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听情话》岸寻

1、after 01

　　《我听听》/岸寻2024.1.20
　　晋江文学城

　　工作日的傍晚，北京四处都显示着笨拙。

　　这里的夜晚夜夜灯火通明，灯的多少，明暗，彩色的光芒，是不一的，大街小巷都点燃明灯。

　　迷蒙小雨过后，从两重玻璃里映出那辐射着的黄黄的散光，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

　　程宁晚今天被要求加班。
　　她要写好明天要报道的稿子。

　　办公桌上的沙漏一点一点往下坠，时钟滴答滴答的在旋转，桌上放着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旁边高摞的文件能把人脸遮住。

　　室外的喧闹与室内的安然形成鲜明对比。

　　程宁晚正在安心的写稿，桌上散落的圆珠笔杂乱无章。
　　天空一阵惊雷响动，笔稍不注意啪的一下掉落在地，她抬头，看了眼窗外。
　　一架波音飞机从昏暗的上空划过。

　　天已全黑完了，稿子却含含糊糊的写了一半不到。
　　程宁晚揉了揉眉心，将耳朵上的东西摘下，闷着休息了一会儿。

　　过了十分钟，有助理敲门要进来，可敲了半天也没听里面有动静，于是只能自己推门进来。
　　小美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只露出一脑袋，叫了声：“程姐？”

　　看到程宁晚正在休息时，她才松开一口气，正准备退出去，程宁晚突然抬起头看到了她，立马带上助听器，挥了挥手：“进来吧。”
　　小美立马点点头，啪嗒啪嗒得跑进来，好奇地看了一眼她写的稿子：“姐，都加班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写完呀？”

　　下班时间早就到了，小美最近刚入职电台，还在实习做她助理，所以她不下班，小美就不能下班。
　　程宁晚指着：“还差一点。”
　　小美明显不信这一点，看着她一页不到的稿子皱眉：“是吗？”
　　程宁晚没说话。

　　她鼓起勇气说：“姐，你一直不让我做这些工作，实在太可惜了，我其实没那么菜，我可以，要不我帮你吧！”
　　程宁晚抬起头看了看她，圆乎乎的脸，小姑娘的懵懂青涩挂在脸上，什么也不怕，有的就是那股子倔强劲儿，如自己当年一样。

　　但小姑娘到底经验不足，还不能贸然写台里的稿子，程宁晚婉拒了：“不用，我自己来吧。”
　　小美噎了一下，有些失落：“啊，好吧。”
　　程宁晚以为是她这么急是急着想下班了，看着手里的稿子，大发慈悲说：“你可以先下班了，也没什么事情了。”
　　小美立刻摆手：“啊不不不不，姐，别让我走。”

　　让你走都不走，哪有下班这么不积极的，程宁晚又抬头看了她一眼。
　　小美立马尴尬的挠挠头，和她解释。

　　“我刚来台里上班，没什么工作，目的不就是为了留你身边学习经验吗，我...”停顿了下，她看程宁晚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接着说，于是接着说，“那我要是提前走了，那我这实习期有什么意义呀？”

　　程宁晚听了，点了点头，有道理。
　　小美就乐呵呵的看着她。
　　她给人指了个旁边的位置：“坐吧。”
　　小美扑腾一下坐下。

　　她好奇地看着程宁晚写稿子，修修改改，似乎很头疼到底该怎么写，就问：“姐，你是电台的主持人，负责在电视台里报道的，怎么编辑的任务也要交给你干啊？”

　　程宁晚顿了两秒，看着手里的稿子...有一处被她划线标注。
　　‘近日姚氏集团董事长兼最高总裁领导人，今日因假冒注册商标专用权曝光，还有……等等一系列罪记……最后集团宣布倒闭。’

　　看到最后，程宁晚喉间突然堵了几秒，有些干涩：“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个人的小项目有时候会交给主持人负责。”
　　说完，她看见小美在看她稿子上划出横线的内容。

　　小美感叹：“妈呀，是北京的那个横霸汽车产业圈的姚氏吗？是姚氏集团倒闭了吗？你明天要播的新闻是这个呀？”
　　程宁晚看了会儿，不动声色的将稿子翻篇：“嗯，不了解，我只负责整理报道。”

　　小美看出她的冷漠，以为她不喜欢聊工作外的事：“哦…”
　　只是她好奇，原来这不是什么中央大事件的报道，就这么个相当于娱乐新闻性质的报道，很简单的一件事程姐都能写这么久，真是肯打磨啊。

　　程宁晚一句话也不说，不停的写着，跟稿子较劲一样。

　　小美又陪着待了半个小时左右，程宁晚终于把稿子写完，下班的时候，小美整个人都欢呼起来：“下班喽！回家睡美容觉喽！明天就又变漂亮喽！”

　　二人准备顺路一起回去。
　　下了楼，耳边的小美还在叽叽喳喳的和她说这几天的见闻，说台里的主持人颜值都好高：“啊，都怪我长得丑，还胖，不然我也想像姐一样做主持人。”

　　台里谁不知道有个长相堪比明星身材绝美的主持人女王程宁晚，除了她，他们这电台就没别的比她更漂亮更出名的主持人了。

　　程宁晚默默听着，脸上情绪波动不是很大：“幕后也很不错。”
　　“啊，幕后确实还行啊，不用费脑细胞…”

　　夜晚的空气闻着很舒适，总觉得脱离了太阳后，那种冷冰冰的味道最舒服。
　　入秋的季节，街边时不时飘落着几片落叶，萧瑟之感，随同风吹进骨子里。

　　程宁晚电话响了，小美才停下她叽叽喳喳的嘴，看着程宁晚接起电话。

　　“搁哪儿呢？”电话里，钟琪的带着酒醉味儿的京腔都溢出屏幕了。
　　程宁晚低着脑袋看路，说：“我公司楼下。”
　　“不是吧，才下班？”钟琪吆喝。
　　程宁晚默认。
　　钟琪笑了：“不是，我说你们这国企也没那么好的福利啊，基本的八小时工作制都做不到。”

　　程宁晚不否认：“可不，哪有不加班的工作。”
　　钟琪可不想下班时间说这些糟心话，和她说：“哎，别管了，快来玩呀。”
　　程宁晚问：“哪？”

　　钟琪说了个ktv的名字：“今儿个啊！你忘了？今儿咱们学校两百周年校庆，哈，咱们学校那些学妹现在可会玩呢，请回去好多还留北京的学长学姐回来玩。”
　　可等了会儿，她没听到程宁晚回答才再次开口，不确定地问道：“等等不会没邀请你吧？”

　　程宁晚抬头望着望不到天际线的天，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你说呢？”

　　钟琪突然沉默了半晌，弱弱的，像在和旁边的人嘀咕什么：“怎么姚时湛那堆人都请的来了...就不请她呢。”

　　听到这个名字，程宁晚眼皮倏然掀起，脚步一顿。
　　钟琪赶忙说道：“那你来不来啊，今儿这日子真的挺有意义的，好多熟人都在。”
　　隔了两秒，钟琪不确定的疑问：“你想来吗？”

　　程宁晚停下脚步，默默将脸埋在宽大的外套领子里，过了会儿，嗓音依旧那副淡漠的样子：“来。”
　　那四年，怎么说是也青春里的一场回忆，怎么能不去呢。

　　钟琪说了个好嘞，又说了遍地址：“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出来接一下你。”

　　和小美简单的告了别，程宁晚打车去了目的地。
　　路过红绿灯时，出租车停在了姚氏总部大楼门口，公司已经满目疮痍，一张张白条贴在墙上，乱七八糟的，一团乱。
　　楼下还蹲了一些记者，不知道在赌谁。

　　只看见门口堵门不让记者进的保安有些疯狂的叫道：“你们这些记者能不能别烦我了，破公司，欠一屁股债，我这个月工资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呢，还得勤勤恳恳的给人当看门狗，都别过来，信不信我学狗叫，汪！”
　　安保滑稽的样子在程宁晚坐的出租车师傅一阵笑声后把车开走而消失。

　　程宁晚却一点也没笑出来。
　　只在想，那被公司拖累的人，后面会怎么样。
　　那些被牵连而从高处坠落的人，会不会很痛。
　　世界没了以前的模样…
　　会不会过的很苦。

　　-

　　车子平稳来到目的地。

　　钟琪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甚至不用她打电话。

　　钟琪看了眼程宁晚的打扮，摇摇头：“怎么没换身打扮。”
　　程宁晚跟着她往里走：“没空啊，不说刚下班吗？”
　　“啧，以前没见你加班这么积极过啊，加到这么晚，明天有啥重大新闻要报道吗？”钟琪随意问道。

　　程宁晚想了想，说：“有。”
　　钟琪还是随意问：“啥呀？”
　　包厢就在一楼处，眼见着已经快走到包厢了，程宁晚只是舔了下嘴，没说。
　　就那么会儿功夫，钟琪就已经推开了门。

　　包厢里别人撕心裂肺的歌声瞬间传到她的耳朵里。
　　程宁晚甚至挪了一下耳朵上的助听器，她耳朵最怕噪音损伤。
　　刚刚问她的事儿钟琪算抛到脑后了。

　　人一进来，有一部分人就注意到了她们。
　　程宁晚看了一圈，没有轻举妄动向前走，就站在那。

　　唱歌的人同样注意到了程宁晚，歌声瞬间停止，随后放下麦克风，切了一首歌。

　　一首好听的英文歌曲悠扬的散播在整个室内。
　　程宁晚听得懂英文，仔细一听，这歌还挺色.情的，歌词露骨。

　　“别发呆呀，进去坐？”看到她没动物的钟琪，带着她走到里面。
　　程宁晚这才看到，刚才唱歌切歌的人，还是她们的老熟人呢。

　　那这下他放的这璜歌首歌就合理了。
　　他朋友。
　　能和那人玩在一块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的玩意儿。
　　当初是这样，现在也是。

　　切歌的人看见了她，不仅没打招呼说个好久不见，反而直接路过她们拉开门出去了。
　　程宁晚是不在意，也当没看见。

　　钟琪见状看着那人的背影：“嘿，沈恒这小子，排歌排队排排那么久就想唱那首歌，怎么没唱完就跑了呢。”

　　沈恒。
　　好久没听到的名字了，再次听到，还是不由想起些什么。
　　几乎全是关于那个人的。

　　大家都正嗨着呢，一看到是她，也没人想着上去打招呼，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各自和各自身边的人聊天。

　　程宁晚看了一圈，没看见想看见的人，便垂下眼往沙发坐走。
　　现在只想默默坐下和熟悉的朋友喝一杯。

　　钟琪给她推了一杯酒，她接过，说了声谢谢。

　　鲜红的血腥玛丽下肚，有一刻她的心又感觉到了疼痛。
　　胃里翻江倒海，火辣辣的撕扯着上方的心脏。

　　酒量差的喝酒就是自找罪受。
　　程宁晚现在就是，喝了那么几杯就趴桌子上马上要不省人事。
　　脑袋里翻滚着这几年梦里才有的熟悉的片段，伸手往前摸。
　　但梦境终究只是梦境，现实只能摸到冰凉的红酒杯。

　　再抬眼时，是钟琪拍了拍她：“哎，有人来了。”
　　程宁晚缓缓爬起来，开口问谁来了，谁知，眼睛像被一片光芒照到，缓缓眯了起来。

　　门口的人已经来到这里一会儿，眼睛扫着前方。
　　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这里的她。

　　与她来时不同。
　　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门口中间的那个人。
　　他像神，一声不响的从哪里落入凡间，顶着张人间宠爱的脸。
　　落进程宁晚的眼。

　　已经喝到面部泛红的他，坚硬的轮廓也没有一刻放柔，勾勒着完美的下颚，及眉的短发，高挺的鼻梁，眼睛里带着细碎的光芒，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抹不知哪里蹭到的红色。
　　男性的魅力被展现的淋漓精致。

　　男人被一男一女勾肩搭背的搀扶进来。
　　一左一右，可谓是左拥右抱。

　　他步伐挺稳，但就是想折磨旁边二人，硬生生的让两个人抬轿子似的给他抬进来。
　　旁边的女生嗲嗲叫着他，说他太重了。

　　姚时湛笑的不着调，醉了一样，嘴里说着胡话，跟她说：叫哥哥放过你。
　　那女生不好意思，打了他一下，沈恒就在旁边犯贱，掐着嗓子学女生说话：哥哥你好重哦，轻点。
　　众人哄堂大笑。

　　耳边周围的其他声音全都听不见了，仿佛只能看见他，呼吸都快忘记。
　　程宁晚怔怔地望着他，视线紧紧地追随他的脚步。
　　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可他连看都没有看到她。
　　她就像空气一样，被这几个人忽略。
　　直接路过她坐到了另一边。

　　程宁晚怔愣住，握着酒杯的手在一点点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