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使用求生系统（无限）》一枕春秋

17、第十六章

　　丁小磊已经要冻傻了。她盲目且本能地遵从着越陵的指示，但是僵硬的手指就连捏住拉链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越陵焦急万分，立刻上前帮手，并且对丁小磊下了最直接、明确的指令：“马上脱光，全部，包括内裤！”

　　丁小磊的大脑已经完全不转了。但她仍然挣扎着，试图让自己理解越陵的指令并且照做。手指依然不听使唤，她连掐带打用力地揉搓着它们。这种粗暴的行为使得血液被迫涌向了快被放弃的身体末端。它们依然冰凉，却总算能够笨拙地弯曲。

　　越陵知道，这是丁小磊恢复自理能力的信号。哪怕丁小磊此时还在和自己的手指较劲，她也果断抛下了她。

　　越陵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让丁小磊的身体恢复温度。

　　二人长期在零下的环境中行动，只是原本有衣服屏蔽了寒气，延缓了她们体温的逸散，这才勉强令这两个恒温动物在这般极端的环境里得以生存。然而入了水以后，皮肤被迅速带走热量，一旦出现失温症状，在现在这种环境里与死无异。

　　越陵让丁小磊赶紧脱掉衣服，正是为了减少她体温的下降。但也只能是减少。一旦脱了那些湿漉漉的衣服，已经损失了的体温得不到补充，丁小磊就可以说是死定了。这无关任务，哪怕这个副本是虚假的，越陵也可以感受到丁小磊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脑内关于雪地的所有知识都在丁小磊落水的瞬间向她涌来，现在，她要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找到能生活的东西——万幸，她们的火柴都做好了措施。而过去的山林经验也让越陵掌握了快速生火的技巧。

　　丁小磊的状况很差，她整个人都因低温白了几度，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起先还想将贴身衣物留着，却在越陵的呵斥下不得不一一除去。冰天雪地里，年轻的女子赤裸着身体，寒冷且羞耻。丁小磊看着越陵忙碌的身影想说话，却只能拥有这么个想法。她甚至没有脑子去想说什么，而她惨白一片的嘴唇甫一张开便只会传来牙齿打战的“咯咯”声。

　　她的意识出现了恍惚，同时一个激灵后，身体也似乎没那么冷了。

　　丁小磊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有理智这一回事了。

　　时间仓促，越陵没办法找到最适合用来燃烧的木材之类的东西，一堆火生得妖气冲天，好在片刻后烟气便淡了下去，火好歹是生起来了。越陵扭过头，只见丁小磊已经不再是冷得只能抱紧自己的臂膀，反而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双目失神。越陵心说糟糕，立刻冲上去，生拉硬拽着将她带到了火堆边。

　　火堆燃烧得并不猛烈，那点热量似乎是一种自然界对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人的嘲讽，可有总比没有好，对眼下的丁小磊来说更是如此。方才被越陵催促着，她的衣服脱了一地。这让能带走丁小磊身体热度的水份少了许多，然而仅仅如此是不够的，丁小磊的身上仍然沾有大量水滴，且很快在零下气温中凝结成冰。

　　越陵的外衣有防风防水的功能，也因此，吸水能力极差。越陵迅速抓起了一把雪，往丁小磊的身上搓去——这时候去翻背包，亦或是解开自己的衣服都很浪费时间。先用冰雪擦去丁小磊身上的水，并让她烤火，然后再用衣物为她干燥身体、保温……越陵有些感激过去几个副本自己在山林里经受过的那些折磨，那使得她哪怕慌得不行内心也对要做的事有了清晰的认识与判断。

　　冰雪能擦去的水始终是有限的。但是由于靠近火堆，丁小磊身体温度下降的速度已经减缓。越陵立刻解开外套，将带着她体温的衣服挂在了丁小磊的身上。然后迅速从背包中抽出了一件衣服，将那具已经冻得发青发黑的身体仔细地擦干。

　　丁小磊恍恍惚惚，似乎又恢复了颤抖的能力。

　　寒冷的感觉不知不觉恢复了。好冷，冷得丁小磊头皮发麻，冷得丁小磊浑身都疼，想哭，要疯。泪水夺眶而出，挂在睫毛上，冻成冰籽，又融化。慢慢的，丁小磊又感觉到了一股子呛人的烟味。她开始咳嗽，刚颤了没两下，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裹住。

　　“别怕，已经没事了。”越陵在她的耳边说着，然后带着丁小磊往火堆靠得更近了一些。

　　丁小磊说不上冷静，只是不挣扎了。她也没有力气挣扎了。越陵见丁小磊起码不会立刻冻死，便又小心翼翼地回到冰面上，将丁小磊的背包捡了回来。这也不是什么很容易的事。背包虽然防水，已经被紧紧地黏在了冰上。越陵花了点力气才将背包撬了下来，送回到丁小磊的身边。

　　丁小磊裹着衣服哆哆嗦嗦。越陵便自己拉开了拉链。

　　等丁小磊哆哆嗦嗦穿上那些干冷的衣服时，越陵又去和被冻在冰面上的那几件衣服做斗争了。丁小磊紧紧抱住自己，一言不发。

　　于是天地间突然便安静了下来。越陵一个人找柴火、将丁小磊的衣服捡回来。她将火堆燃得更旺盛一些。肾上腺素的作用逐渐褪去，越陵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一片冰凉——她刚才出了很多汗，而这些汗现在正在带走她的体温。

　　于是越陵也停了下来，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脱了下来，将潮湿的贴身衣物换成了干燥的衣服，然后与丁小磊靠在一起烤火。得益于丁小磊变态的物资，那些固体燃料让火比刚才可旺多了。

　　丁小磊的身体不住颤抖，不知道是精神尚未平抑还是寒冷导致的战栗。越陵就那么安静地与石磊紧紧挨着，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可她仍然强打精神：“丁小磊，你还好吗？”

　　丁小磊没有回答。

　　这个话痨的女孩子突然不说话了。越陵一时间感觉到莫大的精神压力。

　　“手。”

　　不知过了多久，丁小磊突然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越陵没能听清楚，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丁小磊的目光落在了越陵的手上。

　　由于刚才的那一番动荡，越陵的手早已血肉模糊。越陵一时间也没想起要去处理它，到这时，血已经自己止住了，而环境的低温麻痹了越陵对身体末肢的感觉，并不觉得疼。

　　越陵笑了笑：“没事。”

　　丁小磊想了一会儿，哑着嗓子说道：“谢谢。”

　　“先吃点东西。”越陵找出了能量棒。不论是她还是丁小磊，现在都需要体力，也就顾不得食物储备的规划问题了。

　　希望能在油尽灯枯之前下山吧。实在不行，越陵也可以尝试在这附近钓鱼。

　　至于山林里的动物……不是不行，但难度等级太高。越陵不打算在那上面浪费体力。

　　丁小磊有些麻木地接过了能量棒，拆包装的手都不太利索。而越陵则感觉到一股难言的疲惫。她将水壶的金属内胆掏了出来，塞了不少雪，然后架在了火堆上。一边烤水壶时，越陵一边歪了头靠在丁小磊身上小憩。她刚才的体力消耗得厉害，趁现在有火焰温暖自己，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丁小磊一动不动。眼中是温暖跳动的火焰，似乎还在对刚才的经历心有余悸。

　　过了好一会儿，丁小磊突然又讷讷地说：“那个掉进湖里了。”

　　越陵恍恍惚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丁小磊说的是装着排泄物的清洁袋：“命比较重要。”

　　“嗯。”

　　片刻的休息后，越陵终于感觉到自己精神上绷着的那根弦松缓了一些。她趁着自己还没有被疲惫感击败，重新坐直，并简单地包扎起了自己的伤口：“你还好吗？我们该走了。”

　　“嗯。”

　　两人收拾了一下现状，那些依然冻结着的衣服没这么容易就烤干，但她们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等了，起码也得找到一个更适合栖身的地方才行。越陵临走前用几捧雪将已经踩灭的火堆埋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出发。

　　丁小磊的体力显然比不上之前，多半是因为刚才的经历带给了她太大的冲击，一时半会儿根本缓不过来。越陵尽量让自己不去逼迫丁小磊。她们还有不少的路要走，她不希望之前二人良好的关系发生什么变化。

　　许多人都会因为经历了生死而导致心态的变化。越陵衷心希望丁小磊的变化不是现在。

　　尽管树木是生命的象征，但走在这片林子里，两人都没怎么感觉到生命的迹象。乔木大多是针叶科，但并没有什么绿意。崎岖坎坷的土地上，它们长得杂乱无章，若是天光暗下去便活脱脱是一幕恐怖游戏的逃生场景。

　　丁小磊渐渐发现，这些树支离破碎，仿佛遭受过重大的撞击，不由问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雪崩。”越陵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并用地攀爬，“这些树已经死了很久了，是被雪崩直接撞断的。”

　　丁小磊惊讶地看着一截枝干。看得出那棵树原本很粗，但此时，它折倒在地。原本粗壮坚实的树干被撕裂开来，树心萎缩而狰狞，由于巨大的冲撞力，没有被撕裂折断的那部分树干也倾斜着，露出粗壮且盘根错节的根部。

　　“雪崩的速度在崩塌的时候就可以达到秒速二三十米，一路冲下来，秒速超过八十也是很正常的事。”越陵感觉到自己险些被断裂的木茬扎进腿里，不由咧了一下嘴，小心地绕开了这一部分，并握紧了手里的□□为自己清道，“假设人直面雪崩，大概就是被四五十吨水泥突然迎面拍过来的感觉。”

　　“那不是死定了？”

　　“看运气，大部分时候情况不乐观。”

　　“还挺委婉。”丁小磊好像在说笑间恢复了一点生气，“这么说，电影里那种和雪崩赛跑还跑赢了的片段……”

　　“我不敢说绝对没有，但绝大多数人不可能做到。我们两个这样没专业训练过的更别想了。”

　　丁小磊下意识地喷出了一大口白气。她刚刚脱离生命危险，却丝毫没有“已经安全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