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可望》狐狸or玫瑰

14、月色

　　门口的灯光很白，投下两个人交叠的影子。

　　邹野靠得很近，劲瘦挺拔的身躯，很有压迫感。陆之屿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目光，大胆又炽热，就像他的人一样。

　　陆之屿在他如炬一般的目光中落败，不敢看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看见她低着头，很乖巧的样子，邹野心里最柔软的角落像是被挠了一下。她的脸蛋还是红扑扑的，可能是酒劲还没过，灯光很白，但她就像一枝山茶花，娇艳欲滴。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周围很安静，院子里的虫在叫。

　　邹野忍不住向陆之屿靠近了一步，他真想摘下这朵花。陆之屿慌忙移开了一步，头低得更厉害了。

　　这么害羞的陆之屿，让邹野觉得新奇，觉得怜爱。原本他挺好奇她找自己干嘛的，想听她说些什么。但是现在，他突然没那么好奇了，她不说话也没关系，就这样安静地和她站在一处就挺好的。

　　只要是和她在一起。

　　陆之屿觉得自己好奇怪，在饭桌上，在外出实习的时候，面对邹野如火的目光，她大都可以强做镇定。但每次，一旦距离拉进，自己总是惊慌失措，总是在他灼热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她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平常的自己，绝对不会这样的。

　　其实沉默的时间并不久，但两人却觉得很漫长。

　　陆之屿嗫嚅道：“今天，谢谢你。”

　　刚一说完，陆之屿就像一阵风，飞快地离开了。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没用：这就是落荒而逃吧……

　　女孩扬起的长发在空气里留下丝丝缕缕的淡雅香味，那朵山茶花消失在了房间门口。邹野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替她喝酒的事。

　　躺在床上，邹野忍不住回味女孩害羞的每一个细节，蒙着被子傻笑。在临睡前，他给陆之屿发了两条消息：

　　【你属兔子的啊，跑这么快？】
　　【晚安。】

　　陆之屿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烫。她可以想象到自己红透的脸，觉得自己简直太丢人了，邹野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我在害怕他？

　　陆之屿收到邹野的消息时，还在生自己的闷气，连带着也有点生邹野的气，当时就没回复。

　　过了一会儿，陆之屿摸出手机，手机屏幕的荧荧冷光映照着她红润的脸蛋。陆之屿回复：

　　【我不是兔子！】
　　【晚安。】

　　收到女孩的消息后，邹野脑海中浮现出她回复消息时候的样子——一本正经又有点恼怒地打字。

　　这晚，两人都睡得很好。

　　返校。

　　终于从大山里回到了城市，学校的一切都那么顺眼又亲切。

　　大家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校园这么好。大门宏伟气派，绿化带整齐漂亮，建筑物都这么高——好久没见过高楼了。终于不用抢着去洗澡了，终于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回到学校后，那十天仿佛大梦一场——条件艰苦，吃不好，睡不好，每天还很累，没有人想再经历一次。但大学四年里，能和自己的同学们有过这样的体验，也很不错。可能，下次人再聚这么齐，就是毕业了。平常上课，人也来得没实习的时候齐。

　　一回学校，邹野当晚就去操场上跑步。

　　终于不是伸不开腿的小院子，学校的操场平整宽敞，邹野觉得很自在，像草原上的马欢快无拘地跑了起来。

　　汗水一点点浸透他的衣服，洗刷他的内心，心底那个女孩的面目变得越来越清晰。最后一圈，邹野偏离跑道，到了操场中央，肆无忌惮地躺了下来。

　　头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因为剧烈呼吸而起伏。

　　大部分学生还没开学，操场上没什么人，很安静。邹野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和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

　　漆黑的夜空明月高悬。

　　今晚的月亮很好，白玉盘一般。

　　这样好的月色，邹野想到了陆之屿。

　　他总觉得，此刻她应该在身边。

　　邹野入神地看了一会儿月亮，觉得内心平静。

　　他站了起来，左右举起手臂嗅了嗅——嗯，该洗澡了。邹野从大门离开了操场。

　　陆之屿和自己的两个室友此时刚好从另一个门进入操场。

　　三个女孩刚吃完饭，夏天吃完饭就是要和朋友一起散步消食。

　　一走出宿舍楼，陆之屿就发现今晚的月色很美，抬头看月亮时总觉得内心平静。

　　陆之屿提议：“那今天就去操场上晒晒月亮。”

　　-

　　返校后，各个关系好的实习小组都在忙着聚会。

　　邹野的实习小组返校第二天就聚会了。

　　陆之屿在梁再冰的朋友圈里看见了邹野的照片。

　　这是陆之屿实习结束后第一次看见他，虽然不是本人，虽然实习结束压根也就没几天。

　　照片里的邹野仿佛很抗拒拍照，像一只被强迫的小狗在配合其他人表演——在各种特效里强颜欢笑、挤眉弄眼。

　　陆之屿仿佛听得到邹野溢出屏幕的心声：干嘛要用这么奇怪的特效？为什么我睫毛变这么长？我的脸怎么像锥子一样？

　　陆之屿一边笑一边给梁再冰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第二天，吴俊升也组织了实习小组聚会。

　　周复行准备出门和实习小组的人一起唱歌，邹野死皮赖脸也要跟着去。

　　“你去干什么啊？蹭吃蹭喝？”

　　“我就想去玩玩不行吗？李维也去。”宇妹儿现在不在宿舍，邹野顺手就拉上了李维。

　　李维没想到邹野还非得拉上自己。他确实有点想去，但他很快想到了自己在长白山最后一晚仓惶莽撞的表白，他觉得那个女孩现在应该不想见到他。

　　李维摇了摇头：“算了，别人小组聚会你去凑什么热闹？”

　　“要不你问问？说不定人家挺乐意我和李维去的。”

　　在邹野的逼迫下，周复行不情不愿地在实习小组群里问：
　　【邹野和李维死皮赖脸地也想来……】

　　第一个回复的是林雨欣：
　　【来啊，人多热闹嘛。】

　　其他人都在群里回复：
　　【+1】

　　邹野在一旁死盯着周复行的手机屏幕，看到陆之屿的“+1”的时候，心里像放了一把烟花。

　　“看吧，我就说人挺乐意我和李维去的。林雨欣一说让我和李维来，其他人立马就同意了。”邹野得意洋洋。

　　“她……们真这么说？说让我和你一起去？”李维确实没想到。

　　“我骗你干嘛——走，李维，收拾收拾我们也出门了。”

　　-

　　周复行、邹野和李维赶到KTV包间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开唱了。

　　一推开房门，吴俊升、陆之屿笑着给三个男生打招呼。陆之屿在看到那张飞扬、姣好的少年面孔时，心脏不自觉地紧了紧。

　　林雨欣热情地招手，冲着三个男生笑，冲着李维笑。

　　罗亦诚正在唱一首女团歌，一边唱一边冲刚到的三个男生点头。

　　周复行一进门听见这熟悉的旋律就眼前一亮，拿起另一支话筒加入了罗亦诚。

　　罗亦诚没想到还有人会这首歌。两人如遇知己一般，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一起合唱。

　　“你来了！我还怕你不来呢。”林雨欣主动坐在李维身旁。

　　“是……原本是不想来的，怕你尴尬。”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对了，你点歌了吗？”

　　“没。我也不太会唱歌。”

　　“凤凰传奇总会吧。”林雨欣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不会不好意思——不敢吧？”

　　“来啊——就凤凰传奇，谁怕谁？”

　　林雨欣到点歌机前和周复行挤来挤去：“该我点了，你都点了多少首歌了。”

　　“不行，我要和小罗一起唱女团歌！”

　　邹野一进门就看见坐在角落里的陆之屿，那抹纤细的身影像化不开的墨，固执地存在于他的视野之内。

　　邹野走过去，隔着一段距离，坐在她身边。

　　吴俊升正在唱歌，林雨欣、罗亦诚和周复行在抢着点歌，李维没什么事也加入了吴俊升和他一起唱。

　　邹野和陆之屿都没说话。

　　看着KTV里群魔乱舞的人，心思却全在身旁的人身上。

　　邹野的目光忍不住偏移，他这才发现，陆之屿今天穿的是裙子。上半身是体恤，下半身是百褶裙，刚才她坐着，所以没发现。

　　邹野转头问：“喂——你今天怎么穿……”

　　“嗯？”邹野刚开口，陆之屿就转过脸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

　　陆之屿竭力克制才没让自己落荒而逃。

　　房间里光线黯淡，霓虹灯变幻着色彩落在两人的脸上，一侧的脸落在阴影里，一侧的脸流动着斑斓的光点，像一个让人忍不住触碰的美梦。

　　看着陆之屿近在咫尺的脸，具有圣像般魅力的脸，邹野突然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

　　少年的眼睛好像一泓清水，在这昏暗的房间里辉灿晶亮，看向陆之屿的眼神无比虔诚。

　　最后，两人都眼对眼笑了，眉梢、嘴角都是笑意。

　　别开脸，两人开怀地笑。

　　陆之屿听见邹野说:“你今天很漂亮。”

　　陆之屿点点头：“谢谢。你今天也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