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行》木萝花

31、第31章

　　河南府的签房，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四面墙壁灰扑扑。

　　屋中一张公案正对着门口，墙上几个窗口都糊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牛皮纸，给人一种很空旷又压抑的感觉。

　　聂如风坐在公案前，顾青溪坐在左下方的书案前，面前是摊开的纸笔。

　　闻香榭的芸娘和苏芩在衙差的押解下，缓慢走了进来。

　　苏芩看上去比昨天还要憔悴了一些。

　　聂如风： “苏芩，经过调查，闻香榭让人中毒的唇脂原料玫瑰花有毒性，这些玫瑰花原料是你经手的，你如实交待玫瑰花为何会有毒性？”

　　苏芩回忆了一下道：“玫瑰花是民女后花园中所种，玫瑰花的采摘和捣汁都是民女亲力亲为，至于为何会有毒性，民女不知。”

　　聂如风：“你采摘的具体是那些玫瑰花？”

　　苏芩：“右边第一块地的玫瑰花。”

　　聂如风和顾青溪再一次来到苏宅。

　　苏府管家召集来了苏府所有的下人。

　　当着这些人的面采摘了右边地块里面所有开放的玫瑰花和花苞，捣碎成汁，放了一些到带来的小金鱼水缸中。

　　聂如风在询问苏府的下人，这些玫瑰花平时是否有放过花药。下人们均表示苏府的玫瑰花一旦发现有病虫害都是人工除虫。

　　既然是人工除虫，那么就排除了有洒药的可能。

　　顾青溪拿着捣碎的玫瑰汁闭着眼睛闻了闻，发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不属于玫瑰花的气味。

　　聂如风发现顾青溪的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问道：“顾主事是有什么发现吗？”

　　顾青溪：“大人，我闻到了玫瑰汁里面有一丝不属于玫瑰花本身的气味。”

　　聂如风：“是什么味道？”

　　顾青溪：“我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我再闻闻看。”

　　为了不受后花园玫瑰花香味的影响，顾青溪拿着玫瑰汁到后花园的另外一边。

　　其他人本来也想跟过去，顾青溪阻止了他们：“你们的身上有香囊，不要跟我过去。”

　　顾青溪把玫瑰汁几乎碰到鼻子上，闭上眼睛，缓慢的呼吸，仔细的辨别着气味，终于确定了玫瑰花汁中有了不属于玫瑰花本身的气味，这个气味很淡，如果不是凑近了平心静气的闻，是很难发现的。

　　顾青溪： “大人，玫瑰花汁确实有其它的气味，这个气味不属于玫瑰花的香气。”

　　聂如风盯着玫瑰花看了一会说道：“玫瑰花本身有毒，既然没有洒药，那么就很有可能是种玫瑰花的土有毒性？这些玫瑰花平时用什么肥料？”花田玫瑰花长势特别良好。

　　他记得有一次在小酒馆吃饭的时候，听到邻桌的两个人女子讨论，玫瑰花在冬天的时候，埋一些鱼肠在花根下，这些玫瑰花就会长的特别的枝繁叶茂，叶子有光泽，开花繁多。

　　苏府管家：“花园平时都是夏桂在打理。”

　　“夏桂，你来说一下。”
　　夏桂抿着嘴，认真的回想了一下， “平时，都是淋一下粪水。”
　　顾青溪：“你再想想，除了粪水，还有什么特别的肥料？”

　　夏桂：“我再想想。”
　　顾青溪拿着锄头，已经把一棵玫瑰花连根挖了起来，然后趴到了地上，闻了闻玫瑰花的根， “土里有腥味。”

　　聂如风也端下来，拿起玫瑰花的花根仔细的看了看，闻了闻，“夏桂，你再回想一下。”

　　夏桂盯着玫瑰花看了一会，突然大声说道：“我想到了，过年前，我给这些玫瑰花埋了鱼肠。”

　　顾青溪:“普通鱼肠，只有鱼胆是有毒性的，仅仅靠这些鱼胆不至于会让玫瑰花有毒性。”

　　聂如风似乎想到了什么。京城达官贵人特别喜欢吃鱼脍，除了江州鲈鱼，还有肺鱼。

　　聂如风：“用的是什么鱼的内脏？”

　　夏桂看了苏府老管家，见他没有什么表态，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到：“就是去年十二月份小姐请客宾客的时候，府里买了很多肺鱼，我就用了那些鱼肠埋在了玫瑰花根的。”

　　夏桂刚说完，苏府管家非常诧异道：“你把肺鱼的鱼肠埋到这里了？”

　　夏桂被吓得全身发抖，点点头。

　　苏府管家痛心疾首的说道，“小姐可被你害苦了·····”

　　顾青溪：“肺鱼除了鱼肉以外，肺鱼最毒部分是鱼卵、肝脏，其次是肾脏、血液、眼、鳃和皮肤，特别是鱼胆，毒性更强，肺鱼的毒性那怕吃下了一点点，都是致命的。

　　但是肺鱼其肉质细嫩洁白，味道腴美，乃天下八珍之一，只要处理得当，鱼肉是不会有毒性的，京中权贵喜食者众多。”

　　顾青溪：“当天请了多少客人？”

　　苏府管家：“小姐的闺蜜加上晋王殿下和他的随从，大概有十几个人吧。加上府里的下人也都吃了。“

　　顾青溪：“买了多少肺鱼？”

　　苏府管家：“买二十多斤。”

　　聂如风：“当天谁处理的肺鱼？”

　　苏府管家：“那天请了醉仙楼的王大厨来府里做的菜。”

　　聂如风：“当天鱼肠是怎么处理的？”

　　苏府管家：“就用一个木桶装了，和厨房垃圾桶放在一块。”

　　聂如风：“夏桂你是为什么想到把这些鱼肠埋在花根？”

　　夏桂：“每年入冬以后，后院的玫瑰花我都会埋一些鱼肠在花根。“

　　聂如风：“你用这些鱼肠的时候，知道是什么鱼吗？”

　　夏桂：“不知道。”

　　聂如风：“肺鱼从哪里买来？”

　　苏府管家：“从醉仙楼买来的。”

　　聂如风：“好，案情暂时了解到这里。”

　　苏府管家犹豫片刻，开口道：“我家的小姐的事情不会很严重吧？”

　　聂如风：“老管家放心，河南府定会秉公办理的。”

　　顾青溪环视了一圈后花园，除了有三块玫瑰花花田以外，还有火红的海棠花，绯红的梅花，雪白的梨花，香蕉树上挂着两串香蕉，墙边迎春花开得正旺。

　　后花园的西北角有几棵大树，高大的树干伸出去几十米，挡着了一方太阳。树下有一个八角亭，亭子旁边种了一缸睡莲，零星的开着几朵红色莲花。

　　一阵春风吹过，各种花香扑鼻而来，醉人醒脾。如果能在这样的树下闭目养神该多好啊。

　　“顾主事，走吧。”直到聂如风叫了她，顾青溪才回过神来。

　　由于顾青溪不善骑马，出门都是和聂如风一起坐着府衙的马车出行。

　　聂如风和顾青溪来都醉仙楼的时候，正赶上饭点。店里客人络绎不绝。

　　他们两个人绕到后门去敲门。

　　醉仙楼的伙计小李子听到敲门声后，一路小跑着来开门，午饭时间，醉仙楼的伙计每个人都很忙，这个时候必不会是店里的伙计，到底是哪个人来添乱？

　　小李子开门的瞬间便愣住了： 一个清秀的官员带着一个同样清秀的官差，刚刚的不快这个时候又加上了疑惑。

　　对方掏出腰牌，作了自我介绍，并说明了来意。特别是小官差言笑晏晏，说话清亮柔和，听得人即使有火气，也顿时消了不少。

　　小李子把对方请进了院子大树底下的石桌旁坐下，“大人，你们先在这里稍后，我现在就去把王大厨叫来。”

　　顾青溪：“好，有劳小哥了。”

　　不一会醉仙楼的账房先生和王大厨走了过来。

　　聂如风:“王大厨，你去年十二月十五号的时候，是否应邀到闻香榭苏芩老板的府上，帮忙处理肺鱼？”

　　王大厨：“是，响午午饭后去的苏府。”

　　顾青溪翻看账册：去年的十二月十五日，苏府确实订购了二十五斤的肺鱼，并且由醉仙楼派厨师上门负责烹饪。

　　账房先生：“肺鱼如果不会处理，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中毒，所以本店出出售的活肺鱼都是要登记在册，以防日后查看。”

　　聂如风：“当时肺鱼的内脏，王大厨是如何处理的？”

　　王大厨：“苏府的管家拿来一个小木桶，让我把肺鱼的内脏放到里面。”

　　聂如风：“好，先了解到这里，多谢二位的配合。”

　　闻香榭的案子由于是府中仆人的过失，加上唇脂制作好之后，闻香榭没有先行试用，造了顾客多人中毒，闻香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赔偿顾客的损失补偿之后，还被罚了一千两银子。

　　丫鬟夏桂被判杖责三十大板。

　　顾青溪把这个案子的卷宗放到案牍室归档。

　　“忙了几天，终于是把案情调查清楚了。” 顾青溪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 “看来要去街上好好吃一餐，这段时间吃素，吃得我嘴巴都淡了。”

　　“聂大人。” 顾青溪看着聂如风笑道。

　　聂如风啊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顾青溪笑道：“我今天晚上想请聂大人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