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迹》元江一

5、猫

　　下了坡左边是一家破败的院子，透过院子便可以看到同样破败的土屋。由于雨水的侵袭，土屋已经塌陷了，显出一抹凄凉。
　　平常何夏夏经过这里都是看也不看直接走过去，因为她总是感觉这里阴森森的，像是有什么人躲在暗处暗中窥视着过往的路人，一旦有人回头，就会被吸入这个阴森的屋子里……
　　这个屋子里面原来住着一个老人，很老很老的老人，满脸褶皱，脸上的肉都耷拉下来了，垂掉在两侧，她活着的时候便不爱说话，每次看到何夏夏也总是一脸严肃。
　　不，应该说，这个老奶奶一点都不爱笑，看到所有人都是一脸严肃，总觉得下一秒会被训斥。所以何夏夏很怕看到她。
　　虽然无儿无女，但是老奶奶却活了很久，是村子里最长寿的老人，后来村子里就出现了一些话，说这个老奶奶活太久是因为吸了村里有些人的寿命，所以，她才会这么长寿。
　　不过，政府是大力打击封建迷信的，这种话大家也只敢在私底下讨论讨论，不敢放在明面上说。但是即使这样，家里的大人都会告诫自己家孩子，离那个古怪丑陋的老人远一些，否则就会被抓走吃了。
　　这些话让何夏夏从小就害怕这个老人，恨不得离她百八十丈，但奈何何夏夏回家必要经过这里，所以她已经养成路过这里目不斜视地快步跑过……
　　后来某一天，何夏夏已经记不清楚是哪一日了，也不记得是多长时间没有看到这个老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了。院子里来了很多人，热闹起来，大家吵吵嚷嚷，争闹不休。
　　很久之后，何夏夏才听说，这个老奶奶去世了……
　　在一个静谧的深夜，老奶奶起床一头栽倒了地上，就这么没了。村子里为老人举办了简陋的葬礼，但是由于这里死了人，不吉利，就没人愿意住这里，这里就暂时空闲下来。有人时常可以听到，晚上路过这里，经常可以听到鬼嚎哭的声音，所以闹鬼的传闻也就这么传开了，村里人更不敢住这里了。
　　每次路过这里，何夏夏都走得飞快，好像这家屋子里真的有鬼一样，无端让人心里发寒。
　　况且，由于这里长期无人居住，已经没有了人气；院子没人打理，更是荒草遍地，根本就看不到路，还不时有各种各样难看的虫子从院子里爬出来，飞扑到人的身上；房屋是有土搭成的，院子外面土墙已经坍塌了。
　　何夏夏这么高的个子，眼睛正好可以越过土墙直接看到房屋的木门槛。院子里原来是有几棵树，现在已经不知道被谁砍了，垒成一堆木柴倚靠在墙上，有一根手臂粗壮的树枝搭在了墙上，伸出墙外。
　　今天也一样，路过这里的时候，何夏夏头也不回，像往常一样打算快速跑过。但是就在路过的时候，她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喵呜~”
　　这是猫的声音，何夏夏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就看到一只灰白色的大猫站在墙外伸出的枝根上。四目相对，眼波流转，大猫又发出一声“喵呜”声，然后它蹲在枝根上，开始添自己的毛发。
　　这是何夏夏的老朋友了，是村子里的流浪猫，何夏夏给它起名大米。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何夏夏在自己家的狗窝里看到了它。
　　不过，大米可不是听话的猫，它自由惯了，即使何夏夏总是偷偷攒点钱给它买好吃的。但雨一停，大米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毫不留恋，有时候饿久了才会到何夏夏家蹭点吃食。等吃饱喝足，大米潇洒地扭头就走，然后又是几个月的消失。
　　这次何夏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大米了，猝不及防在这里见到，何夏夏非常高兴，但是，在这个下雨天，在这个房屋，何夏夏感觉这里更阴森了。
　　猫是怕水的，何夏夏心里想着。以前下雨天的时候，大米可不愿意淋雨了，总是躲在干燥的地方舔着毛，欣赏这烟雨沉沉的天。但今天，就在刚刚，大米堂而皇之地站在雨中，任由着雨水落在它的身上，毛茸茸的猫很快就变得不那么好看了，何夏夏心里诧异，她连忙撑开雨披替大米遮雨，但奈何她个子太低，根本够不到。
　　何夏夏有些泄气，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大米，抬着头轻声劝着它找一个地方避雨……
　　何夏夏觉得，大米和普通的猫不一样，它是有灵的，它可以听懂人的话。有一次何夏夏家里的小黑狗丢了，满村子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大人都说，狗一定是被坏人抓去吃了。何夏夏不信，坚持找了好几天，没有找到。
　　后来大米来蹭饭，何夏夏抱着大米狠狠哭了一场，诉说着自己与小黑过往的情义，一直讲一直讲，直到大米很不耐烦地薅了她一爪子。后来大米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没等雨停就走了。过了两天，小黑狗就浑身赃污出现在自己家门口了。
　　大人都说，这只狗精，居然知道自己跑回了，但何夏夏可不这么认为，她从小黑狗的身上发现了大米的白灰色的毛。从那以后，何夏夏就知道，大米和普通的猫不一样，它是灵猫！
　　但今天很奇怪，无论何夏夏怎么劝说，大米都不为所动，只是偶然不舒服地舔舔身上的毛发，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何夏夏。
　　难道大米是来看自己的，何夏夏心中狐疑，大米可不是这么好的猫。虽然这样想，但是何夏夏还是举着手，打算把大米抱回家。岂料，她一伸手，大米像受惊一样，一下跳了起来，然后飞速跑到了院子里。
　　它回头看着何夏夏，“喵呜喵呜”不停地叫，似乎在示意何夏夏随着它走。但何夏夏看着诡异的院子，最终还是没有迈开腿。而且，这院子里都是泥土，一脚踩下去说不定就陷里面了，何夏夏下午还有课，她可不敢进去闯祸，否则会被大人责骂的。
　　大米见何夏夏没有动作，肥大的脸上像人一样浮现出不耐烦的表情，不过它的脸又肥又大，露出这样的表情显得反而有几分滑稽，惹得何夏夏“噗嗤”笑出了声。大米凌厉的眼神划过，不待何夏夏挽留，几个跳跃就不见了踪影，何夏夏想要拉住它都没来不及。
　　大米走了，何夏夏也没有停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不仅如此，她觉得，似乎在这个下雨天，这个院子越发阴森森了。何夏夏再也不敢停下来，忙小跑着往家里赶。走过一段路，何夏夏有些担心大米，她回过头看着那个院子，忽然又看到了大米。
　　大米正躲在一个大草叶下面，眼睛一直看着何夏夏走的方向，何夏夏心中一突，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隐隐觉得大米似乎在担心她，不过她也没有多想。看到大米找到了躲雨的地方，她的心微微放了下来。不再想这些事，何夏夏加快脚步，走回了家。
　　何母已经准备好了饭食，看到何夏夏比往常回来的时间久了很多，开始絮絮叨叨地批评。何夏夏有些烦，快速吃完饭就回了自己卧室，一点都不理会妈妈在她身后的念叨。
　　就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妈妈的责骂声听不见了，好像世界都安静了，静得让何夏夏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了。
　　不过她实在太困了，无心再顾及其他，蒙着被子就睡了过去。梦中光怪陆离，醒来后的何夏夏满身疲惫，而且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
　　妈妈催促的声音又从门外响起，何夏夏打着哈欠穿好衣服，朦朦胧胧地走向学校。路过那个院子的时候，何夏夏不经意扫了一眼，没有发现那只大米，它这么聪明，肯定找到了一个淋不到雨的地方，何夏夏松了一口气。
　　四月的天还是有些冷的，冰冷的雨不时扑打在何夏夏的脸上。走了不过几分钟，何夏夏就打着哆嗦完全清醒过来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何夏夏呼出一口暖气，她搓了搓手，迎着细雨走向学校。
　　下个没完没了，下午坐在教室里何夏夏看着教室窗外面的雨独自惆怅。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大米，不知它躲到哪里去了，又想和自己说些什么呢？教室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衬着天空也是昏暗昏暗的，无端让人心烦。何夏夏烦躁地转着手中的笔，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听课，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雨滴裹挟着黑色的雨水落下，逐渐席卷整个村庄。
　　度过漫长的四节课，终于到了放学的时间，这时候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太阳伴着白云，重新挂在了天空，阳光普照大地，地面已经干了。天晴了，也放学了，何夏夏应该是开心的，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像堵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以往早就冲出教室的她今天却坐在教室慢条理斯地收拾这自己的课本，心里的直觉告诉她：不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