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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再遇 ...

  •   “季容初,拉我上去。”

      半山腰处的山崖边上,一只惨白的手扒在上面,尖利的红色指甲扣住地面,正使劲儿想要往上爬。

      季容初原本在提着扫帚有气无力的清扫着山路,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后望了过去,第一眼就看见这恐怖话本里的厉鬼索命的场景。

      季容初沉默了一下,拿着她的宝贝快步扫帚走了过去,然后毫不犹豫的对着那只扒着山崖的手开始清扫,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啊——”

      岚纯的尖叫在山谷中炸开,形成了重重声波来回回荡,“好妹妹,好妹妹,我错了,我自己上来,别扫啦!”

      这次不叫‘死丫头’,改叫‘好妹妹’了。

      季容初翻了个白眼,收起了扫帚。也没再管挂在山崖上的岚纯,自顾自的离开了。

      自从上次在太吾山顶遇见雪崩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死里逃生的季容初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岚纯带回了太吾山山腰处的位置。岚纯看着她止不住的笑,手指轻佻的勾起她的下巴。

      “天生灵体,嗯?多亏了妹妹最后关头出手,救了姐姐一命呢,”岚纯问季容初,“怎么样,现在想跟我商讨逃狱大计了吗。”

      季容初沉默,将她的手打到一边。

      季容初和岚纯一般,都是天生灵体。

      她小时候曾差点被邪修掠去做了炉鼎,才知道自己就是那五百年前就没再出现过的天生灵体。
      对天生灵体来说修行就如同呼吸般自然自在,气海内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着灵力,那些灵力随心运转供她驱使,修行过程中更是从未遇见瓶颈两字。

      这种体质看上去是上天赐予的恩宠,然而万事有利必有弊,书中记载拥有这种体质的寥寥数人,无一不是少年陨落。

      有因为过度吐纳灵气导致气海爆炸而死的,有被邪修做成炉鼎吸干的,也有在渡雷劫时被比他人强力数十倍的天雷活生生劈死的......死的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唯一的共同点——早。

      且据说拥有天生灵体的人性格脾气都十分怪癖,是他人眼中的异类。

      这点季容初本以为无从求证,如今修真界灵气衰竭,已经许久未有天生灵体问世,而往前推几百年出生的那些天生灵体,又绝大多数活不到这个时候——岚纯算是硕果仅存的,且可以看出来确实有些疯癫。

      季容初甚至怀疑在雪山上经历的事情是岚纯谋划好的一场圈套,即使没有遇见意外雪崩,她也会故意搞出些岔子,来试探季容初是否是天生灵体。

      岚纯故意在生死关头逼季容初出手,证明自己的猜想。而季容初被算计的团团直转,还差点在雪崩中丢了自己的小命。

      从山顶下来后,季容初愈发刻意的躲着岚纯。

      她太疯癫,做事完全不计后果,那天在雪山上她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直到最后季容初都不知她是否留有后手,若是一步踏错,稍有不慎,两人都会被掩埋在暴雪之中。

      岚纯和季容初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岚纯是纯粹的赌徒,有需要时将自己的命也能当做筹码全都推出去。而季容初早早受到各方教育的熏陶,是天生灵体中难得一见的稳妥人。

      她如今只想老老实实在太吾山渡过百年,不想越狱,也不想和他人有什么过多的纠葛。

      可是老天总让她事与愿违。

      看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黑衣男人的时候,季容初陷入了沉思。

      熟悉的银发和黑带束目,似乎在几天前刚刚见过,没有记错的话,他说他叫玄劫,是北境的境主,不远万里来到九天扶摇宗来履行和她的婚约。

      直到此处季容初都还能理解,但是他此刻出现在太吾山,就实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太吾山外布置着数层护山大阵,而这里又因为曾是宗主孟擎霄的洞府,他飞升前在山上留下过一道剑阵,至今无人可破,再加上执法堂弟子在山外日夜巡逻,是一座由不可见的铜墙铁壁铸成的监牢。

      季容初一度认为这种安保强度不用来守护什么稀世神器,而用来看着他们这些犯了错的囚犯,实在可惜。

      她蹲在离男人不远不近的地方,抓住扫帚中间那一段,用另一边戳了戳他。

      “嘿,未婚夫。”

      没有反应。

      季容初起身,站在男人的身边,她手腕一翻灵活的将扫帚转了半圈,从其中抽出一根削的十分尖利的木箭,握住那木箭后就往男人的喉管处狠狠扎去。

      季容初的手很稳,那尖利的木箭在贴着男人喉结的皮肉处正好停下,再往前一寸就能让他彻底断气。

      还是没反应。

      离的远时季容初看不出来,此时凑近了看才发现男人的黑衣已经被暗红色的血迹描深了一片,许多地方被划破露出狰狞的伤口,那些血迹有一部分已经干涸在衣服上,还有些伤口仍在涌出新鲜的血液。

      即使能瞬间要了他性命的利器在侧,他也没有任何反应,看样子是真的昏迷过去了。

      季容初在太吾山里待了那么多年,削尖脑袋往外跑的囚犯见过不少,这拼死主动往大牢里跑的还是第一次见,更何况这人前不久还号称是自己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季容初看了眼他腰间挂着的玉玦,心想:罢了,遇见我算你命好。

      她将那根木箭收起来,重新将它藏在扫帚里面。然后半搀半抱的将人挪到了自己平日里休息的山洞里,这男人比想象中沉不少,好几次季容初都差点头重脚轻的带着两个人摔在一起,等到了山洞,她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季容初将人放在地上,自己坐在一旁休息了一阵。

      之前在青云殿的时候人太多她没好意思多看,如今她打量了身边的男人,心道着这人长得还不错,就是自己确实是没有相关的印象,难不成她爹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订下的亲事?

      她想了想,又觉得以孟擎宵那个性格,估计是懒得管她的婚事的。

      就算她领着隔壁御兽宗弟子饲养的千年王八遛到他面前,说这就是自己选好的道侣。孟擎宵多半也是直接将灵印扔给她,让她自己看着办。

      季容初在胡思乱想中休息了一会儿,来到玄劫身旁,将他浸了血的黑衣一件件扒了下来,上半身给他脱了个精光,露出精壮的胸膛,然而季容初却没心情欣赏男人不错的身材,而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伤的比她想象中重许多。

      肩膀到胸膛的地方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皮肉外翻,血液不停留出。同时还有许多细小的伤口遍布在身上,还有一些看起来刚刚结痂的旧伤重新裂开,新旧伤交错,让人不忍卒睹。

      这人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从护山大阵中硬闯进来了,没被杀死在半路,倒还是真的有些本事。

      只是季容初这里并没有给他疗伤的条件,若是寻常伤势给他简单的包扎一下还行,这么严重的剑伤她也束手无策,他的身体还在发热,似乎是发烧了。

      “呃......”

      躺在地上的男人眉峰微动,低低的□□了一声,看上去似乎恢复了些意识。

      季容初跪坐在地上,凑过去看他。她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在他脸上晃了晃,“嘿,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本来晃晃手想问他能不能看见,看到他眼上的黑布话在嘴里拐了个弯。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痛苦的喘息着,头微微摇了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季容初看他这样难受,心里难得生出点不忍。刚站起身想出去给他打点水,突然听他唤道:“小姐……”

      季容初愣了一下,她没太听清,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她重新走回去,却发现他还是意识昏迷的状态,只是无意识的说了句什么话,好像是......小姐什么的?

      好歹也是个堂堂北境的境主,难道以前还在哪户人家里做过仆人么?

      季容初莫名想起了坊间一本风靡一时的仙侠恋爱小说,书里的女主角是修仙世家的小姐,身边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忠犬护卫,然而小姐长大后却爱上了从天而降的冰美男魔尊,两人一见钟情,干柴烈火。然而好景不长,女主角被遭到师姐嫉恨,男主穿越重重困难终于将她救出,自己却因为伤势过重死在女主怀里的虐恋故事……

      她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玄劫,觉得他如果是男主,马上就快到小说结尾伤重不治而亡那一段了。

      想到此处,季容初不禁叹了口气。

      因为这里没有女主角,唯一符合‘女’这一特征的季容初,还是作者文中反派师姐的原型。
      唯一不同的是小说中师姐被复仇的男主角一剑杀了,而季容初本人还在太吾山蹲着大牢罢了。

      季容初到了溪边,因为实在没有可以用来包扎的东西,只好就地取材将自己囚服的一条袖子撕下来在水里浣了浣,回到山洞里将浸了凉水的破布叠好放在他额头上。想了想,又将另一边袖子和两条裤腿撕了一部分,给他简单的做了包扎。

      做完了这一切的她已经是位穿着短袖短裤的性感女郎了。

      玄劫额头上顶着的布没一会儿又变得滚烫,季容初只好任劳任怨地再去给他浣洗一下,顺便临水自照,觉得自己现在这一身打扮实在前卫,领先现在的修真界服装水平至少两千年。

      闲下来的时候季容初就蹲在山洞里瞎琢磨,一会儿想这人拼着一身重伤闯进太吾山是为了什么,一会儿看着似乎十分痛苦的男人,又开始发愁这人不会扛不住今天晚上了吧。

      孟擎宵飞升已经十多年过去,有关于他的一切痕迹都开始变淡,再怎么惊才绝艳的剑道天才也会有一天从一个活生生的人转变为一段不知真假的传说。这时候冒出来一个自称和她有婚约的男人,还拿着带有孟擎宵灵印的婚书,实在不能不让人在意。

      如果玄劫那日被她拒绝了以后就这么离去还好,偏偏这人还强闯太吾山,出现在季容初面前。他一旦就这么死了,那他的来意就成了一个永久的谜。

      想着想着,夜幕已至。

      折腾了一天,季容初已经有点发困,她看了眼还是半死不活的男人,有些叹息,觉得这么严重的伤势,多半第二天一醒就要给这人收尸了。

      她最后一次将男人额上的用来降温的布拿去洗了洗,重新放在他的额上,心中为他祈祷了一下,然后自己靠在墙壁上浅浅睡去。

      在以前她还有用打坐代替睡眠的习惯,但是在太吾山带着镣铐的犯人是无法修行的,不过是在枯熬岁月,无论是打坐还是睡觉都是一样。如今她除了扫雪整天无所事事,只有靠睡觉打发时间,于是到了夜晚开始雷打不动的发困。

      而且睡眠对她来说有个天大的好处——能时不时的做一场梦。

      比如此时此刻。

      季容初睁开眼睛,发觉自己今天运气不错,此时应当已在梦中。她此刻并不是躺在太吾山冰凉的石洞之中,而是回到了不知多少年前住的弟子居里,她身下是一张布置的很柔软的木床,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几乎没什么装饰,只有门檐上挂着一串风铃。

      今夜无风,它们就沉默的悬挂在那里。

      她从床上半坐起来,呆呆的看着那风铃。片刻后,门口的风铃突然无风自动,似乎有客远来,一股寒凉之意在屋内漫延,窗外隐约浮现出一个绰约的人影,一个女声轻声唤她:

      “师姐,我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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