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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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是分家的人，又是东方县知县授意的。下官本以为不会有这么多，简单应承下来，又怕他们反悔不敢先与将军说。哪里想到，就在刚刚吃饭的功夫，有人禀告下官新东方的人真的来送温暖了。”
奚望打着算盘，连连称赞：“高，实在是高，正正好好够咱们剿匪的口粮。”
楚百屠若有所思地望着两堆小山没说话。
西郡山山匪非常紧张，一夜之间，首领发现他的小弟们跑走了不少。
首领战战兢兢地跑回到山老大身边，颤抖地手指着山下说：“来了，他们来了！”
首领还是有血性在的，双眼通红地往下望去，看到黑压压的精兵往山坡上进军。
领兵的是个煞气漫出的年轻人，首领没在附近见过，他安静听了一阵，一把抓着山老二的脖领，低吼道：“他们在喊什么？！”
众人纷纷表示没听清，山老二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到前面。
山老二走了两步，一支箭雨飞来。他吓得趴在地上，好半天才敢露出脑袋往下面张望。他听了一会儿，首领不耐烦地对他说：“他娘的！问问他们是哪里来的！西郡山附近没人敢动老子的！”
山老二吼了一嗓子，附耳听了听，“我听清楚了！他们说他们是从蜀道山来的！”
“蜀道山是何地？”首领问了一圈没人知道，“你是不是听错了！”
山老二急赤白脸地说，“没啊，那个人分明喊道，老子蜀道山啊！”
其他啰啰们都不知道蜀道山是哪儿，甚至有人说：“定是个犄角旮旯，咱们不必怕他们！待会一起冲下去要给他们好看！”
“对，什么破地方来的兵蛋子，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今儿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首领怔了有十秒钟，他往下看到漫山遍野的精兵有的架起弩箭，有的列阵准备冲锋，大战在即，都还是一副游刃有余地的模样。
怎么也看不出是犄角旮旯来的啊！
知道的是要剿匪，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山捉小贼。
银光闪闪的刀刃在太阳下越来越近，冲锋的号角准时吹响。
腥风血雨历练下的士兵挥舞大刀迎风而上。
首领终于想通了。
“日你妈的蜀道山！”他嗓子都喊破音了。
“他们说的是老子数到三！！！”
半日后。
西郡山山匪半数被剿杀，剩余的一个个哭爹喊娘的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这时候他们应该能理会被他们杀害的老百姓的心情。
楚百屠踏在漫山遍野的血色中，身形侵染在夕阳猩红的暮色里。
像是被鲜血染成的斗篷，在凌冽的风中狂乱舞动，血迹沿着金环大刀的刀刃一滴一滴的渗入脚下的土里。
西郡山的知县与衙内等人躲得远远地，鼻腔里仍是被浓烈的血腥味袭击。衙内见到楚百屠拎着金环大刀缓缓而来，竟吓得全身颤抖，双腿无力支撑。
这就是镇守一方的西北战神，不，应该是杀神。
楚百屠对他们的想法一无所知。
他去西郡山剿匪，领的是官家密旨。
不走兵部的路子，纯纯是打白工。
西郡山山匪被剿灭的事很快传到盛京城。
民间得不到消息，自然会有人想方设法探得一些没影的八卦聊以慰藉。
只是此时，几位打了胜仗的爷都不知道盛京八卦正在发酵。
奚望抱着算盘，嘴里嚼着猪肉干，眉梢上喜气洋洋地进行着战后盘点，“这些年他们还真没少捞，乡绅世家们每月纳贡，逢年过节少不了献孝心，这么多年下来，足足这个数。”
奚望给左引比了个手势，左引刚吃了野果子，牙发着酸。倒吸一口凉气，酸筋蹦到后脑勺，格外酸爽。
他双臂在胸前交叉，靠在梨树旁看着士兵们一箱箱、一框框地抬着战利品。
“将军说了，最近三个月抢夺来的粮种、粮食全部返还给老百姓。”左引用刀柄挑开盖子看了一眼，说：“之前的全部充公。”
“这我知道。”奚望早就习惯楚百屠的做事方法，山涧阴潮，山匪们只知道抢夺不知道珍惜，久不挪地，粮食都受潮了。还给百姓也是无用，他们直接拉回军营里让大太阳晒晒，士兵们体质好，粮食受潮不严重的就吃了，用不了几顿就能消耗完。
官家不给出兵的粮饷，按惯例收缴的赃物全部归楚百屠处置。奚望的算盘打的飞起，发了一笔小财，眉飞色舞地表示最近三个月的军费有着落了。
“将军去哪了？”左引又问。
奚望往衙门方向看了眼，说：“新东方给咱们送粮的人来了，将军应该是去感谢人家了。”
另一面，县衙内。
送温暖的货队队长满头大汗地回答：“我们县也并非多么富裕，只是近些年来托丰乐楼的福，把咱们县做为养殖基地，发展了猪、羊、牛的人工饲养场，老百姓们依托每日一草一担的喂食，才积攒出今日食粮。”
楚百屠皮笑肉不笑地问货队队长：“哦，人工饲养场。范围这么大，能有足够的草料吗？以我的了解，东方县并没有条件喂养牲畜吧？怕不是又养了些别的什么。”
比如说是作为香脂的原料——异国花卉。
货队队长明明看着楚百屠在笑，怎么也不理解为何落在身上是冷嗖嗖的。他诚恳地垂下头，一五一十地说：“开始本是不够的，后来厂长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花卉种子免费提供给我们，还教我们温室种植。这样生长出来的花卉时间短、开花快，每当收获时节，生长出来的花卉供应给丰乐楼，剩下的根茎、叶子全都送给我们喂养牲畜。”
果然。
楚百屠眸色沉了沉，“厂长？”
货队队长擦擦头上的汗，说：“据说是出银子管事的意思。”他本身也不太了解里面的沟沟道道，只晓得面对的是为煞气腾腾的武将，不免把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
楚百屠点点头，让他继续说：“那厂长是谁？”
货队队长神情诡异地抬头看了楚百屠，楚百屠眯了眯眼，就听对方道：“东方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厂长当然是大名鼎鼎地小楚将军啊。只是他老人家公务繁忙，不能经常到县里来视察，不过大家都知道，是小楚将军惦念着乡亲情谊，照拂咱们咧。”
又是打着他的名号。
楚百屠气笑了。
说到这里，货队队长兴致勃勃地说：“我这次就是特别申请来给小楚将军鼓气的。听说马上要拿下西郡山山匪——”
“是已经拿下了。”楚百屠冷笑着说。
货队队长眼睛顿时亮了，猛地拍了下大腿说：“我就知道小楚将军百战不胜，区区蝼蚁，不足挂齿。这是最后一批物资，我已经叫人放到衙门库房了，一会清点完还请大人帮我传告给小楚将军，让他老人家有时间务必回东方县一趟。咱们东方县已经旧貌换新颜了，现在一说出去都知道新东方！”
楚百屠说：“他并非老人家，还很强壮。”
货队队长福临心至道：“对对对，就比你优秀一点点，你也很棒，很壮实！”
“那你确定花卉全都送到丰乐楼了吗？”楚百屠想到香脂里据说会用到大量的鲜花，追溯至此，任何疑虑都不能放过。
货队队长寻思了一下说：“这我也说不准，花卉温室面积极大，但是出入的大门只有两个。每日有专人值守，车来车往的，有的拉肥料、有的送草料，东边来西边去的，小人的确不知。”
楚百屠的眸子沉了下去，挥挥手让货队队长下去了。
左引见他脸色不对，关上门问了几句后，同样黑着脸了。
众所周知，香脂的原材料必定会有花卉，别说是楚百屠，听闻大量的温室花卉，就是他难免也会往香脂这块想啊。
“你找两个信得过，往东方县去一趟。不着急回来，把里面的东西打探清楚再说。”
奚望过来时没发现两人神情异状，高高兴兴地把账目往桌上一摆，“至少还要清点三日。将军若是闲得无聊，不如到西郡山北面转转，虽是天险，听闻风景极好。以将军的脚程来回最多一日。”
左引来了兴致，他自诩半个文化人，热爱吟诗作对。中原大好的风景可比他们当初在黄土地里驻军强，他画不成《万山图》，总可以吟诗两首。
“宋棕疾前阵到岳阳写了好多酸诗回来，光是夸耀牡丹的就不下五首。西郡山常年被山匪霸占，想必极少有人游玩过，咱们不如近水楼台一番，赏一赏风景。”
楚百屠半分兴致没有，懒洋洋地瞥了左引一眼，翘起二郎腿晃了晃说：“早些年西郡山下还有间春神娘娘庙，求姻缘最准。小引子一直不娶娘子，可以去求求。”
左引：“我是不找娘子吗？我是纯属没人要。”
奚望奚落道：“难怪一副和尚庙里憋坏的模样，回盛京一段时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两句话就冲人发恼。”
左引嘿嘿一笑，飞快扫向楚百屠一眼，对奚望说：“下梁都憋成这样上梁能好到哪去，我再憋得慌，好歹我也没踹人。”
楚百屠：“你当我耳背？”
到晚间，左引听说西郡山特产治疗咳嗽肺喘的草药，游说道：“京中桔梗往往秋季采摘，只有西郡山的桔梗是十二月采摘。你弄点新鲜的回去，使唤人熬上两副汤药送过去，看那小子还有没有良心继续装病。”
奚望放下筷子，盛了碗肉丸汤尝了一口叹息道：“还是有腥味，也不知道丰乐楼是怎么做的。到底也是你们楚家的产业，闹僵了多不好看。差不多递个台阶下去，我们再去也好打个折。”
左引一想也对啊，他们武将常年在外征战。难得回到盛京吃点好吃的，怎么还得看人眼色呢。别管香脂的事跟丰乐楼有没有关系，嘴巴不能渴着。
楚百屠：“他有没有良心我不知道，我看你们是真没良心。”
话虽这么说，楚百屠翌日一早还是与左引往春神娘娘庙去。
山匪在西郡山上占山为王，是因为这里被称为天险。就连楚百屠到了后也不得不放慢脚步，小心地往几乎垂直的陡坡上攀爬。
风一吹漫山遍野的紫色桔梗摇摇晃晃，含苞未放的像一一个个憨憨的小包袱，而开启的花苞像一个个铃铛。它的根是清热化痰的中草药，花朵具有一定观赏价值。
楚百屠站在山涧之间的紫色花海中，年轻健硕的体魄与美丽的桔梗、充满力量的躯体与脆弱的细茎对比，让左引忍不住想要吟诗一首，刚一张嘴，就听楚百屠凛然道：“闭嘴。”
“你这人一点生活情趣没有。”左引哀哀怨怨地背着竹篮，用锄头一下下挖出桔梗根，沮丧地说：“反正挖这东西不需要动嘴巴，怎么就让我闭嘴。”
楚百屠想起在军中广为流传的诗，著作人此时正在山坳里挖着桔梗。
“太阳底下练身体，练出一身好骨气。
鸡鸭鱼肉吃不起，不如把敌当驴骑。”
这首《骑驴》甚至被人抄送到官家案头，御史喷他楚百屠没有大国将领风范，虐待战俘。
实际上，一般战俘要交给刑部处置。除了“斩立决”外，其他战俘会被安排“秋后斩”，也有少部分会被释放，以显示大照国对倭寇的征服。
只是这首诗让找茬已久的文官们好好慰问了一下他们武将的文化水平，骂他们各个都是小学鸡。
山涧风大，左引不敢往事重提，就怕拳头重现。
挖好一框桔梗根，把竹篮规规矩矩地搬到楚百屠面前。
楚百屠把竹篮里的桔梗根倒在脚边，用小棍子扒拉着完整、形状漂亮的桔梗装好。随后又让左引继续挖，满脑门周扒皮的气息。
“这个时节桔梗贵，你也该为军饷做做贡献了。”
又给他丢了两个竹篮过去，等到左引好不容易将它们填满，腰酸背痛地去找春神娘娘庙求姻缘去了。
楚百屠好心眼地没告诉他还得翻两座山头才到。
等到左引跪在春神娘娘像前，气喘的像是山里疯跑后的野驴。
左引只觉得累的胸口发慌，双眼无神地坐在地上，感觉漫漫人生路都快被他走完了。
回到县衙，楚百屠先命人将新鲜的桔梗根送回王府，又等了两日收到几封来自东方县的密信，这才带着军队慢悠悠地往回走。
楚百屠长得高大俊美，年纪也到成亲的时候。
街上总有那么几家小娘子给他暗送秋波。
今儿却有所不同，男女老少都有，看他的眼神神秘又热切。
楚百屠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孝子贤孙啊，真没想到啊。”
“还以为他只会杀敌，没想到还是个好儿郎。”
“希望他家中长辈早日康复，也不枉费他特特剿匪西郡山了。”
“就为了一框新鲜药材，踏平西郡山，果真是铁骨铮铮的好孝子！”
“听说他们本来有矛盾的，原来都是误会啊。”
楚百屠捏着缰绳的指节咔咔作响。
左引想笑不敢笑，憋得脸都红了。奚望更是把脸埋到桔梗筐里，抱着筐对着里面一阵嘿嘿嘿，跟个神经病患者似的。
转个弯，他们看到一间正店前面聚集了许多人。
说书人对津津有味的顾客说：“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啊，就从那一天开始，咱们将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照料在那位长辈塌前。这不是一听西郡山占着七十八亩桔梗花海，山匪自立为王，长辈得不到医治，将军一怒之下荡平西郡山，只为博长辈的欢心，这孝心感动了天，感动了地。”
“噗——”左引似乎听明白什么了，颤抖着手拉着缰绳希望能离楚百屠远一些。
奚望望向楚百屠，不嫌事大地憋着笑，“孝子贤孙呐。”
楚百屠乖戾的笑着，笑的奚望又把脑袋藏到竹篮里，生怕下一秒就被掐断脖颈。
左引打了个寒颤，放慢步伐，拉开与楚百屠的距离。
“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楚百屠语气平和地说：“当然是去孝敬孝敬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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