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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创伤 ...

  •   “知……知道了……”

      那黄毛连脖子都红了,几个男生一起逃窜进了旁边的包厢。

      叶眠知手指夹着烟,扔地下,高高的鞋跟碾灭。

      “高几了?”她问。

      “不是高中生!”小姑娘反驳她,义正言辞,“我大一了!”

      叶眠知装作惊异:“哎?你哪个学校的啊?”
      “淮里大学!”

      嚯,小丫头还和她一个学校的。

      叶眠知靠着墙壁,又问她:“那你为什么来酒吧?我刚听见他们说,是为了什么段哥?”

      小姑娘垂着头,耳朵有点红。过了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回答:“是淮大大一金融系的段止。”

      叶眠知恍然大悟。

      她对段止还有点印象。这个弟弟是个傲娇矜贵的大少爷,家里做酒店连锁产业的,有钱到爆。

      当初还追求过叶眠知一段时间,天天跟她后头“姐姐”长“姐姐”短的。每天都开着那辆拉风的Lamborghini跑车停在校门口堵她,送她玫瑰花巧克力。

      作风有够招摇的。

      叶眠知觉得太烦,拒绝过他几次,但这少爷一直都不肯放弃。她还记得和段止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
      “弟弟时间太短,我真的不喜欢。”

      估计是这话刺激到了段止,反正他没再来找过她,叶眠知也捞个清闲。

      叶眠知好奇,又问她:“你为什么喜欢他啊妹妹?”

      她本来以为这小姑娘会很肤浅地说一句“他帅”,可是没有。

      小姑娘想了很久,回答道:“因为他很有势力,我想他罩着我。
      “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被欺负了。”

      叶眠知一愣,或许是同情心泛滥,也或许是气氛到了。总之她揉了揉她头发,十分正义地说:“那你跟着姐姐,姐姐以后罩着你!”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的交集,她们关系变得很好。叶眠知得知了她的名字——陆惜。

      陆惜虽然名字是“珍惜”,但她其实并没有被好好珍惜过。

      陆惜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妈妈,爸爸又是个瘸子,不去工作也不管她,经常在家喝酒赌球。这也导致她性格变得有缺陷,在学校交不到朋友,还会被欺负嘲笑。

      那个下午,叶眠知和陆惜一起坐在长椅上,喝着叶眠知从自动售卖机买来的冰咖啡,聊了很久很久,直至黄昏。夕阳把她们的剪影拉得很长,那画面真的很美。

      ……

      “那丫头一直说,是我救了她,我保护了她。可没准,她也救了我呢。”叶眠知从回忆里抽离,冲江敛笑了笑,“毕竟,小惜惜是我大学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啊!”

      江敛正在盛菜,听见她这么说,顿了顿问道:“怎么会是第一个?”

      叶眠知耸耸肩:“因为我除了忙兼职就是泡图书馆,我没什么时间和金钱出去玩的。
      “以前倒是会有室友约我,但我婉拒后她们以为我很难相处,很清高,渐渐地我都是一个人了。”

      “那我也能算是你的朋友吧?”

      听见江敛的声音,叶眠知怔了一秒后笑道:“当然了!”

      在江敛家里吃完晚饭正好六点左右,叶眠知冲出房间,撑着二楼的栏杆眺望太阳落下的地方。

      夕阳下,天空像被打翻了的染色盘,半个天空都是橘黄色的,大片的彩霞飘在空中,实在美极了。

      “你还喜欢看日落啊?”江敛站她身后问。

      叶眠知答非所问:“江敛,你看过《小王子》吗?”

      “嗯?”

      “里面有句话:有一天,我看了44次日落。”

      人在难过的时候就会爱上看日落,日落意味着一天的结束。

      江敛愣了两秒,好整以暇地笑了:“叶眠知,从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心里一定藏了一个人。”

      叶眠知猛的回头。

      “我说对了吗?”江敛摊摊手,“虽然我不该多插手,但可以和我讲讲,那个人是谁吗?”

      叶眠知垂着头,好像在想什么。半晌后她抬头说道:“他是我暗恋过五年的少年。”

      江敛并不感惊讶。毕竟是开心理咨询室的,自然什么故事都听过。

      “他一直很耀眼,可后来我发现,那只是他的其中一面。但后来出了一件变故,我想保护他,然后……我们就没再见面了。”

      叶眠知说得有点语无伦次,甚至表达不太清楚,听着很糊涂。

      “责任分散效应。”江敛抬抬下巴问她,“是因为没人救他吧,因此你才爆发出强大的责任感……”

      “不是的!”叶眠知反驳了他,淡淡说,“我想救他,仅此而已……”

      江敛垂下薄薄的眼皮,又问:“那你们这么久了,有再见过面吗?”

      “其实见过……”
      但那其实是一段悲伤的记忆,此时好像被撕裂的一道口子,往外泄出。

      -

      2013年-淮里。

      叶眠知已经大三,除了陪陆惜,就是兼职和学分,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她每天都会看日落,然后拍下来并且打印后贴在日历上。

      叶眠知一直以这样的方式记录,记录下她和梁俞周分开了多长时间。她一直坚信,他们都会在同一时刻看着同一片日落,总有一天会再见。

      看到第1290个日落的时候,叶眠知再次见到了梁俞周。

      这天,叶眠知下了课后准备去接陆惜一起吃饭,却接到了另一个电话,对方声音熟悉而沧桑:“是眠知吗?”

      “陆警官?”她有点惊讶,怀里抱了太多书,实在腾不出手来接电话,于是她肩膀夹着电话问,“有事吗?”

      对方欲言又止,终于说出那句话:“小俞的父亲去世了。”

      叶眠知一愣,手上的所有书都掉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她蹲下,边捡书边问:“怎么去世的?”

      “自缢。”陆野又道,“明天举办葬礼,你来吗,眠知?”

      叶眠知死命咬着手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我会的……”

      “行,到了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后,叶眠知身心俱惫地回到宿舍,买好船票后,门外探进来一颗松软的脑袋。

      是陆惜。

      “知知,你哭了吗?”陆惜有点惊讶,很快她又发现叶眠知的手指受伤了。

      白皙修长的食指渗出丝丝血迹。因为很白,所以受到的视觉冲击极大。

      陆惜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创可贴,仔细地给她贴上:“知知别动哦,怎么会受伤?”

      叶眠知溃不成军,哭得一抽一抽的:“陆惜,我好难过好难过,我一直想要保护他,可好像还是失败了。”

      她说得话有点摸不着头脑,陆惜有点惊讶,也不太清楚那个“他”是谁。

      毕竟叶眠知都大三了还没谈过恋爱。虽说追她的也不少,但都被拒绝了。慢慢地,叶眠知就变成了淮里大学的“高岭之花”。

      “你很厉害啊,一直都在保护我。”陆惜说,“我没见你哭过。”

      叶眠知吸吸鼻子:“才怪呢,我是个爱哭鬼,一遇到他就……”

      叶眠知很少和别人谈起梁俞周,这是第一次。

      “要振作起来啊!”陆惜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感受,只能这样安慰她。

      次日。

      因为是冬天,所以叶眠知穿了件米色的大衣,栗色长卷发披着,还戴了顶黑色鸭舌帽。

      她下船的时候,陆野已经在了。

      “眠知,几年没回来了,对吧?”陆野笑得和蔼,“不过还好,你妈妈很健康。这几年盐岛变化也挺大的,修了高架桥了,很气派,不少小孩都去那玩。”

      叶眠知没什么心情叙旧,她直奔主题问道:“梁叔叔……怎么会自.杀?这也太突然了。”

      陆野脸色变得严肃,缓缓说道:“之前体检查出,是肺癌中期。然后呢,小俞为了筹钱给景平治病,在庆榆大学边学习边打工,很辛苦。景平或许是不想拖累小俞。

      “因为花店被烧了,他们家当时还蛮辛苦的,所以小俞主动说不要生活费。他在大学里一天就打好几份工,每天就吃馒头和矿泉水。什么活动也不参加,也没时间谈个恋爱。

      “小俞一直在打工,还很节约,就为了攒下手术费用。但他学的榆大计算机系,本来功课就多,他一天只睡不到五小时。就算头脑再好,期末也还是挂了一科。”

      叶眠知心颤了下,又问:“然后呢?”

      “然后,景平知道了。他给小俞打了电话让他好好学习。小俞学费生活费都自己挣,那孩子又是个倔的,说什么也不听。
      “后来听说他提交了退学申请书。”

      叶眠知呆了一瞬,手指有些泛白:“那……申请成功了吗?”

      陆野笑笑:“当然没有。他成绩很好,辅导员劝了他,把退学申请打回了。

      “辅导员给景平打了电话。我也得知了这件事,就买了船票去庆榆找到了小俞。”

      ……

      陆野找到梁俞周的时候,他正在网吧打游戏赚钱。

      据A大不少同学说,梁俞周是计算机系的“高岭之花”,但是很节约,打了不少工。

      而且他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去网吧打陪玩挣钱,有个搞游戏公司的老板很赏识他,愿意给他一小时100块。

      少年穿一身黑,黑色连帽卫衣的帽子拉起来,盖住了矜贵好看的脸。一双冷白修长、骨骼分明的手灵活地敲着键盘。

      他技术貌似很好,很快就赢了一局,但脸上还是平淡的表情。

      似乎没有什么事能牵动他的情绪。

      “梁俞周。”陆野叫了他一声。

      两人一起坐在了网吧外的长椅上,陆野从自动售货机买了罐冒着水汽的冰可乐,递给他。

      “有事?”梁俞周嗓音冷淡,“我的时间很宝贵。”

      陆野沉默了一下,开门见山:“退学的申请,我希望你撤回。”

      梁俞周轻嗤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陆警官,我想你没有权利管我这些吧。我爸的病再不治就没机会了,我得筹钱,你知道吗?!”

      他音量拔高,陆野依旧很平静地说着:“景平兢兢业业一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他一直以你为傲。

      “他身体不太好,不方便出岛。所以他特意来找我,说一定要把你劝住了,他想看见你继续念完大学,这是他唯一的心愿了。”

      梁俞周一怔,有听见陆野说:“放心吧,你爸爸现在身体还不错,我可以借你钱。”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郑重地说了一句:“要加油啊,梁俞周。”

      少年紧紧握着那张银行卡,眼泪滴在了卡上。

      他一仰头,憋回那股劲,眼尾有点泛红:“陆叔,我想这么叫你。谢谢了,让我爸好好照顾自己。”

      之后,听说他就没有去网吧接陪玩了,兼职也都辞掉了,专心拼命地学习,一直都拿奖学金。

      ……

      陆野深陷回忆里,有点感叹:“小俞一直都有颗善心,虽然很倔,但他其实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还有别的吗?”

      陆野想了想,又说:“对了,我打听小俞的时候,听他室友说,他好像一直在服用安眠药。”

      说着说着,灵堂已经到了。

      叶眠知走进去,看见了梁俞周。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再见他。

      梁俞周和几年前变化很大,他又高了点,又白了点,但是很颓很疲倦。估计是因为葬礼的事情太累了,陆野说,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

      叶眠知放下花束,发现梁俞周不见了。她连忙跑出灵堂,正焦急寻找他的身影,忽然间手腕被拽住,接着被拽到了旁边的角落。

      是梁俞周。

      他眼尾有点红,有着很重的黑眼圈,恐怕一直失眠。

      “知知……”

      梁俞周喃喃着,头抵在了她肩膀上:“我真的……没有家了。”

      叶眠知抱住他腰,取下自己的鸭舌帽盖在他头上:“哭吧,这样没人看见。

      “我知道你很辛苦。听陆警官说,你在庆榆念书时,每晚都服用安眠药。”

      梁俞周沉默了很久后,缓缓说道:“是PTSD应激创伤。”

      叶眠知怔住了。

      自从那次火灾过后,梁俞周睡眠质量就不太好了,几乎每晚都失眠。高考那段时间正是最灰暗的时候。

      他每天都做噩梦,最开始梦见母亲在火灾中丧命,后来甚至开始梦见他自己……

      去到庆榆后,梁俞周还是每天被梦魇缠绕,甚至对火产生恐惧。

      有室友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带他看了医生进行治疗,医生说是应急创伤后的反应,并给他开了安眠药。

      “知知,你找到世界尽头的入口了吗?”他忽然没来由地提起他们曾经讨论过的世界末日话题,“已经2012年了。”

      叶眠知一愣,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没有呢……”

      “如果找到的话,请快点带我离开吧。我真的好痛苦啊,知知……”

      肩膀上传来少年隐忍的哭声,叶眠知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背,又别过头去憋回眼泪。

      她每天都在看日落,数着他们分别的时间,又想着重逢的画面。可是真的到了重逢的这一天,她好像又没有那么开心了。

      ……

      “行了,别那么悲观。”江敛递给她纸巾,开始分析,声音理性又平静,“叶眠知,你对他的情感我大致能够感受到。你现在心理压力真的太大了,需要一个发泄的环境和及时倾诉。所以,你可以给我倾诉”

      叶眠知猛然转头。

      江敛耸耸肩,又问:“那么现在,定下一个称呼他的代号吧。”

      叶眠知抿唇,想了想说道:“Z。”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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