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世烟花》凡歌浅唱

8、少年薛定谔和他橘发的小猫

　　入江正一被未来的记忆惊醒。

　　睁开眼之后，能看到的只有并盛的普通的夜晚的黑暗。天花板上吊着的灯没有发出人造的光芒，勉强能看得清圆形的简约轮廓。他记忆着灯上的花纹，努力分辨着，其实只是不想让自己再回想刚刚承继的，属于未来的自己的记忆。

　　战争，隐忍，玩弄心机，被心机玩弄，背叛，成功，以及，做|爱。

　　对，做|爱。

　　才刚15岁的少年只是在偷看色|情杂志的时候幻想过做|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然而承继的记忆是那么的真实，未来的自己被一个白发的男子温柔地拥进怀里，点在嘴角的亲吻轻柔甜蜜。他看着自己同另一个男子的极致纠缠，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毕竟是保守的日本人，哪能轻易地接受两个男性之间的爱恋。何况，其中的一方，明明就是自己。

　　入江正一厌恶起未来的自己。

　　……明明能看清，未来的自己的爱恋，有多深重。

　　入江正一扶着自己的额头。

　　月光很好，已是下半夜，入江正一的窗子正对着落月，冷色的光淡淡地在他的床上铺开一层。

　　忽然光却被挡住了。

　　入江正一扭过头去，他的窗台上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婴儿，恰好与未来的记忆里某个身影重合。

　　“……你是……里包恩？”

　　“是的，入江正一。——我来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去意大利，帮助白兰期末考及格。”

　　“……哎？”

　　*

　　白兰，白兰，未来的自己忘不掉这个名字，现在的自己，也永远忘不掉了。

　　不就是那个和自己……和自己……那什么的混蛋么！

　　可惜里包恩的话虽然带着“拜托”这样的字眼语气却是完全不允许拒绝，兼之第二天那个来自未来的自己又留下了字条，要求他照着里包恩的话来做，不然的话就公开，他暗恋着哪个可爱的女孩子。

　　对，入江正一暗恋着一个女孩子，乖巧听话，人又长的漂亮。他从来就不喜欢男人。

　　未来的自己的纸条被捏在手里，揉搓得不像样子。如果两个入江正一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世界的话，他会对着那个家伙喊，你还有没有廉耻了，竟然……

　　他还没有想象完毕自己会怎么骂自己，眼前忽然就浮现出未来的入江正一的笑来。

　　不是现在的笑，而是那种，经历过什么之后才能有的笑。

　　少年入江正一忽然就停止了心底的怒骂。他知道未来的自己经历了什么，但毕竟不是亲身的体会。他无法想象，嗯，那个自己，究竟是在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在笑呢？

　　……算了，还是准备去意大利吧。

　　*

　　不知道里包恩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学校发了一份邀请函，邀请他作为交流生前往意大利。神经比较大条的妈妈也只是嘀咕了一句“都快到期末考了怎么还有交流项目”，并没有多想便兴高采烈为他收拾包裹，一遍收拾一遍回想意大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听着妈妈的絮叨一旁入江正一不由得想起了未来的记忆，想起之后嘴角开始抽搐，腹部开始疼痛。很想吐槽一句“什么好吃的，期望自己不要被当成好吃的吃掉就可以了”，却忍住了。只是中午，他的行程被安排得异常紧凑，飞机很快就要出发，有种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即将发生的预感。

　　……仅仅是去给那个叫做白兰的家伙补习？

　　还是又要发生什么战斗了……

　　想到战斗入江正一打了一个哆嗦。他只是个胆小鬼，一直都是。

　　这时开始佩服起那个被自己厌恶着的未来的自己来。

　　……明明是个胆小鬼啊，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接近白兰又背叛白兰的？

　　*

　　坐上了飞机才听里包恩说起原因，的确又有战斗了，这一次的对手是大地属性的西蒙家族，彭格列想请出同为天空属性的玛列指环的所有者帮忙。

　　“……所以，为什么要我去帮白兰……先生补习呀？”

　　“他的家长威胁，如果他这次期末考没有几个，是不会让他暑假迈出家门一步的。——真没想到那个魔王一般的杀⊥戮者居然也有为考试烦恼的时候。”

　　“……那为什么是我啊？我记得狱寺君的成绩也很好的！”

　　“是白兰•杰索钦点的，如果你不去，他绝对交白卷。”

　　“……什么啊这是！”

　　“就是这样了。”小婴儿说着趁在飞机上的机会休息，眼睛睁得大大的鼻子却开始冒泡泡。

　　入江正一只能一个人在旁边抓狂了。

　　*

　　啊，其实所谓不及格根本是杰索家首领的白白担心。

　　他的儿子聪明得很，逃课是因为都会了，总是考很低的分数是因为经常考试的时候走神。补习什么的，根本没有必要。

　　被里包恩找到的时候白兰没有待在自己的学校，而是跑到了临近大学的物理系，旁听量子物理的课。

　　老师在讲那个著名的实验，薛定谔的猫。一只可怜的猫被关到密闭的箱子里，箱子里有一套装置，装置的最末端是一个放射性原子，这个原子可能衰变也可能不衰变。一旦这个原子衰变，就会引起装置放出毒气，那只可怜的猫就会死。

　　那么，这只被薛定谔塞进箱子里的可怜的小猫，它究竟是死了没有呢？

　　老师一口气讲了许多假设，超弦假设或者退相干假设，等等等等。白兰听着点点头，点头却并不是赞同的意思。他从未来的自己那里继承了记忆，真正成立的理论是平行世界假说呢，毕竟，未来的自己曾经那么真实地穿越了多个世界。

　　虽然，每个世界里的自己都做了同一件事。

　　……超逊又超快乐的事呢。

　　他闭上眼睛，就想了起来。

　　那只被未来的自己爱着的橘发的小猫，最后狠狠地挠了自己一下。

　　——不乖哟，小正。

　　但是好可爱呢。

　　心情甚好地走出了教室，穿着黑色西装的小婴儿就站在旁边。里包恩。

　　“啊咧，囚禁了未来的我难道要囚禁现在的我么？我可没有能力也没有玛列指环哦！”

　　小婴儿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大空的玛列指环来：“这是你的，请你与你的守护者帮助我们战胜西蒙。”

　　这样的要求让白兰挑眉了。

　　“有困难么？”

　　“……只是……家父说……如果我期末考不及格这个暑假是不能出门的呢。——如果你能找个人来帮我补习的话……”

　　“我知道了，狱寺隼人如何？”

　　“狱寺君是不能离开纲吉君的吧！不如叫小正来吧！”

　　其实绕来绕去，也只是想把小正叫到身边。

　　小正，小正小正小正。

　　——你可爱的让过去的我也爱上了你呢。

　　*

　　入江正一，虽然成绩优异但在生活上其实呆呆笨笨的孩子，就这样被明目张胆地算计了。

　　下飞机的时候杰索家便派人来接了，四个穿着黑衣服的大汉围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少年挂着迷人的微笑迈步过来，一点都不像两个陌生人初次见面，直接将入江正一拦进了怀里。“小正，你终于来了呢，好慢啊。”

　　“这就是飞机的速度，杰索家有更快的交通工具吗？欢迎推荐！”如此口齿伶俐地噎人的当然不是已经愣掉了的入江正一。小婴儿酷酷地扶了一下帽檐。

　　白兰心情很好没有针锋相对，放开入江正一下一秒就扯上了他的手，而后冲着里包恩耸了耸肩，说了句“那，人我就带走了”，拽着入江正一就往车里塞，生怕他跑掉似的。

　　撇下里包恩扳着他若有所思的馒头脸。

　　*

　　杰索家族总部在意大利某座坐落在郊区的古堡，行车进入这偏远的地方时，茂密的树荫遮挡下来仿若夜半，入江正一的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曾经看过的漫画电影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场面，什么吸血鬼夜蝙蝠老伯爵的灵魂，哦不不要过来啊！于是身体蜷了起来，向着汽车靠座的角落里窝了窝。

　　白兰看着这一副场景，有些好笑得将他的橘发小猫捉回来揽在怀里。

　　男性的体温本就偏凉，白兰的温度更比一般人都要低一些。入江正一触到这凉薄的温度不幸更与吸血鬼联系到了一起，被电到一样地快速躲开，惹得白兰无奈地摇摇头：“怎么了啊，我可爱的小正。”

　　“……你……”……你也从未来的自己那里继承了那种记忆的对吧。

　　……那种，虚妄的缠绵的记忆。

　　*

　　白兰知道薛定谔的猫最终怎么样了。

　　在一部分世界里，原子衰变，猫死了；在另一部分世界里，原子没有衰变，猫还活着。

　　白兰知道他和他的橘发小猫最终怎么样了。

　　在一部分世界里，他们相遇了，然后相爱；在另一部分世界里，他们没有相遇，也没有相爱。

　　白兰•杰索想，遇到他的小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他绝对要想办法让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的世界。

　　*

　　不管用上什么手段。

　　*

　　古堡到了。

　　古堡的内部装修得其实现代而富丽堂皇，金色的主色调晃得入江正一有些眼晕。白兰看见他皱着眉头，于是问：“小正，你不喜欢这里吗？”

　　“……哎？没有……那个……还有……”

　　“什么？”

　　为什么要叫我小正啊，按道理说我们这是才见面不是吗？

　　……我们真正的相遇，明明发生在未来啊……

　　……但是现在，未来已经回到正轨了……我们……不会再在未来相遇了呢……

　　“……请叫我入江。”

　　白发少年就拧着好看的眉了：“入江的话，听上去好生疏呢！——我一直都叫你小正啊！从未来，到现在。”

　　“……那个……我们本来就不熟啊！”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即使……即使那么鲜明地存在在彼此的记忆里。

　　白兰听了这话便开始惊讶了：“不熟吗？明明都做了最亲密的事情了呢！”说得理所当然，全然不顾此时入江正一的脸已经红得堪比熟得即将落地的西红柿。

　　看着入江正一的表情白兰觉得心情舒畅极了，哈哈大笑两声，拽着人便去自己的房间。

　　属下人一时疑惑问了一声：“少爷，不用先请入江少爷到他的客房把东西放下吗？”

　　白兰惊讶地回头望着属下：“客房？谁说让小正住客房了！住我的房间就可以了啊！床很大呢！”

　　*

　　白兰•杰索喜欢很大很软的床，哪怕大多数的夜晚只有一个人躺在那上面。这个习惯即使十年后也没有改变。白兰一下子将自己扔到床上，欢快地滚了滚，拍拍身边，示意入江正一也过来躺下，而后感慨了一番：“哎呀，记忆里十年后自己的那张床才羡慕人呢！”

　　不过只是一张床而已，弄得那么舒服做什么啊！入江正一决定不会躺下，任由白兰拍了又拍，假装自己不明白他在暗示些什么，掏出笔记来，问：“不是让我来给你补课吗？”

　　“切，谁要你补课啦！我的智商可是很高的！”

　　说着白兰一把拽过那个不听话的入江正一，橘发少年没有站稳趴在了床上，幸而这张床软得像云朵。入江正一愤恨地想要爬起来，谁料白兰翻身扑倒在了他的身上，双手紧紧地禁锢住他，将那颗白色的脑袋窝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

　　——很像一只撒娇的大狗。

　　“大狗。”入江正一不暇思索地说了出来。

　　“哎哎？如果我是大狗的话，小正你不就要嫁给大狗了？那你不也是大狗么？”谁说的，明明是一只小猫。

　　橘发少年涨红了脸：“谁是大狗啊！谁要嫁你了！你给我下去！”

　　如果是别的少年，入江正一怕是没有这么大的反感。

　　……可是不巧是他。

　　“你要嫁我啊！”说出这种话来白兰丝毫不觉得脸红，“毕竟我们都肌肤相亲了呢！”那个“肌肤相亲”白兰一字一顿地强调着。

　　这样的羞涩让入江正一凭空得来一把力气退开了身上的家伙：“那是未来的事情！”不是现在，我们只是陌生人啊！

　　“未来可以现在就可以啊！”白兰的逻辑就是一切利于自己的逻辑，开心地再次扑倒入江正一。

　　“……我喜欢的是女孩子。”橘发少年向着那个根本不讲逻辑的家伙强调，“……白兰•杰索，我不是未来的那个丢脸的家伙。我喜欢的是女孩子，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不是你。”

　　讲完这句话之后入江正一看着对面的家伙沉默了。他以为自己得了胜，正打算退开白兰，却见白兰抬起手来捏了捏他的脸颊：“是啊，小正不是十年前的小正，比十年前的小正还要可爱呢！”

　　*

　　正因为小正你不是十年后爱着我的你，我才需要更加努力地让你爱上我。

　　*

　　“小正，你今晚要陪我睡觉。”

　　“白兰•杰索，你妄想！”

　　“啊啦，生气的小正好可爱！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你……你还想做什么啊！”

　　“就是想让你陪我睡啊！”

　　大狗化的白兰再次把入江正一扑倒。

　　“我说真的，我真的有喜欢的女孩子！要不是……要不是未来的那家伙拿这个要挟我，谁会来帮你补课啊！”入江正一早已无法心平气和地讲话。

　　白兰只是用力地在他身上蹭了蹭：“谁用你补课啊！我只是找个借口把你拐到身边来嘛！——十年后的我没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去找的话不是很麻烦么？这样多方便啊！黑手党可是为了达到目的会用尽一切办法的哦！”

　　“……不用我补课我就回并盛了！”

　　“不要！你不留下来我就交白卷，得了零分之后我就出不去了！到时候里包恩会告诉未来的你你干了什么，你就等着未来的你揭发你喜欢谁的秘密吧！”白兰抱紧怀里的橘发少年。

　　“……白兰•杰索！”

　　“小正叫我的名字充满爱意呢！”

　　“啊啊啊啊啊我要崩溃了！”

　　“小正乖嘛，我要睡觉了哦！”

　　*

　　两个人的睡姿别扭，白兰缠住入江正一，在他的怀里睡得很沉；入江正一被压住，感觉到身上的巨大重量却动弹不得，本以为自己不会入睡了，抓狂了半夜却逐渐入眠。

　　等第二天白兰起床，看见的就是还未睡醒的入江正一。

　　白兰的房间窗户朝向与入江正一的相反，正好向着朝阳的升起。朝阳的颜色很暖，扑满了棉花糖一样的又大又软的床。白兰看着橘发少年的睡颜，微笑得如同朝阳一般美好。

　　我绝对会让你爱上我，小正。

　　……那，这次出站可是跟着主角，主角党是死不掉的哦。

　　我可有一辈子的时间，和你纠缠。

　　说完他低下头，亲了亲他的橘发小猫的脸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