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使用求生系统（无限）》一枕春秋

25、第二十四章

　　一滴冰凉的水自上方高高的石乳上坠下，敲在越陵的头盔上，发出一声震响。

　　越陵从未在这样广阔又压抑的封闭空间内独行过，饶是她心理素质不错也难免生出一丝恐惧。好在求生系统给了她一份地图，虽然不是那种能显示当前位置的实时地图，但已足以让越陵自我说服她能有一个目标和指标。

　　她还没能将地图上的地形与眼前的场景完全联系起来，等她初步判断出自己的位置时，越陵发现自己在往洞穴深处走。这让她又陷入了犹豫。她每深入洞穴一点，都是在增加自己离开洞穴的时间。以主要任务为首要的话，她应该当即往出洞方向前进，保证自己的存活率。

　　就在越陵打算掉头时，她发现了一些水和食物。

　　越陵一个机灵。这些包装完好的现代工业产物绝不可能是这个洞穴自己长出来的，她一直都走在洞穴的主路上，所以这必然是与其他人的线路重合了。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这次任务需要营救的傅朗。

　　这让越陵一下子振奋了起来。

　　她很快就想通了这里会有食物的原因——这样一个规模庞大的洞穴，在前进的同时定点放下物资，既可以减轻自己的负重，又可以在归途时能够得到补给。这份物资还很完整，说明她的任务目标就在洞穴更深的地方，尚未折返。

　　越陵只担心自己走得够不够快。她尚未完全适应洞穴的环境，可事到如今她并不想放弃营救傅朗的任务。她已经从自己传送到的那个腔室连爬带跳地到了另一条路径上，穹顶猛然压低，整个地方就如同开辟出来仅供行走的巷道。好在周围的岩石非常稳定，这条小道也不长，否则越陵分分钟都要觉得自己会被活埋在这里。

　　如是穿过了几个大大小小的腔室后，越陵听到的“叮叮”的两声。

　　听起来像是金属敲击在石块上的声响。越陵找了一个地方落脚，观察四周却未能发现这个腔室有什么能让她前进的道路。于是她只能观察四周，并有意识地轻轻敲击身边的石壁，期望以此让对方对自己的存在有一定的心理预期。

　　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又持续了一阵，越陵突然感觉到一束雪亮的光照向了自己：“有人？”

　　越陵惊讶地循着那光线的来源望去。怪不得她没能找到前进的道路，那个地方被一片石笋挡住了，而且是在约莫有两三层楼高的地方，就在越陵现在所在的左前方。

　　那个从内部出来的男人身材并不魁梧，但看得出肌肉挺拔壮实，装备齐全，约莫四十来岁。他的脸上填满了疲惫、紧张和意外种种情绪，看见越陵时，他显然是高兴了一下的，但很快，他就评估出越陵是一个人，高兴的情绪顿时被疑虑所替代。他没有问好，而是迅速且利落地在那个洞口定好了一根绳索，只几下便灵活地从洞口降了下来，并大步流星走向了越陵。

　　越陵评估着对方的身体状况，很有行动力，目力所及没有外伤，虽然看起来疲惫但各种落脚点的判断都非常精准——某种意义上，比她可强多了。

　　“我叫杨波。”男人自报姓名。

　　……想起求生系统那奇怪的屏蔽机制，越陵便有些无奈。但很快她便找到一个绝佳的名字：“方知繁。发生什么事了吗？”

　　杨波的心情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倒像是越陵的这句问话又给了他重重一击。他顿了顿，似乎仍在评估越陵的能力：“你身上很干净。要到这么深的地方，有一段地方是必须匍匐前进。你怎么做到的？百褶洞还有其他的通道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杨波的语气豁然明朗了起来。

　　越陵一时间有些不忍心，但她更清楚自己不能说谎给对方以错误的希望。这个叫杨波的人不是自己的拯救目标，但他出现在洞穴内就不会与任务全无关系：“只是有一点运气，我的洞穴经验不多，正在思考要不要折返。”

　　杨波没说什么，但一时的情绪让他的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越陵没有追逼。片刻后，杨波整理好了情绪：“我的同伴受伤了，既然你要折返，能不能帮我向洞穴管理员求救，请他们派往救援？”

　　“受伤？”

　　“是的，他叫傅朗，是我的同事。我们都是XX大学的老师，也是洞穴学的学者。你既然来了百褶洞，应该多少听过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杨波试图用最简单的字眼解释事态，“我们在翻越‘断头台’的时候，有一块碎石砸在了傅朗的头上。他暂时还意识清醒，神智正常。但毕竟是被砸伤了头部，并且有出血的状况，我不能随意移动他。所以我将他留在那里暂时安顿，然后自己来求救。”

　　说这话的时候，杨波的声音也很艰涩。他和傅朗搭档多年，百褶洞内许多不太好走的地形也正是因为他们的配合默契才能顺利通过。将傅朗留在原地是不得已，而他要一个人完成归途也绝非易事。

　　越陵对急救也有一定的了解。杨波的处理可以说是当时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但是她稍一犹豫，并没有答应杨波的请求：“这里距离断头台有多远？”

　　“两个小时。”杨波用时间代替了路径距离。

　　两个小时是杨波的脚程，以越陵的情况，恐怕会花上三个小时左右。

　　越陵大致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又问道：“这里离你的下个补给点有多久？”

　　杨波又报了一个时间。

　　“事实上，我一个人能走到这里已经是意外了。”越陵模糊地带过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情况，“我有一个方案，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有一定的医学知识，别的不好说，但急救可以。你的身体素质比我强，回到地面的时间一定能花得比我更少。所以，我去傅朗的身边看护他，你去求救。”

　　越陵一下子便察觉到杨波的眼神变了，那是一种带着距离的、审视的眼神。越陵坦然地任对方打量她。她明白自己的判断在对方看来必是不可思议的，但同时她也认为那必是现下最合理的举措。

　　片刻后，杨波拒绝了：“这太危险了。”

　　“是说对我，还是对你的同伴？”越陵说道，“你对这个洞穴的情况比我更熟悉，你离开的几率比我能顺利离开的几率更大。我留下，你就当是要找救援救你的同伴和我两个人——当然，我四肢健全，优先级一定是在你的同伴身上。”

　　“可是……”

　　“从效率上考虑，由我去求救，和由你去求救后找亲近的人再来看顾你的同伴，显然是前者更适合。”越陵的目光很平静，她越说越有底气，“你的同伴头部受伤，现在应该是大致不能自理的情况。你最好尽快做决定。”

　　杨波仍是咬着牙。理智上，他也清楚眼前的少女说得很有道理，但在生死之前他不敢信任人性——万一呢，万一这个乔丽因为久等无望，抛下了傅朗自己开始回程呢？

　　适时的，越陵给予了杨波又一个同意她的理由：“你比我更了解洞穴的情况，也更清楚你同伴的伤势。你比我更能策划营救你同伴的方案。”

　　杨波被这一句说服了。他与傅朗是挚友。先前不愿轻易信任越陵，是因为不想放弃挚友的生命。而如今他愿意暂时让越陵去照顾傅朗，由他去求救，也正是因为那样看来更能挽救挚友的性命。

　　他详细地告诉了越陵前方洞穴的行进要点，以及傅朗所在的地点。同时他也问询了越陵的基本情况。越陵回答得很含糊，但或许是求生系统的干预，那些不自然不正常的回答似乎并未能引起杨波的注意。杨波计算了一下自己到达下一个补给点的时间后便直接将身上所有的水喝食物都留给了越陵：“我希望你能够不放弃他，这些水和食物能让你多撑一会儿。”

　　“我答应你。”越陵接过了那些沉甸甸的，可以代替生命的力量。

　　失去了这些负重，杨波的行动便更加顺畅，只几下便消失在了越陵的视野当中。

　　洞穴里千奇百怪的石头样貌使得本就有一定攀爬能力的越陵得到了发挥，更何况杨波还为她留下了那根垂下的绳索，因此越陵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轻快地便攀上了那个位于腔室上方的洞道。周围的石壁骤然收紧了，头灯反射回来的光芒也因此显得刺眼，但洞道的远处却仿佛深不见底，唤起越陵本能的恐惧。

　　她呼吸了一口洞穴内冰凉的气息，小心地往前探去。最窄的地方她必须匍匐攀爬。这时她又不由得回忆起了杨波的体型，觉得他可以通过这样狭窄的地带实在是厉害。而这里的石壁上也并没有留下多少人类的痕迹，依然天然。

　　乍出洞道时，越陵甚至有种新生之感。虽然还是一样的环境，但越陵仍然感觉到呼吸都顺畅起来。与此同时，她能听见的自己发出的那些声音也随着空间的变大而被削弱，令她在这片黑暗中的存在感愈发稀薄。

　　惨白的头灯反射回来的只有被照射到灰白的石头的颜色，每一块嶙峋的怪石后都可能隐藏着危险。渐渐的，越陵又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些会令人致命的差错会来自哪里？怎么样来？什么时候来？越陵不知道。她只能集中了十二分精神，辨别眼前的场景，判断落脚点，以及寻找符合杨波的叙事的、安置傅朗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