪的实力。腰背隆起肌肉走势却不流畅,双腿似牛蹄般强劲有力脚步却虚浮轻飘。心底不禁冷笑,这种只练就一身蛮力的家伙也敢荒山拦路打劫他和水送?他刚才失误发出的动静虽然不大,但是真正的高手会将周围至少一百米范围内的一切纳进自己的双耳,更强者还能纳为自己的领域,风吹草动尽在掌握。

      这些红头盗匪不过是寻常货色罢了。

      水送戴着斗笠看不到神情,不知心中是否和小孩是一样的看法,至少在表面上水送对树下这伙不明目的之人似乎并没有轻蔑和小看,其周身的气势中有一份凝重和警惕在。

      难道此间还有我没有觉察到的高手存在?

      小孩感受到了这份凝重,越发困惑,这十二个盗匪的实力绝对不能和鬼众杀手相比,而且鬼众不会在白日里现身,师父到底在害怕什么?

      “魔头你也知道害怕了?”

      盗匪头子神情蔑视。

      水送用酒葫芦往嘴中倒酒,另一只手插在腰间露出蓑衣下的牛皮腰带,神情嚣张倨傲。

      “你敢无视我们秦山十二好汉!大哥,咱们一起上,杀了这魔头去领赏!”

      盗匪中一人似乎被水送轻蔑的态度激怒发动了攻击,可是水送还是站在原地饮酒。

      在等谁?难道真有和师父一样厉害的高手在这里未曾现身?

      小孩屏息,一心关注着在场是否有一个不曾出现的高手存在,他勉强张开自己的领域,除了十二个盗匪没发现其他敌人,

      他抱臂坐树,漆黑的眼睛里是等着看好戏的眼神。

      盗匪们的攻击的确都是以力破敌的这条路子,十二个人,你一刀我一刀轮番砍向水送的头,刀劲儿生猛却挨不到水送的身,不是刀刃砍到同伴的刀背就是砍到空气和水送的脖子擦肩而过。

      水送看似一动不动,脚下的身法游走却层层变幻,他观察着每个人都一招一式,在心海幻化了一个自己跟随水送的身法游走学习,渐渐感到得心应手好似练习过无数回。

      一瞬间,他想起以往在蒙山下的草原,老家伙做好饭总要戏耍他一番才肯,随着他的年岁增长,要是被老家伙戏耍过头他还会饿肚子。那时只以为老家伙是恶趣味,喜欢折腾别人让自己开心才会这样,直到今日他才顿悟这原来是一门高深的身法武学!原来师父一直都有在教他真功夫……

      “昔日武道宗师果然难缠,兄弟们立刻摆阵!”

      头子大喝一声。十二人的攻击模式立即变化。

      手上还是抡大刀挥出去照着要害砍,但是脚下的攻击模式却大有不同,水送的身法已经只能勉强避开刀锋却无法再戏耍对方。

      他仔细去看那十二个盗匪的脚步,十二个人分开看每人踩出来的脚步都很乱,但是联合在一起作为一个整体却是乱中有序,他从这种秩序中感觉到一种节奏,这种节奏让这十二个人走出了一百二十个人的幻影错觉,很快就把水送的活动空间压缩。原来盗匪的脚步虚浮和下盘不稳都是故意留出的破绽,眼看树荫下方十二人渐渐围拢成团,他突然有了些惊慌失措,要是师父再不出手就要被生擒了!

      “踏马飞燕末草间,东流入海自有形。蜉蝣撼树无须劲,游龙戏凤浅云中。”

      老家伙出手速度和身法一样迅捷,枯朽的手爪探出先抓住了一个盗匪的下颌又瞬间踢出右脚击飞了背后的偷袭盗匪,就像燕子俯冲般让那两个盗匪毫无毫无反抗余地。

      两招蓄满了水送的元力真气,相比正面那个被水送捏碎了下巴的同伴,被踢飞的盗贼是整个人窝着飞了出去,显然胸骨和两根肋骨已经被打断。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无坚不摧。但再快的出手也终有落点,再锋利的矛和再坚固的盾彼此相交就会不堪一击。练武最高的境界就是炼意,练意的最高境界就是形意,形意是统筹天下武学的根基。小家伙你可不要眨眼睛!”

      水送退敌的同时还不忘现场教学。

      树上秘密观察的小孩却没有笑脸露出,一张毫无起伏的面容好像不会笑一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中充满对师父的敬佩和依赖。但是……他看了一眼水送腰间沉甸甸到丝毫没有晃动的葫芦,心说我那么多的宝贝秘草就只值得一句形意是天下武学根基吗?

      小孩心里如此嘀咕,眼神却丝毫不敢放松,目不转睛的看着水送和余下十个盗匪你来我往的交手,盗匪在水送手下被来回反复折腾好似是木头做的练武桩。

      “魔头莫非还有同伙?那今日正好一起杀了回去领彩头!”

      损失了四五个兄弟的盗匪头子此时此刻竟然还没有生出退意,还敢高声挑衅。

      他不再隐藏,摸出三片绿叶扔了出去。

      原以为至少能一叶封喉,一招致胜,哪里想到三片叶子只有一片打进一个盗匪的后肩膀,勉强算命中目标,其余两片叶子都被盗匪用刀挡住了。

      他跳下树杈现身,水送也闪移来到他的身边发出了几声嘲笑,又好似是嘲笑盗匪。

      他不说话,一个箭步飞出同时两拳蓄力上举,仗着身形小轻松避开盗匪的正面横刀格挡,从下往上“邦邦”两拳砸中盗匪的两边下颌骨。

      盗匪头子见一个小孩主动出手,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相助同伴,只是警惕着水送。

      其余的同伙立即朝小孩扑了过去。

      他快速踢中眼前盗匪的肚子借机一个后空翻倒立飞到空中但不落地,两手改拳为擒拿,扣住身后来袭盗匪的双肩立于不败之地。

      下巴挨了两拳的盗匪已经挥刀追来,他立即借着刀力双脚一踩侧身飞出,腿上连续几个横扫,打算踹飞围过来的四个盗匪。

      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身体的力量,正对的两个大汉被他七岁小短腿踢中却未被他踢飞,反而露出得逞的狞笑,眼看就要抓住他的双腿。

      “小山降呀,你我既无师徒情分也无师徒名分,七年前我在蒙山捡到你是老天对我的一场考验罢了,今日这一句提点将来你记得住也好记不住也罢,进了筱原城你我就各奔西东吧。”

      水送又喝了一口酒,嘻嘻笑着。

      他正专心应战,无暇分心水送话外之音,反正师父平日里这也般说话。

      错开两手肩膀的关节,他那已经无法回头也无法前进的身体以诡异的姿势瞬间落到地面,就地又连滚七八圈躲避飞来的刀尖。

      老家伙却还在一边嘲笑。

      “飞燕式,听名字也知道讲求迅捷,不是你这样满地打滚!天下人人都想要的宝贝我便是给了你们又有几人学得会呢!”

      他只听见水送含着酒的嘴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絮叨,情急之下抓起地上的枯叶扔出去短暂遮蔽了六个围攻盗匪的视线,才找到空隙,踢着一人的小腿踩着另一个的大腿按着盗匪的肩头最后踢中了摸下巴的盗匪左侧脑门,转身飞回到树杈子上稳坐。

      “嗯嗯!”

      小孩嘴巴张开,喉咙里却是如同碎风箱的声音。

      他摊开手抬起下巴垂眼看水送,随着嗯嗯声耸了耸肩同时抬了抬手指。他在说,我是太小了打不过,老家伙你自己打吧。水送会意只是笑了笑却没有继续动手。喝了一口酒随即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带着真气元力将周遭无数叶片震碎,密林挂起罡风好似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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