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可望》狐狸or玫瑰

16、丝线

　　周复行很后悔。

　　他后悔表白了。

　　以前，周复行和吴俊升还是朋友的时候，周复行总会去吴俊升的宿舍找他。他可以突然进吴俊升的宿舍扔下满满的一塑料袋的零食，然后迅速离开，留下吴俊升目瞪口呆：“嘿嘿——吃不了这么多！”

　　他可以在夏天的夜晚叫吴俊升陪他去买水果，绕着学校走了一圈最后在宿舍楼对面的水果店买了个西瓜。

　　他可以叫吴俊升帮忙，不管是琐碎的小事还是麻烦的事，吴俊升总是会愿意帮他。

　　他可以和吴俊升一起上下课，问他学习方面的问题。

　　他可以和吴俊升一起打游戏、交流游戏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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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这些事情都不可以做了。

　　周复行没有勇气再跟他说话，当然，吴俊升也没跟周复行说过话，哪怕是微信上的一个表情、一句问候都没有。

　　周复行无数次想跟他发一个表情包，或者一句简单的问候，但是他不敢，只敢在上课时偷偷看他，看他坐在前排腰杆挺得笔直，下课后伏在桌上睡觉。

　　吴俊升发的朋友圈，他也只敢偷偷看，想点赞，想评论，但他不敢……

　　周复行后悔了，他多么想重新回到那一天，给自己两巴掌，叫自己管好自己的嘴。

　　那晚之后，周复行沉默得像一块岩石。

　　邹野、李维和宇妹儿都很怀念往日碎嘴、八卦、偶尔耍点坏坏的小心思的他。

　　小半个小月之后，周复行又恢复了往日的没心没肺。

　　但大家心照不宣地再也没有提起过那晚，没有再提起过那个人的名字。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像一根一根的丝线，有些已经断了，但有些却愈加紧密。

　　陆之屿在买饭，网络不好，扫描付款码后一直在加载，一直什么也没加载出来。

　　还有人在后边排队，老板略显不耐烦地让陆之屿站在一旁，别挡着后边的顾客。

　　陆之屿拎着打包好的饭菜盒，对老板露出讪讪的微笑：“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很不幸，不知道自己手机抽什么风，就是扫不上付款码。

　　“网络不好吗？”熟悉的声音乍然在陆之屿的耳畔响起。

　　他就在她的身侧，微微低着头，陆之屿的耳朵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像是情人在耳边密语。

　　太近了，陆之屿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一小步，没回头看就知道是谁。

　　“嗯。”女孩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帮你付。”邹野利落地扫上了付款码，“多少钱？”

　　陆之屿刚想阻止，老板娘已经满面堆笑地回答了他：“十三。”

　　付完钱后，两人并肩一起往食堂外走。

　　“我回去后马上转给你。”

　　“不用，同学之间就是要互相亏欠、藕断丝连。”

　　陆之屿笑了，心里想着，亏欠你个大头鬼，回去马上就把钱转给你。

　　“你吃的什么？”邹野突然问。

　　“杏鲍菇、西兰花，还有一个炒肉，好像是炒的猪肉。”

　　“你该多吃点肉，你太瘦了，像难民。”

　　“……真是嘴毒的小狗。”

　　“你说什么？”邹野没听清，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陆之屿无辜地看他一眼，眼睛里藏着笑。

　　现在饭点，食堂里人流活泼，嬉闹喧嚷，两人靠得很近，陆之屿的肩膀贴着邹野的手臂。

　　“欸——你申请经济关注对象了吗？”邹野问。

　　陆之屿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什么是经济关注对象，想起来了，是学校对于家庭困难的学生的帮扶政策。

　　“没有。”

　　“那你来参加经济关注对象的评定吧。”

　　“不。”

　　“来呗。”

　　“不想。”

　　“求你。”

　　陆之屿还是摇头。

　　“求你了……”

　　“好吧。”陆之屿点点头，笑吟吟的。

　　邹野高兴起来：“好，就这么说定了，等着我来找你！”

　　到了食堂出口，林雨欣和罗亦诚各自拎着打包盒在等陆之屿。

　　看见邹野，林雨欣热情地冲他招手，罗亦诚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回去买饭了。”邹野向三个女孩挥手告别。

　　陆之屿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他还没吃饭，那刚才干嘛要和自己一起往出口方向走？

　　邹野确实还没吃饭，刚才只是想和陆之屿一起走一段路。送她到她朋友手里之后，自己就放心地去买饭了。

　　他回到了刚才陆之屿打饭的窗口，排起了长队。

　　等轮到邹野时，他利落地报菜名：“杏鲍菇、西兰花，还有炒肉，阿姨，这个是炒猪肉？”

　　邹野端着餐盘去找李维、宇妹儿。周复行最近都窝在宿舍，等着他们仨带饭回来给他。

　　李维和宇妹儿饭已经吃了一半了，邹野才刚坐下。

　　宇妹儿问：“野子，你干嘛去了，打饭打了这么久？”。

　　邹野看起来心情很好，故作神秘：“少问，多吃。”

　　李维：“看你笑那样，吃蜂蜜屎了吧。”

　　“滚……”

　　三个男生在食堂堂食。

　　邹野和他们俩说着话，突然，他很想知道陆之屿吃饭的时候会干什么，也是像他一样和朋友们聊天吗？

　　他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陆之屿：

　　【你在干嘛？】

　　陆之屿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别人问她在干什么，她想假装没看到，但脑海里立刻浮现邹野漂亮的眼睛，那清澈、无辜的眼神总是让她内心柔软。

　　陆之屿回复：

　　【吃饭。】

　　【还有呢？】

　　【看综艺。】

　　【哦。】

　　突然发消息真的就是为了问自己在干什么，陆之屿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地好笑。

　　林雨欣刚上完厕所推门进来，看见陆之屿脸上慈祥的姨母笑容，觉得惊奇：“欸——小陆，你在手机上看的什么？怎么笑得跟小罗看小偶像视频一样。”

　　罗亦诚正戴耳机陶醉在小偶像的打歌舞台里，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被提起。

　　“没什么，刚在跟邹野聊天。”

　　“你们最近聊得挺勤。”

　　“还好吧，他没找你聊天吗？”

　　“也有，但是挺少的。”
　　林雨欣一边说一边打开午餐的包装盒，麻辣烫勾人的香味立刻飘出，她猛吸一口气：“好香！”

　　陆之屿愣神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边吃饭边看综艺。

　　“野子，能不能别总盯着手机？”李维开始抱怨，三人一起吃饭，邹野总看手机。

　　“而且有时还会笑得很奇怪，让人掉鸡皮疙瘩。”宇妹儿附和。

　　“你们俩管太多。”嘴上这么说，邹野还是放下了手机，终于把注意力施舍给了自己的两个饭搭子。

　　吃完饭，陆之屿看综艺正起劲儿呢，手机又震动了，一看，还是邹野，她皱眉点开了消息：

　　【以你们女孩的眼光，这双鞋哪个颜色更好看。】

　　陆之屿点开图片扫了一眼，回复得很快：

　　【黑白。】

　　邹野：

　　【ok。】

　　下午没课，该完成的课业任务也已经完成，陆之屿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的座位必须起个大早来抢。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陆之屿总是起得很早来图书馆占座。她发现有些座位上放着书本、笔记本、水杯，但是人却不在。这些占座者，有些姗姗来迟，有些一整天都没出现。

　　陆之屿后来才知道，有些人不想早起占座，就把自己的东西留在图书馆，也不会一整天都来，想起了就来图书馆学一下，犯懒了，就不来。

　　还有一次，面对面的座位，坐陆之屿对面的恰好是一对情侣。

　　两个人总是学着学着就黏在了一起，男的搂着女的，贴着耳朵窃窃私语，女孩不时发出压抑的笑声。

　　陆之屿额头的青筋在跳。

　　从那以后，陆之屿再也没有在图书馆学习过，每次学习都到教学楼，在图书馆只看小说。

　　看小说不用非得坐着，陆之屿就带着自己想看的书，穿过一排排书架往里走，寻个安静明亮的角落，靠着书架坐在地上看书。

　　图书馆里座无虚席，但没几个人是来看书的。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脖子有点累了，陆之屿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5点32分。

　　恰好，这时候收到了邹野的消息，没有文字，是一张图片，点开一看：

　　落日余晖，是很美的黄昏。

　　陆之屿不禁转头，她坐的地方离窗户不远，透过窗外的树枝，看到金黄的落日漂浮在天边，爆炸般溅射出耀眼的光束，金色光雾在云彩间弥漫开来，一侧的高楼镀满夕阳明亮的光辉。

　　和照片里一样，是气势磅礴的美。

　　陆之屿回复：

　　【好看。】

　　晚饭，陆之屿一如既往，在宿舍边吃饭边看综艺。

　　手机震动，陆之屿瞄了一眼，果不其然，是邹野的消息：

　　【干饭。】

　　接着又很快发来一张烤肉饭的照片。

　　宿舍里，林雨欣看到好笑的视频正发出咯咯笑声，罗亦诚吃一口饭看半天视频，然后再吃。

　　陆之屿：

　　【看上去不错。】

　　礼尚往来，陆之屿拍了一张自己的晚餐照片发过去。

　　邹野很快回复：

　　【看上去也不错。】

　　当我表现得很想知道你吃的什么，看什么书，见什么人，在干什么，其实，我想知道的是，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