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纻裳成凰》伍家女

9、第四章 改弦易辙 （上）

　　入秋之后，院子里陈根老树枯萎倒伏，落叶飘摇，索居独处的小院倒来了不速之客。宇文化及领着几个侍卫，抬着几箱沉甸甸的花梨木箱进入小院，我和筝儿、萧暠三人面面相觑、不明原由。
　　“你们放下箱子就出去候着。”几只箱子安置平稳后，宇文化及对身边的侍卫喝道，侍卫们得令，整齐有序地退出小院。
　　他几步向前到我跟前，澄亮褐色的瞳目对上我的眸子，然后伸手在我脸上就是一捏，我吃痛，还不来及有所动作，萧暠以雷霆之速挥下了他的手。
　　“你做什么！想报仇就冲着我来！”
　　宇文化及对萧暠的无礼竟然不甚介怀，只是一脸溟蒙看我，
　　“我们家怎么就没你这么好看的小人儿？”
　　我微怔，不明白他话里之意，“你来不会就是想说这句话吧。”
　　他回过神，假意轻咳两声掩去尴尬，然后指着身后那几箱东西对我说道“上次射断了你的发带，如今这几箱子东西就当是赔礼。”
　　筝儿按耐不住好奇，一口气上前打开箱子，满满几箱子装的尽是各色丝绸发带，成千上百。
　　“哇，小姐快看，全是好漂亮的彩带！~”
　　我半信半疑，这唱的是哪出，前几日还拿着弓箭把我当箭靶射，今日又大动兴师的赔起罪来，莫非是包藏祸心也不定。
　　“东西你抬回去吧，我不会收的，那天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我随意敷衍，只想着让这小霸王赶紧离开。
　　他气急“这可是我花了……总之你必须得收下。”
　　我“扑哧”一笑，反问“要是我不收呢，你是不是就准备拿你那弓箭一箭射死我。”
　　他瞪目，舌头有些打结，“…我…我…我不会再拿弓箭射你了，你就收下吧……”
　　吃一堑，长一智，前事还历历在目，我可不敢掉以轻心。余光瞥到身旁萧暠，心念一动，将他推到前面。
　　“你若是能向他道歉，我就相信你，以前的事也不再计较。”
　　萧暠愣住片刻，望住我的眼神隐有错综复杂的波澜。其实我并不是完全为他，一是不想欠他人情，二则从血缘上讲，我毕竟是萧家人，怎么也得维护自家人。
　　宇文化及不可置信地蹬着我，俊秀的脸上涨得通红，指着萧暠争辩道“明明是他先放走我的金丝雀在先，凭什么要本少爷跟他道歉？！”
　　我做状，拉着筝儿欲离开“那你这几箱东西打哪来就抬回哪儿去吧。”
　　“等等！”他拉住我，脸上写满挣扎和犹豫。
　　“是不是…只要我道歉，你就收下这些发带？”难得见到这种纨绔子弟憋屈的模样，我心情大好，点点头，恩一声作答。
　　他又想了半刻“……对不起……”他说得极快，声如细蚊，像是卡在喉咙未吐的音节，但我依旧听得分明，有些错愕，也有些疑惑。对视萧暠一眼，他脸上是和我一样的神情。
　　突然，宇文化及抬起头，已没了方才的窘迫，咧齿对我一笑，“你说的我都已经做了，以后我是不是就能找你一块玩了~”
　　搞了半天他就是想找个玩伴儿，回想现代生活，象他这种年龄层的孩子应该是在学校过着天天向上的集体生活才是，算了，我也不是个小气的主。
　　“只要你答应不再欺负其他人，你想来就来吧。”反正我也拦不住他，倒不如顺水推舟，卖个情面予他，若是我将来不济，指不准还能讨回来。
　　“一言为定，骗人的变小狗！”
　　“绝不反悔！”
　　自那日以后，宇文化及俨然成了萧府的常客，隔天叉五便往我这儿跑，时不时的还给我稍上一些新奇玩意儿，我也乐得从善如流。
　　“纻裳，我送你的那支丰狐狼毫你搁哪儿了？”
　　我穿针提线，在锦白的绣布上来来去去，头也不抬的回道，“我看舅父爱不释手，就送给他了。”
　　咦？没人答话？又生气了！
　　和宇文化及相处下来，我发现他偶尔特别小气，尤其是从我嘴里知道我把他送我的那些珍奇玩意儿转送旁人时，他总得气上好半天，正如现在。
　　坐在旁侧一句话也不说，自个闷上好半天。
　　“谁让你没事送我支狼毫，难道你想我成天扎在那些字帖里。”
　　“那你刚开始又夸它漂亮！”
　　我暗自失笑，“只是夸夸，又不代表喜欢，即便是喜欢也不一定要拥有啊。”
　　他想想，似乎觉得我说得实在理上，原本皱着的眉稍又豁然舒展，
　　“那我回头叫我府上的人把剩下的都拿去送人，本想着你喜欢，我还命人搜罗了好些。”
　　我不再理他，继续捣鼓手中的针黹女红。
　　“纻裳”
　　“恩？”
　　“再过几日就是我生辰了，你打算送我什么？”
　　“不是下个月么？”
　　“你怎么老是记不住，我都提醒你三次了！”他沉声，听得出是在极力抑制怒气。
　　我抬首，蹄笑皆非看向他，将手中针凿掷入线篮，顺手端过几案上的茶蛊，浅尝小饮。鲜爽浓醇，是上等的北苑御茶，好象是皇上赏赐给宇文家的贡品，如今又落入了我口中。
　　“这回记下了~”
　　“真的？”他探着身子前倾几度，拿他那褐色的眸子探量我。
　　我泰然自若，正色他一眼，“骗你变小狗！”
　　见我如此保证，他总算安下心，咧唇对我绽放神采。

　　晚膳时，我以为萧琮会询问我有关宇文化及的事，谁料他只字未提，只是有意无意的嘱咐我在家里不要随处走动，说是东院不干净，怕我沾染了晦气。我点点头，嘴上附和得极爽快，然则本就对鬼神之说不屑置嚣，根本没往心里去，很快便抛至九宵云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