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难当》别山玙

10、第十章 行前准备

　　院中，春怀朝崔芳打听完后，后者见时间过了许久，也不再多待，转身匆匆离去，瞧崔芳那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春怀觉得莫名其妙。

　　待她来到屋中，薛檀兮已经同云何说完了话，春怀不知道这些，也没多嘴去问，只管朝薛檀兮汇报她问出来的东西。

　　“小姐，奴婢方才问崔芳，崔芳告诉奴婢，这附近只有一个镇子，叫平阳镇，她们平时都去镇上进行买卖交易。
　　“村里的人将从山上猎到的动物毛皮或者肉拿去卖，有时还会去卖新鲜的鱼和菜，挣来的银子就用来置办村里没有的东西。”

　　“平阳镇……”薛檀兮喃喃自语。
　　“我曾听玉质表哥提过此地，这里是离边关最近也是最富饶的镇子，经常会有胡人混进去，不太安生。”

　　薛檀兮一提到陈玉质，云何与春怀面上皆闪过一丝不自然神情。

　　在她们二人心里，自家小姐当然是清清白白，只不过陈玉质究竟有没有那种心思，谁能说的准呢，她们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此人，最好一辈子都离小姐远远的，可谁知薛檀兮竟又平静的说出口。

　　春怀怕薛檀兮又想起陈玉质来，趁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连忙将话题转移。
　　“小姐！奴婢刚才同崔芳闲谈，听她说明日平阳镇有集市，这场集应该是年前最后一次了，今年过年过的晚，除夕竟在立春后好几天！”
　　“眼看就要除夕了，今年不同往年，咱们孤零零的待在乡下，倘若再不置办点年货，这个年过的当真是没什么念想了。”

　　春怀眉毛一皱，眼皮耸耷下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路边惹人怜爱的小犬。
　　薛檀兮没忍住揉了把她的头发。

　　云何也紧跟着附和道：“是啊小姐，咱们也去置办些年货吧。”

　　薛檀兮虽心有担忧，却还是无奈妥协：“好，那明日便去镇上看看。”
　　末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云何：“咱们还有多少银两？”

　　云何闻言面容一怔，掏出怀中钱袋，倒在桌上数了一数。
　　“小姐，不到五十两，置办年货的话应当是够了。”

　　“是够，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们手上没了银两，在乡下的这段日子该如何自处？”

　　薛檀兮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们如今仗着手头富裕，想买什么自是随心所欲，可这些银子早晚都会花光，彼时的她们岂不是任人宰割？

　　春怀仿佛已经看到了她们身无分文后的处境，伸手牢牢抱住自己肩膀，连连摇头急切道：“小姐，奴婢不想过没银子的日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春怀与云何都是自小在薛府长大的，虽是丫鬟，吃穿用度却比那些普通人家不知要好了多少，若是冷不丁要过苦日子，她们还真未必能受得了。

　　薛檀兮出言宽慰她：“别急，又不是没有生财之道。”
　　“此次我答应去平阳镇，主要也是想去看看，有没有咱们能做的生意。”
　　“打猎打渔我们做不了，可胭脂水粉，做鞋刺绣还是可以的，这些用在身上脚上的东西，也是寻常人家必不可缺的，我们或许可以从这里下手。”

　　春怀欣喜若狂，拍手叫好，同云何相视一笑，阴霾瞬间洗净。

　　“小姐的刺绣水平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倘若小姐亲自出马，定能卖个好价钱呢！”

　　薛檀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书歌赋也不在话下，女红更是不必说，精致程度堪比秀娘。

　　年幼时陈静秋经常将她锁在屋子里，东西若学不成便不许出来，一想到她的童年，薛檀兮其实心中很是抵触，旁人看到的是她光鲜的表面，可在那外表之下，她又付出了多少努力。

　　别人家的小姐都在与同龄人嬉笑打闹，而她在房中一坐就是一整天，薛檀兮打小就要比同龄人心智更加成熟。

　　陈静秋早年就素有才女的称号，她的女儿已经是庶女，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倘若在这些方面上还不如江桐的女儿，她怎会真的甘心情愿，所以在薛檀兮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悉心培养。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幸薛檀兮并没有让陈静秋失望。

　　想到这些，薛檀兮着实开心不起来。

　　想好生计后，她们眼下还需要考虑一件事。
　　该怎么去平阳镇。

　　薛檀兮几人刚来阮家村不久，除了阮娘一家，真是没什么熟人，偏偏那一家子没一个靠谱的。

　　“小姐，要不奴婢去雇一辆马车？”

　　“啊？！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自打春怀知道手头上不怎么富裕后，让她花一分钱她都心疼，她可真不想以后喝西北风啊。

　　薛檀兮沉思良久，眼中骤然闪过一抹光亮，融融雪光都不及她眸光亮眼。

　　她终于做下了决定。
　　“去找小武。”

　　想来这阮家村里，暂时也只有这孩子心性纯良，不会因为她们是从京城里来的就趁机敲诈她们一笔。
　　没想到在村民的耳濡目染之下，这孩子却没长歪，这让薛檀兮更加好奇起他的生母与他口中的那位祖母。

　　薛檀兮她们自是不知小武家在何处，边走边打听，也不知是不是在刻意刁难她们，找到小武家时日头已经渐盛，想来是过了许久。

　　主仆三人走了一路，东绕西绕，如今已是气喘吁吁。

　　薛檀兮还顾着形象，勉强站的笔直，春怀同云何却是不同，尤其是春怀，已经没正形的靠在墙边，东扭西歪。

　　大门被敲响，很快，屋里就出来了人。

　　小武仍旧是昨天那番打扮，只是神色怏怏，不及昨日那般有精神。
　　见来人是薛檀兮，小武显然是没料到，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不知几位所来为何？”

　　薛檀兮甫一见到这孩子就没由来的对他心生好感，她微弯下腰同他平视。
　　“姐姐有件事需要你帮忙，结束后会付你相应的银两，怎么样？帮，还是不帮。”

　　小武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他刚想点头，却犹豫了一下，“你们得先告诉我要帮什么忙，杀人放火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少年说的很坚定，目光灼灼，瞳色乌黑亮丽，在日光下宛若即将振翅翱翔的雄鹰，话中语气也不容置疑。

　　薛檀兮对他这话很是认可，点头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这种事情姐姐也是不会做的，姐姐此番来找你，是想问问，明日可有法子前往平阳镇？”

　　“平阳镇？”小武想了想，轻快说道：“明日我正好要帮孔大夫去平阳镇采购一些草药，你们也跟着一起来吧！”

　　“好，那就一言为定。”

　　送走薛檀兮三人后，小武脸上尽是笑容，他从一开始就觉得从京城里来的薛家小姐没有大家说的那样讨厌，还会一本正经的同他做交易，人也温柔，瞧着便很好说话，他还挺喜欢薛檀兮的。

　　小武已经回了屋，目光落在烧得温乎的炕上，那上面躺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鬓边爬满白发，明明还未到暮年，脸上却已布满皱纹，她的双眸紧闭，沉沉睡去，好似已经没了意识，小武的脸瞬间又垮了下来。

　　他已经不知问了多少次，所有的大夫都说，祖母已经时日无多了，就连孔大夫也是这么说的，但他偏偏不信邪。

　　是不是……只要有足够多的银子，就能救祖母一命？

　　少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注意到身后已经站了个人。

　　慕氏悄无声息的走过来，抬手轻轻拍了拍小武的肩。
　　“好了，别在这打搅你祖母休息，随为娘出去说。”

　　这女人约莫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发盘起，用帛布牢牢绑住，一身朴素布衣，上面缝满了补丁，她面容娇好，脸上没什么神情，隐约间还能看出此女年轻时的风姿。

　　此人便是小武的母亲，慕氏。

　　说话间，慕氏已经将小武带去了另一间房，她阖上门，抓住小武的肩膀，低声问他：“刚才是谁来了？”

　　小武抿嘴仰头看着她，并不言语。

　　慕氏脸上逐渐浮现出怒意，她狠狠地抓着小武的肩膀，若不是小武穿的厚，她的指甲盖就要深陷进少年的肉里。

　　小武听见来自母亲歇斯底里的质问。
　　“你说！是不是京城薛家的女儿来找你了！你说啊！”

　　小武的嘴抿的更严了。

　　见他死活都不肯说出口的模样，大约是猜对了。

　　慕氏见状瞪大了双眼，眼中是怒不可遏的情绪，那张原本钟灵毓秀的脸此刻变得狰狞而恐怖，恨不得要把小武生吞活剥了一样。

　　小武将头低下去，不敢看她。

　　“我不是告诉过你，同京中人不要往来！我告诉你多少遍了！你为什么这次就是不听话！！！”
　　“昨日我那么喊你你都不回来！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非要害死咱们祖孙三人吗？！”

　　慕氏双手不停捶打着小武的肩膀，她的头发随着动作已经有些凌乱，声音喊的也带了丝沙哑，语气中染上哭腔。

　　可无论她用了多大的力气，那少年都一声不吭，任由她敲打自己的胸膛，发出一声声闷响，同陈年老钟一样，声音低沉发闷，那是一种很沉重的声音，小武不喜欢听。

　　打了有一会儿，慕氏似乎是累了，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脸上两行清泪，颓然的坐到地上，小武心下不忍，席地而坐，陪她一起。

　　见她迟迟不说话，小武踌躇片刻，先轻声唤了她一声。
　　“母亲。”

　　慕氏没应。

　　小武停顿良久，才继续说道：“薛小姐她……不是坏人，孩儿觉得她人很好。”

　　听到这话，慕氏不禁冷笑，那笑声比十二月的冰天雪地还要冷。
　　“你同她不过说了短短几句话，何以见得她就是好人，我早就同你说过！不要随便相信京城里那些名门世家！他们全都不安好心！都不是好人！都不是！”

　　见慕氏又要发作，小武便立刻噤声不言。
　　他从地上缓缓站起了身，随着慕氏的目光一同看向窗外，窗户上已经结了一层冰，朦朦胧胧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外面的风景。

　　就像他们祖孙三人，永远见不得光。

　　“母亲，我昨日听见你又在同那群妇人在背后乱嚼别人舌根，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我何时要你来管，赶紧滚出去。”

　　小武敛下眸中情绪，垂着头往屋外走了两步。
　　他回过身，留下一句“地上凉，母亲别坐太久”后转身匆匆跑了出去，像是屋里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一样，少年对此避之不及。

　　慕氏见脚步声彻底消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人间离愁居多，哪有事事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