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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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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真是最无用的话,还这么没头没尾的,谁知道他为什么道歉。明澈没看薛杞,也没有回复他短信,将手机放回口袋。
薛杞见明澈不说话,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发这短信,或者说点别的,可他到底说什么好呢。
“明澈……”薛杞轻轻了唤了一声。
“嗯。”明澈的声音比薛杞还轻。
两人似乎有随时把气氛变得尴尬的本事,一时间竟又都沉默了。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看着距离不远。不过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距离,而是时间,是无法填补的十年。
薛杞想,他这十年是百般无奈,万般努力,最后是一事无成。
明澈这十年呢……
薛杞看着明澈的侧脸,比正脸看着更有少年时的模样。薛杞恍惚着,想起他离开前,最后一次和明澈的对话。
那时候明澈刚从大病中好转,身体消瘦,面容憔悴,仍需卧床休息,看到薛杞到来的那一刻,脸上才有些许神采。
薛杞脑子里还想着爷爷的话:“你去找你妈,有人看到她去了沪市。一定要把她找回来,不然爷死不瞑目。”
“你不用担心明澈,我供他上大学。”
“你和明澈真的没那种关系吧?”
“那种可是最见不得人的!我们薛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明澈爸爸带跑了你妈妈,他要和你还是那种关系,他以后在溪桥还做不做人了?”
“……”
薛杞坐在明澈床边,明澈靠到薛杞身边,脸贴着他的腰。
“今年好点没?”薛杞小声问。
“嗯。”明澈声音很轻。
薛杞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明澈,脑中想的全是爷爷说的话。
薛杞轻轻地抚着明澈的细软的发,低声说:“明澈,我要离开溪桥了。”
明澈闻言,撑着胳膊坐起来,慌乱地看着薛杞:“你要去哪?”
“我……我要去找我妈。”薛杞有些不敢看明澈的眼。
明澈看着薛杞,愣了许久才说:“那我和你一起去,我去找我爸。”
“那怎么行,你学习那样好,你要留下好好学习,以后考大学的。”薛杞忙说。
明澈人往后退了退说:“是你爷爷叫你去的吗?”
薛杞点头:“嗯,爷说,不让他们在我爸坟前谢罪,他死不瞑目。叫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明澈垂下眼皮不看薛杞,轻声道:“那我呢,我们呢。”
薛杞感觉自己喉头发紧,无法开口说话,他不想离开溪桥,不想离开明澈,可爷爷说的那些话,就像紧箍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
“我一定会很快找到他们的,你留在溪桥好好学习。”薛杞过了许久才艰难地说。
“明澈。”薛杞往明澈身边靠,明澈躲过他,躺下后翻了个身,留了个消瘦的背影给薛杞。
薛杞手搭在明澈的肩上,轻轻地按了按,说了句:“对不起。”
薛杞没有在明澈这多待,他不想爷爷更加怀疑他和明澈的关系,他怕爷爷会不管明澈。明澈这样可怜,这样好,他该好的前途。
可明澈却留在了仁济堂,替他传承了祖上的医术,照顾着爷爷,经营着药房。薛杞越想越觉得愧对明澈,越发觉得自己这十年太过荒唐。
沉默和回忆被踏进药房的中年妇人打破,来的人明澈熟悉,年前就来过。薛杞离家久,倒是不熟悉,以为是买药的客人。
中年妇人穿着溪桥人家传统的花布袄子,满脸堆着笑,径直朝薛杞走来,上下打量着薛杞,越打量脸上的笑意越深。
薛杞顿时明白了这妇人的身份,这应该是个媒人。溪桥不光保留了过去的建筑,道路,河流,桥梁,还保留了一些过去的习俗,比如眼前这个专门为人说媒的媒人。在溪桥哪怕是自由恋爱的青年男女,结婚前也要找个媒人做做样子的。
“薛老大夫在楼上是吧,我去瞧瞧他。”媒人笑着往后院走去。
薛杞看了眼明澈,只见他也看向自己。明澈的眼神清澈,看人的眼神总是认真,他若开心,便是认真中带着温柔;他若不开心,则是认真中带着疏离。
他不开心。薛杞想。
“我会解决的。”薛杞向明澈保证。他已经二十八,不是十八。
“是吗。”明澈将目光移开。
“嗯,信我。”薛杞语气坚定,在外打拼十年,已经是一家物流公司管理层的薛杞,语气是应有的沉稳。“我要和谁在一起,是任何人都不能左右的。”
明澈抿了抿唇,没吱声。
薛杞觉得这事,靠言语来说总是单薄,他总归要用行动来证明的。
媒人很快就下楼了,经过两人身边时,不光又打量了薛杞,还打量了明澈一番,朝两人点点头,笑着离开了。
见媒人打量明澈,薛杞脸色便阴沉下来。
“爷爷也催你结婚了?”薛杞问道。
“这人前年就来过几次了。”明澈说。
薛杞越发心疼起明澈来,自己这一家人,搅坏了原本属于明澈的美好人生。
明澈不知为何,看着薛杞此时的神情,便能读懂他的心似的,又说:“先前不是师父请来的,溪桥的年轻人不多。”
薛杞明白明澈的意思,是有女孩子看上明澈了。
明澈这样好,自然会有女孩子喜欢,不光有女孩子应该还有男人,比如陆执青。
薛杞没再多言语,他按了一下明澈的肩:“我去和爷爷说会儿话。”
明澈等到薛杞快到后门的时候才说:“师父年纪大了,你别太犟,说话软和些。”
薛杞扭头冲明澈笑了笑:“我知道。”
这人笑起来倒还和从前差不多傻,明澈想。
薛杞上了楼,来到爷爷的房间,坐到床边。
薛老大夫和薛杞说起话来,薛杞原本以为他又要和自己说相亲之类的事,没想到爷爷一个字都不提,而是问起他这些年在外的经历。
薛杞在上楼前准备的一肚子话一句也没用上。
午饭时分,敏姐给明澈发了信息,请他们过去吃饭。
明澈对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才给薛杞发了信息,不过是简单的一条叫他去吃饭的信息,明澈不知怎的,心跳竟加快起来。
收到信息的薛杞,也不知为何,唇角上扬,心情好了三分。
“爷,魏敏喊我去吃饭呢,我先去吃饭了。”薛杞说。
“去吧,去吧。”薛老大夫也笑,“魏敏是个好姑娘,可惜被个外乡人娶了。”
薛杞笑笑,没有接话,起身下楼。薛杞来到楼下,正好隔壁民宿那边给薛老爷子送饭过来,薛杞接过饭菜,送上楼,照料好爷爷,才又下楼来。
两人走得不疾不徐,这条小时候走过无数次的石板街,他们已经十年没有一起走过。
“乍一看没什么变化,其实还是变了挺多的。”薛杞说。
“嗯。”
“游客也不少。”
“现在还不算多。”
“溪桥真好啊!”薛杞叹了一句。
明澈没有接话,他当然知道溪桥好。
两人到了魏敏的小酒吧,人员和饭菜都齐了。陆执青站在吧台里面跟着敏姐夫学调酒,看到明澈,便举了举自己手上的鸡尾酒杯:“等下你喝这杯。”
“好。”明澈笑着应。
敏姐笑着说:“过来吃吧。”
“有劳敏姐了。”薛杞笑着说。
“哎哟,你也舍得叫我一声敏姐了。”魏敏乐呵呵地说。
“谁叫你比我大一岁呢,也不给我介绍一下姐夫。”薛杞说。
魏敏笑道:“等下吃了饭,喝了酒,还不认识?坐吧,坐吧,执青你也过来坐,让你姐夫弄就行了。”
两张酒吧的小餐桌拼起来的长桌子,薛杞和明澈坐一面,敏姐夫妇坐一面,陆执青一个人坐一侧。
饭桌上,一开始还好好的,敏姐调动着气氛,几个人说说笑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执青和薛杞暗暗较起劲来。
薛杞给明澈夹一块虾球,陆执青便要给明澈夹一块蒸鱼,还说:“明澈现在已经不爱吃虾了,爱吃鱼。”
敏姐不明就里,笑着说:“薛杞离开这么久了,明澈喜好变了不知道也正常。”
本来一句平常的话,薛杞听了觉得刺耳得很。
明澈吃完虾球,又吃完鱼,缓缓地说:“也没有不喜欢。”
夹菜上要比一比,喝酒也要比。两人你敬我一杯,我还你两杯,越喝越猛。看两人这模样,连敏姐都觉察出不对劲了,连连劝阻。
“可不是舍不得给你们喝,你们这个喝法,是什么意思?执青你怎么像和薛杞有着十年仇似的。”敏姐说。
“哪有哪有,老同学,老朋友回乡来,我高兴啊!”陆执青已经有些吐词不清,手上还握着酒瓶子要往杯子里倒酒。
薛杞看着倒还是正常,见陆执青倒酒要往外撒了,他扶了一把酒瓶子,让陆执青把自己的酒杯倒满。
“嗯,高兴。”薛杞也说。
敏姐上前把酒瓶子抢走:“这杯喝完就行了,执青醉了。”
陆执青仰头干了杯子里的酒,之后便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明澈早就看出陆执青和薛杞在较劲,只是作为两个人较劲根源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劝阻。他看着趴在桌子上不动的陆执青,心头一酸,执青陪伴自己多年。
“你们先回去吧,薛老和药房都不能没人。”敏姐对薛杞和明澈说。
明澈看向陆执青,敏姐又说:“我和你姐夫等下把执青扶到后面睡一觉,你们先走吧。”
明澈上前摇了摇陆执青,陆执青嘟囔了两声,人还是趴着。
“不要紧的,他又不是第一次醉倒在我这。”敏姐笑着说,“块回去吧。”
明澈和薛杞跟敏姐夫妇告别。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薛杞觉得自己今天像一个小丑,格外狼狈。虽然他喝赢了陆执青,他没醉,他清醒着。可他越清醒,越觉得自己狼狈。
他能赢陆执青,不是因为他有多好,多努力,对明澈有多喜欢,而是明澈,还没有放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