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使用求生系统（无限）》一枕春秋

7、第六章

　　现在是凌晨四点，越陵在副本里待了三天，现实中不过流动了几个小时。此事其他人早已对越陵打过招呼，但当证据切切实实地出现在眼前，越陵仍有些恍惚。

　　黄粱南柯，不外如是。

　　天将亮未亮，越陵又是突然出现的。原本是越好搂着她睡，这下反成了越陵压在越好的手上。这动作本就不太自然，越陵动了一动，越好便也慢吞吞地将眼睛挣扎出一线：“嗯？”

　　越陵是实在有些躺不住了：“上个厕所。”

　　“嗯。”越好果断地将眼睛闭了回去。

　　越陵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临走时还带走了自己的草稿本。

　　厕所里亮亮堂堂，越陵就着马桶试图记录下自己经历的这一次奇遇。可一向记性很好的她提笔后使劲回忆，才勉强记起了那几个人的名字。

　　至于相貌……越陵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不过退一步讲，除非是她妈，否则就算记住了也不可能再现。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也不是越陵想的，她母亲越好现在也是小有名气的画师，父亲方知繁据说生前也很会画地图。可越陵一点都没遗传到，画什么都有带着小学生的稚嫩笔触，没准画得还不如小学生的那种。

　　而随着越陵对副本的记录，渐渐的，越陵对经过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了。不过那些习得的知识倒是妥帖地留了下来。最后，越陵就那么在洗手间里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放空了自己的大脑。

　　老人家起床会稍早一些。等听到外祖母起床的动静了，越陵才赶忙收拾纸笔溜回房间。这下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物钟又开始发功了，越陵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哪怕理智上她知道再过二十分钟自己就得起床。

　　这一天是讲试卷，越陵昏昏沉沉，竟是直接在课上就睡着了。这下可把老师的心给操碎了，午休的时候就把越陵叫到了办公室。高三的每一天都是关键节点，但越陵这段时间成绩下降不说，竟然还在课上睡觉？老师倒也是关心更多，一直问越陵最近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越陵生怕他们找越好或者苏绣言去了解情况，赶忙承认错误，推说是自己这阵子睡眠不太好，但一定好好保证不再犯。最后总算说服老师再给她一个礼拜的观察期，这才从办公室里被放了出来。

　　至于一个星期的谨小慎微？越陵根本不拿这个当回事。考试成绩下降和课上睡觉都是绝对的偶发性失误，只不过时间上恰好撞到了一起。只要她能拿回以前的状态，这些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她不仅还得继续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还得莫名其妙去下副本。虽然其他人说求生系统很懂事，但越陵的情况不一样，她可是个高三学生。模拟考前被拉进副本一晚上都够呛。

　　越陵想得出神。小乔蹦蹦跶跶地冲过来，猛地一把搂住了越陵的胳膊：“怎么样啊越陵？老李找你麻烦？”

　　“还行。”

　　“学习好就是好。要换成我上课睡着了，老李怕是要请家长了。”小乔哀嚎，又压低了声音，“不过你确实挺反常的，有故事没有？”

　　小乔的眼睛亮晶晶的。

　　小乔大名牛乔丽，这显然不是一个少女会喜欢的名字，于是掐头去尾，在学校里除了老师，人人都喊她小乔。她是一个典型的，能令人喜欢的少女，活泼开朗，热心灵动。

　　小乔和越陵在初中时就是同学，但那时两人便没有什么接触，也算不上是什么朋友。直到来了高中，中学同班的她们便多了许多交集，也就这才慢慢熟稔起来。

　　据说初中的时候，小乔不喜欢越陵，觉得她特别装高冷，还很能当老师的狗腿子，成天装是个乖学生。可是真正接触以后，小乔对越陵简直是激发出了许多的母爱——孩子可怜啊，从小就没见过父亲。而且家庭氛围也不好，不然是怎么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青春少女养得这么清心寡欲，连一点最基本的娱乐都没有？

　　越陵对此就只是笑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小乔是个喜欢看电视看小说的，一看越陵这么清清淡淡的就更不干了。她们这个年纪不挥洒青春那什么时候才挥洒青春？年纪轻轻的就奔向夕阳吗？于是小乔对越陵疯狂卖安利，最近什么电视剧好看，什么综艺好笑，什么小说火爆，小乔简直是了如指掌。至于她卖的这些个安利，越陵倒也都从容的应下了，浅浅地看两眼，也不说喜不喜欢，每次小乔问起便答“挺有意思的”。等小乔再细问，好嘛，这少女居然在钻研里面的人物塑造手法，摘抄里面的金句，说是用来给语文考试增色。

　　小乔简直气死，这是什么离谱的女人。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看的时候怎么就不会想那么多。可见人家的成绩好是有道理，大家的脑子和思路有根本性的不同。

　　越陵和小乔亲亲热热地挤在一起往教室走。越陵突然想起什么，扭过头来看向小乔：“乔~你那边有什么系统小说推荐没有？”

　　小乔猛一激灵，倒是没急着搭话，就见越陵蹙着眉头，似乎在斟酌自己的形容：“就是那种，自带系统，然后穿越到各个世界去的，哦，当然中间还是会回来的那种。”

　　小乔的眼睛先是瞪得又大又圆，随即带着一股子揶揄的笑意：“越陵——”

　　“你的语气为什么这么肉麻？”

　　“哎呀，咱俩谁跟谁啊，你就老实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嘛。”小乔坚信越陵的反常不是没有道理的。

　　越陵当然没有把真相和盘托出的意思：“所以你是推荐还是不推荐？”

　　“推推推。”小乔先行妥协，“不过你的说法真的很老土欸。”

　　“啊？”

　　“那叫系统快穿文。”小乔认真地给越陵科普，“这可是网文里的热门分类，红了好多年的题材了。”

　　说起网络小说，小乔简直是滔滔不绝。

　　越陵对网络文学的类型发展显然没那么大的兴趣。越陵自己的生活经验和知识都还不够多，因此无法做到像雪莉那样对求生系统有一个可靠的猜测方向。求助于其他人的智慧是一种比较靠谱的选择。

　　越陵没有打断小乔，但上课的铃声还是让小乔闭了嘴。回座位前小乔特别欢快地拍了拍越陵：“行了，说这么多也得你自己真喜欢。回头我发你。”

　　“嗯好。”

　　“然后一会儿你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你会主动找我要小说看。”小乔仍然没有放弃挖掘越陵身上的故事。

　　越陵也不敢懈怠，看小说对她来说与其是娱乐，倒不如说是任务。她将自己的时间重新规划了一下，特地留出了两个小时。目标虽小，但效果却格外地好，不论是更改错题还是写信的作业卷，越陵的专注力都有了一个极大的提升。于是比预计的时间更早一些，越陵就已经抱上了手机。

　　小乔发来的小说还真是不少。越陵挑着标题顺眼的便打开看了。小乔是个喜欢看小说的，自然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因此推荐给越陵的文包质量也很不错，文笔流畅，情节精巧。只是越陵越看，越觉得这些书里的系统和自己经历的完全不一样。

　　难怪雪莉在向她解说系统规则的时候，还特地说了些超能力什么的。

　　这些书里，系统往往给与了玩家相当多的便利，从神奇外挂到神奇道具，就好像系统存在的意义便是如此。而和系统给与的帮助的丰富多彩相对应的，人家的副本类型也是丰富多彩，什么都有。哪怕是同一部小说里，副本和副本之间也往往差异巨大，世界观独立。

　　求生系统和这些书里描绘出的世界显然又是截然不同。

　　至于那些还能和玩家交流、化形，乃至谈恋爱的系统，越陵就更是呵呵过去了。她还挺奇怪，为什么在许多书里，系统都将玩家称呼为“宿主”，带着一股子寄生的味道，简直令她毛骨悚然。

　　越陵每篇小说都看一点，然后就找其他的文看。看着看着，越陵的心就飘去了远处，只是一边用眼睛过滤着文字，一边陷入自己的思考。

　　系统能让一片山林里除了人类的动物完全消失，就一定还是有一点超常的能力在的。但系统没有那么做，这只能理解为，没有必要。

　　没有外力，人仅仅靠自己就可以完成副本。

　　这个结论也是雪莉那边的推测，但在越陵自己研究过后才觉得这句话是如此振聋发聩。她已经经历过了使用人类自己的力量去对抗自然困境的情形，这比起想象要更加令人震撼——而以前的越陵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想象这种情节的。

　　越陵突然有些恍惚。

　　她又想象过什么呢？小乔说她清心寡欲地不像一个少女。越陵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到今天，到这一刻，她似乎终于明白自己是不一样的了。

　　像桃桃那样，对山林徒步兴高采烈充满热情的场景……又或者是，像这些小说里的主角那样对自己的人生都拥有极其明确的目标——哪怕这个目标并非他自己主动生成的，越陵就更不敢想了。

　　她没有特殊的喜好。会好好学习也只不过是因为她擅长，且不知道自己的精力如果不用来学习还能用来干什么。那些同龄人喜欢的娱乐越陵虽然不讨厌，但也总有一种浪费光阴的愧疚。这或许是得益于母亲总是风风火火地来去，从不会在越陵看得到的地方浪费时间。外婆苏绣言也是个做事非常规律、规矩的人，老人家也不怎么喜欢看电视，只是偶尔坐在阳台上，听着她喜欢戏曲和歌曲。就这也不算完全放松，手上还打着毛线呢。

　　就连从小到大的个人介绍表格里的兴趣爱好那一栏，越陵其实也是填不出来的，最后为了不空着，才敷衍的写着“读书”。

　　但她对读书也仅仅只是不讨厌，像是那些真正热爱看书的人一样，仅仅凭着自己的爱好就从书里去琢磨分类了作家们的风格、笔触，甚至去研究了文学史、历史……越陵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越陵的眉毛不由拧紧了。

　　她会对什么有热情呢？她既无法想象那种情形，又不知道要怎么解决现状。

　　她所能做的，就是像妈妈说的样，汲取更多的知识，等她想要选择的时候不至于无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