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陷落》红途玫瑰

7、07.菲尔德

　　会吗？
　　莫离想，一个侦查兵的本能就是警惕怀疑一切。
　　但是……
　　他笑了声，摸了摸伊斯特尔的脑袋：“信。”
　　伊斯特尔松了口气，笑了起来：“那太好了。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呢，我还想着，你要是不相信我，把我当怪物打死了怎么办？我又打不过你。”
　　“你刚才做了什么？”莫离问他，“为什么虹膜会验证成功？”
　　“我也不知道。”伊斯特尔说，“我就是凑过去看了看，它就自己打开了。”
　　莫离暂且放下这件事，抬头环顾着这间屋子。
　　这像是一间放置材料的实验室，并没有太多的实验器材，更多的是一些置物架，上面放着一些玻璃器皿，只是里面如今都空空如也了。
　　“里面的生物材料应该是被之前的三方政府带走或者销毁了。”莫离说。
　　他带着伊斯特尔仔细观察着这件材料室，见到了伊斯特尔之前说的玻璃箱。
　　这些玻璃箱之前装的应该是什么大型实验体，上面有撞击形成的破口，应该是当时实验体失控时留下的。
　　他们还在一排置物架后面发现了一扇隐蔽的重金属门。
　　“这个门，是通往哪里的？”伊斯特尔问。
　　莫离往四周看了看，又回到控制台查了一下，抬头对伊斯特尔说：“应该是真正的实验室。”
　　控制台上不止有材料室的电源开关，还有第二三道防御程序，在保护着真正的核心实验室。
　　莫离看了看屏幕上的第二道防御锁，抬头对伊斯特尔招了招手：“过来。”
　　伊斯特尔小跑到他身边，乖乖站好。
　　莫离看着他，笑了声：“体力恢复了？”
　　“嗯。”伊斯特尔点头，“除了手臂还疼，其他的没什么问题了。”
　　莫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把屏幕前的位置让给他，说：“你来试试，看能不能打开那扇门。”
　　伊斯特尔站到控制台前，低头看着屏幕。
　　屏幕上的扫描仪扫描着伊斯特尔的脸，过了会儿，传出一声：“人脸识别失败，是否启动虹膜验证。”
　　莫离在旁边帮他按下了“是”的选项。
　　“正在启动虹膜验证，请耐心等待。”
　　伊斯特尔紧张得盯着屏幕，而莫离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伊斯特尔。
　　他原本以为，伊斯特尔只是蓝湾区的一个普通少年。后来发现他不同于寻常人的视力，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在军部见过很多奇人异士。
　　人外有人，谁能肯定地说三营区之外没有身怀绝技的人。
　　但是现在，伊斯特尔打开了几百年前美洲政府的生物实验室。
　　也许连伊斯特尔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必然是跟美洲实验室有什么关系的。
　　思索间，控制台再次传出了声音：“虹膜验证失败，是否启动掌纹验证。”
　　伊斯特尔迷茫地转头，询问地看着莫离。
　　莫离跟他对视几秒，伸手按了“是”。
　　“请将掌心与扫面区域对应。”
　　伊斯特尔按照步骤，把手掌放到了屏幕上的扫描区。
　　“正在进行掌纹验证，请耐心等待。”
　　过了会儿，“滴”的一声从屏幕上响起：“掌纹验证成功，欢迎您回来。”
　　那扇重金属门缓缓打开，在寂静的实验室里，那阵轰隆声放大了几倍。
　　伊斯特尔心情复杂。
　　如果不是他从小就长在蓝湾区没有出去过，那么他现在一定怀疑是哪个看他不顺眼的家伙，在这里给他安排了一出恶作剧。
　　见他真的打开了门，莫离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摸摸他的头，表扬他：“做的不错。”
　　伊斯特尔跟上莫离的脚步，跟着他进了那扇门，想跟他解释一下自己真的不清楚为什么可以打开实验室的门。
　　却在看清实验室内部的时候震惊地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这扇门的后面，确实如莫离所说，是他们真正做实验的实验室。
　　但是让伊斯特尔感到震惊的，不是实验室，而是围绕着实验室罗列的一圈玻璃箱，而每一个玻璃箱里，都温养着一模一样的人。
　　这堪称惊悚的场面，让伊斯特尔冷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往莫离身后躲了躲，小声问：“这些人，还活着吗？”
　　莫离抓住他的手，握了握，说：“没事，我们进去看看。”
　　在这个实验室里端，有一条长廊的入口。
　　莫离带着伊斯特尔进去，在长廊两侧见到了同样被玻璃箱温养着的实验体。
　　他们跟前面那个实验室里的那些，依然长着同一张脸。
　　伊斯特尔见得多了，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甚至还能分出心去观察那些一模一样的实验体。
　　“嗯？”他奇怪地停在了一个实验体面前，仰头看着他的脸，说：“他们长得……好像，跟我有点像。”
　　莫离看看那些实验体，又看了看伊斯特尔。
　　他们确实很像，但并不是五官样貌像，而是整体的脸部特征很像，那是同一种族的相同特征。
　　莫离想了想，说：“之前一直想问，你看起来像是华夏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蓝湾区？”
　　伊斯特尔听见他的询问，把头转回来，看着他说：“我确实是华夏人。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长在蓝湾区。我爷爷说，他是从垃圾堆里把我捡回来的。他当时捡到我的时候，我差点就被游荡者吃掉了，他为了救我，还被游荡者咬掉了一条手臂和一条腿。”
　　莫离抬手摸摸他的头顶，说：“这些实验体，有着跟你相同的种族特征，不出意外，他们也是华夏基因。”
　　伊斯特尔一手抚上玻璃箱，看着里面黑发裸体、闭着眼睛仿佛没有生机的年轻人，情绪有些低落：“这里是美洲，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华夏实验体？”
　　莫离转头看向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心情沉重：“从我们进来的地方看，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这些实验体，或许是之前遗留下来的，但是为什么没有被华夏政府带走呢？”
　　伊斯特尔转头看着他，有些不开心：“那我们可以带他们走吗？”
　　“他们数量太多了，而且不一定还活着。”莫离说，“或者说，他们离了温养箱，不一定还会活着。”
　　见他垂着头好像很难过的样子，莫离想了想，说：“但是我们出去以后，可以去华夏，告诉华夏政府，这里有他们的族人。他们会派人来处理这件事的。”
　　“嗯。”伊斯特尔点头，“我知道了。”

　　他们穿过长廊，进到了另一间实验室。
　　这间实验室里放着各种仪器，还有一个实时记录的记录台。
　　这里更像是一个观察室。
　　中间只放着一个到莫离胸口高的温养箱，里面躺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
　　伊斯特尔凑过去一看，发现他跟外面那些实验体也是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又觉得有哪里不同。
　　“他好像，跟外面那些人，一样又不一样。”
　　莫离站在温养箱旁边，看着里面的人思考片刻，说：“他应该是本体。”
　　“本体？”伊斯特尔不懂，趴在温养箱一边，疑惑地看向莫离。
　　莫离跟他解释：“外面的那些实验体是复制的，而复制的本体，就是他。他的肢体和面部匹配度要比外面那些复制的实验体契合度更高，看着也更顺眼。”
　　伊斯特尔懂了，他看着温养箱里的人，问：“那他会是活着的吗？”
　　“看看实验记录。”
　　莫离走到记录台，翻了翻档案记录。
　　只是刚翻开档案第一页，他就定住了。
　　他瞳孔骤缩，立刻回去把伊斯特尔拉了过来，远离了温养箱。
　　“怎么了？”伊斯特尔上一次见到莫离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是之前他们从长桥上掉下来的时候，但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明显比当时更严重。
　　“他是菲尔德。”莫离说，带着伊斯特尔往来时的门口退，脸色凝重：“菲尔德是美洲启动的一项重头实验。几百年前，他们从沉没在海底中的城市里发现了这位沉睡着的青年男性。美洲政府封闭了这个消息，利用他开展了一系列实验，并为他命名‘菲尔德’，但是实验最初都失败了。”
　　“为什么失……”伊斯特尔的话还没问出来，距离他们仅一步之遥的实验室门却忽然关闭。
　　莫离疾步上前，迅速在门上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打开的痕迹。
　　“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门。”伊斯特尔说。
　　“是。”莫离深吸几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拿出特级战备状态，将伊斯特尔护在身后，绷紧神经，盯着温养箱里的男人。
　　“所以现在我们要有麻烦了。”
　　莫离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没法乐观起来，伊斯特尔好好躲在他身后，不给他添乱，问：“他会攻击我们吗？”
　　“说不准。”莫离解释道：“只是北亚关于美洲覆灭的记载中提到过菲尔德。档案里说，当时他们跟华夏政府的人一起来到了这里，就在华夏政府接近这里，想要把他们带走的时候，菲尔德忽然爆发了攻击性。于是华夏政府最后只成功带走了其中一个，而另一个留在了这里。”
　　“其中一个？”伊斯特尔惊讶，“菲尔德有两个？”
　　“是。”莫离说，“据我了解的信息而言，他们似乎是密不可分的。一个人一直在保护着另外一个，即便是在沉睡，那个人的力量也在时刻保护着另一个。所以美洲政府一开始针对菲尔德的实验才会屡次失败。”
　　不知道为什么，伊斯特尔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就好像，他忽然体会到了菲尔德的悲伤。
　　“莫离，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伊斯特尔说，抬头看着他，“我很难过。”
　　莫离转头看向他，猛然发现他的眼睛忽然变了颜色。
　　“你……”莫离一时失语，不动声色地后撤了一步。
　　伊斯特尔看见他的动作，垂下了头，沉默几秒，一言不发地走到温养箱旁边。
　　他走的很坚决，莫离还处于震惊中，甚至没有及时拉住他。
　　当他回过神后，伊斯特尔已经站在了温养箱边，低头看着里面的人，抬手放到了温养箱的营养供给口。
　　莫离急忙过去把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低声哄他：“别碰，会有危险。”
　　“不会的。”伊斯特尔肯定地说，“他只是在难过。”
　　莫离看了他一会儿，抬起他的脸，看着他那双烟紫色的眼睛，压下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伊斯特尔眨着那双紫色眼睛，说：“就是觉得他在难过。”
　　“他难过，就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莫离很同情他被迫成为实验体，被那些毫无人道的科学家折磨的遭遇，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困住他们的理由。
　　伊斯特尔摇头，把脸从莫离手里挪开，说：“他只是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莫离放下手，只是握着伊斯特尔手掌的那只依然没有松开。
　　他看着伊斯特尔，观察了一会儿，问他：“你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知道。”伊斯特尔说，“就是你在问我的时候，我心里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他的想法和感觉。”
　　“那他可以放我们离开吗？”莫离问。
　　伊斯特尔没有回答，过了会儿却突然开口：“他的怨恨很大，他说他要毁了这里，尤其是外面那些碍眼的复制品。”
　　莫离看着现在有些不对劲的伊斯特尔，觉得情况格外棘手：“你让他先冷静，如果他把门打开，我们可以带他离开这里。”
　　伊斯特尔转头看着他，说：“他说他想醒过来。”
　　莫离紧紧盯着伊斯特尔那双紫色的眼睛，问：“他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对吗？”
　　“嗯。”伊斯特尔说，“他说我身体里有他的血脉，说我出生在这里，我可以打开这个温养箱。”
　　伊斯特尔伸出另一只手，抬手就要放到营养供给口上，被莫离眼疾手快地拦下了。
　　莫离长呼了口气，觉得现在的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科学认知。
　　他稳住情绪，告诉伊斯特尔：“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他现在骗你打开这个箱子，你有想过自己会怎样吗？他既然要毁了那些复制的实验体，又怎么会留下你？”
　　“他不会伤害我的。”伊斯特尔抬头对他笑笑，“他说他算是我的父亲，我跟外面那些实验品不一样。我身体里流淌着他和我另一位父亲的血，他会保护我的。”
　　情况万分棘手。
　　莫离看着像是魔怔了一样的伊斯特尔，劝不动他，只能紧紧抓着他的双手，禁锢着他。
　　伊斯特尔看看自己被抓着的双手，抬头奇怪地问他：“你在干什么？”
　　“防止你做傻事。”莫离说。
　　然后他们就在温养箱前，大手包小手，大眼瞪小眼，面对面沉默对视了五分钟。
　　“……”
　　莫离率先败下阵来，叹气道：“他在干扰你，他说的话不能全信。”
　　“父亲说，我只要打开这个箱子就可以了，我不会出什么事的。”伊斯特尔认真解释。
　　莫离听见“父亲”这个称呼，心中一梗，觉得伊斯特尔现在好像没救了。
　　莫离决定妥协一步：“必须是你才能打开吗？”
　　“如果有在不伤害到父亲的前提下打开箱子的方法，也可以。”伊斯特尔说。
　　“……”
　　莫离忍不住腹诽，这位菲尔德先生要求是真多。
　　“他告诉你要怎么打开？”
　　伊斯特尔说：“父亲说，这个箱子的营养供给口也是一个开关，只要我的掌纹可以能够解开这个锁就可以了。”
　　莫离还是觉得蹊跷，“先等等。”
　　他拉着伊斯特尔到记录台前，翻阅着实验的各项记录，说：“先在这里找找有什么记录没有，他的立场不明，我们不能全听他的。 ”
　　莫离翻找了好一会儿档案，终于在一个名为“启动”的文件夹里找到了关于温养箱开启和关闭的记载。
　　“上面说，这种温养箱是为菲尔德量身定制的，为了防止他从内部突破产生攻击性，他们设置了一层防御程序，温养箱一旦从内部打破，就会启动爆破程序，带着里面的实验体同归于尽。”
　　伊斯特尔皱眉，厌恶道：“这帮人真是恶毒。”
　　莫离也沉默了，为人类的这种无耻的行为感到汗颜。
　　“这上面写，温养箱只有管理员的权限才可以打开。”莫离对伊斯特尔说，“你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打开这个权限？毕竟你之前打开了实验室。”
　　“好。”
　　莫离把位置让给伊斯特尔，帮他调出程序，启动了虹膜验证。
　　“滴！虹膜验证通过，请选择将要执行的操作。”
　　伊斯特尔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转头看着莫离笑了起来：“真的打开了！”
　　莫离倒是没有他这么激动的心情，而且他看着伊斯特尔刚才打开权限的那双红色瞳孔，忽然猜想到，难道伊斯特尔在外面第一次用虹膜登录了实验室系统的时候，用的也是这双眼睛吗？
　　莫离收回神，看着操作台，调出关于温养箱的启动程序，选择了【打开】。
　　只是他的指尖停在【确认】按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怎么了？”伊斯特尔问他。
　　“确认舱门打开，他会醒过来并且不会对我们造成危害吗？”莫离问。
　　“父亲向我保证。”伊斯特尔说。
　　莫离看他一眼，无奈叹气。
　　现在的伊斯特尔，就像一个被菲尔德洗脑的“小白痴”。不过心甘情愿被伊斯特尔牵着走的莫离，跟小白痴也没什么区别。
　　莫离最终按下了【确认】选项。
　　几乎是在下一瞬间，温养着菲尔德的玻璃舱发出了高压排气声。
　　莫离真的会怀疑身为一个实验体，在舱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舱内外的不同压力，会把菲尔德挤爆。
　　但是随着顶部的舱门缓缓打开，什么也没发生。
　　莫离等了几分钟，见舱内没什么动静，这才带着伊斯特尔上前。
　　他们两个刚走到玻璃舱旁边，舱内的白衣男人就忽然睁开了眼。
　　莫离下意识带着伊斯特尔后退了几步，防备地看着慢慢撑着舱壁坐起来的人。
　　与此同时，伊斯特尔一阵恍惚，眼睛重新变回了自己的黑色，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他看着已经从舱内站起来的青年，拽了拽莫离的衣角，忐忑地悄声问他：“我是不是闯祸了？”
　　莫离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恢复了正常，心里松了口气，甚至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笑着说：“现在清醒了？”
　　伊斯特尔羞愧地低头不说话了。
　　醒来的菲尔德，适应一下了几千年没有活动过的身体，站起来，抬脚踹爆了脚下的玻璃温养舱，扭头看向说悄悄话的两人。
　　莫离立刻噤声，打起精神防备着他。
　　这个实验体身高目测在185以上，或许是因为在温养舱躺了几百年，一眼看过去，他好像没有莫离那么健硕的体格。但是这个人身上那种浑然天成、带着自毁倾向的危险气质，让莫离一刻也不敢放心。
　　菲尔德走下放置台，站到莫离和伊斯特尔面前，看着躲在莫离身后，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的伊斯特尔，笑了声，朝他伸出手，温柔道：“伊斯特尔，过来。”
　　莫离又皱起了眉。
　　他不知道这个实验体在打什么主意。
　　什么血脉、父亲这样的鬼话，也就只有伊斯特尔这个被蛊惑了的小傻子会信。
　　伊斯特尔看着面前的青年，总觉得他很亲切。而且这个人身上，好像对他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于是他拉了拉莫离的衣角，说：“我觉得我可能真的跟他有点关系，他应该不会伤害我吧？”
　　“那可说不准。”莫离说，“他既然想毁了这里，毁了那些实验体，又怎么会单独放过你？”
　　“我不会伤害你的，伊斯特尔。”菲尔德开口，语气温柔：“来，到父亲身边来。”
　　伊斯特尔犹豫着，有点心动，但他还是乖乖地站在莫离身后，看着莫离，询问他的意见。
　　菲尔德察觉到了他对莫离下意识的依赖反应，收回了手，认真打量起莫离，问伊斯特尔：“他是你恋人？”

　　祝看到这里的朋友们万事顺意，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