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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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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之渡”系列作品在时装圈反响不错,很多艺人团队拍杂志走红毯都来借礼服,亦有不少高级定制单子找上门,林希根本来不及有过多的时间处理自己的情绪。
但她自己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靠工作来堵塞情绪漏洞显然不是最佳的办法。
一旦停下来,那如海水倒灌般的汹涌情绪将瞬间把她淹没。
所以她选择了暂停手边的工作,去寻找一些答案。
从工作室离开,她简单收拾了东西开车回锡市。
车上放着那段从画胶中转录的音乐。
钢琴声满溢在这狭小的空间,阻塞了外界声音的侵扰。
一直到在陈家茶园停车后,方止。
茶园的工作人员认出她,来帮她搬东西,她没让,小哥见她说话平静短促,心下打鼓,小心翼翼地说:“我会很小心的。”
林希仍未回应,自己主动去搬了后备箱的画材,直到意识到自己一趟拿不完,才接受的小哥的帮助。
但两人之间气氛实在诡异,除了叮嘱小心和道谢,没再有其他的对话。
所以小哥把东西放回房间,离开时仍是惴惴的:“小老板,有什么事再叫我哈。”
虽说外公给她留了股份,但是她实在不习惯这个称呼,看了眼门外,良久才回应:“嗯,谢谢。”
她这间是视野极好的,带着露台,外公知道她喜好清净,常给她留着。
她坐在露台藤椅上吹了会儿风,才回来收拾东西。
临窗把画架支好,林希又给带来的黑胶唱片机安置了去处,最后才收拾衣物和日用品。
一连几天,她都没有画画,只是坐下窗前呆望。
她在等,等一个时机。
天气预报说,这几日锡市要降大雪。
但下不下还真不好说,毕竟和明城一样,这里极少会在冬天下雪。
山里是冷的,她后面总是坐在壁炉旁,温一壶热茶,翻看杂志。
偶尔会抬头看看窗外,像是在确认那场雪会不会来。
但她是寂静的,静的像不愿惹出响动的风。
第四天,她的门被敲响。
民宿负责人丁旭晟告诉她,有客人和前台起了冲突,要她去处理。
她一脸懵,即使她和陈敏之在陈家茶园有股份,但从不参与经营。
茶园一向是舅舅家在经营,产生纠纷也该去找舅舅陈良跃,再不济是表弟陈润礼,怎么会找到她。
丁旭晟看出她的不解:“小陈总在来的路上,他听说您在,就委托您先处理一下。”
事赶上了,林希只能先去问问清楚。
结果一下楼,便明了了事态,那女孩就是来找陈润礼的,她在表弟朋友圈见过他们的合影。
她显然被当枪使了,这小子想她给处理烂摊子。
丁经理解释:“这女孩非要找小陈总,挨个去敲每个房间的门,把客人吵得都投诉了,我也没办法。”
“这事我管不了,你去找你们小陈总吧。”她丢这句话给丁经理。
但那女孩显然认出了她,迎上来:“姐姐,你知道润礼去哪里了吗,他已经三天没跟我联系了,我太担心他的安危了。”
林希有点不喜欢被陌生人贴那么近套近乎,躲着往后退。
“他没死,也不在这,回去吧。”
料是丁经理这般见过了形形色色人的情况,也没能想到林希会是这般炸裂的回复,惊得舌挢不下。
但林希没能走两步,又被女孩拦下了,她抱着林希的胳膊不松手:“姐姐你可得帮帮我,即使润礼恨我,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啊……”
这下换林希喘不匀气了。
最后,只能打电话给了陈润礼。
见她拨电话,女孩开始停止吵嚷,她有点不想被一只盯着,转身往走廊走两步等待接通。
不一会儿,她隐约听到了熟悉的手机铃声从未知的方向传来,声音逐渐加大,她抬眼寻找,走廊拐角有一个身影一瞬出现又消失了。
那声音也骤然停止了。
她心中了然,悄声走过去,把人揪了出来。
“姐,你可是我亲姐,怎么帮外人呢?”陈润礼求饶。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少来烦我。”
刚走了两步,女孩已经听到了动静,吵嚷着冲过来:“好你个陈润礼!你躲在这呢,你带来的小狐狸精呢,藏哪去了……”
把烂摊子甩掉后,林希便回了房间。
没想到,一进门,窗外开始落雪了,她惊喜,却懊恼刚刚被破坏心情。
但来不及挣扎太多,她便去创作了。
她得留住这一瞬。
像是在帮扶她似的,那场雪下得很大,大到远处的山体落了一身白。
她也收集到了第一个锡市冬天的角落。
后来几天,她又去了自己的学校、林家老宅、还有许多拥有她成长轨迹的地方。
她用画笔记录了每一个记忆中的画面,然后带给尹晨看。
她答应了带他去看她的城市的,她不能食言。
但这个工程其实很难完成,因为一个城市的一年四季都是不一样的,她要将四季都画下来带给他,就要等每个季节最美的时候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回到锡市,潜心创作。
直到她画完每一个想要分享的画面。
这个工作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秋天才彻底结束。
最后一个画面是,中学门口的巷口卖红薯的老爷爷。
当她带着《秋天的锡市》去找尹晨的时候,心里开始平静,她开始接受这样的表达方式。
也许没有人会再回应她,可是她永远拥有这个树洞。
她知道他会看着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有好好生活,也有好好地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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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季度时装秀结束后,林希终于迎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她独自一人飞了纽约。
她去了他们曾一起看日落的海滩,就席地坐在沙滩上,看海浪卷着白一阵一阵涌上来,看徘徊着不曾停留的海鸥,看被冲刷佁然不动的礁石。
一直到天边的红日隐匿在如画般的彩霞后,继而消失在海平线都未离开。
天色已暗,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冷,她就任那风吹乱头发,吹翻衣角。
不远处,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正不愿离开,在和他的妈妈撒娇。
年轻妈妈看上去是亚裔面孔,小男孩是混血。
妈妈大概说的是,海滩上都没人了,该回家了。小男孩环视着周围,指着林希说,那个姐姐还没回家。
林希感觉到目光,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想换个位置,这有点吵。
但她还没能站起来,小男孩走到了她面前,用英语说:“姐姐,你在看日落吗?”
她不想要自己的冷淡打破小朋友的热情,裹了裹外衣,“嗯”了一声。
“可是日落已经结束了,姐姐为什么不回家?”小男孩的声音是奶声奶气的。
林希愣了片刻,视物已经开始不清晰,她不想承认自己在陌生的海滩被素不相识的小男孩挑动了情绪。
她不知道答案,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小男孩,错开那炙热的视线,眺望了下远处已经看不清面目的海平线。
小男孩:“姐姐,你闭上眼睛,我送给你一个礼物。”
林希不明白小男孩的赤诚何来,却不忍打破他,看了眼远处正催促着他的年轻妈妈,又看他:“回家吧,妈妈要着急了。”
“给我一秒钟。”小男孩的眉眼是带着笑意的。
她只能乖乖闭了眼睛。
手被肉肉的小手拽出来平摊,她等待着。
起先,她只是更清楚地听到了海风的微弱呼啸,像是跌入某个夏日的梦境,没一会儿,手掌感觉接触到了一个不规则的物体,她才恢复理智。
“可以睁开眼了吗?“她尽力温和。
“可以。”小男孩尾音是上扬的。
她睁开眼,一瞬有点不适应,恍惚了半刻,低头时,看到手里有支玫瑰。
乐高玫瑰。
小男孩说:“日落还会再升起,玫瑰谢了却不会再开,但我送你的是永不凋谢的玫瑰,希望你今天不会再不开心。”
她的灵魂登时为之一颤,想起了小王子的玫瑰。
也想起尹晨,想起他曾在她耳边的梦呓。
小男孩又被妈妈催促了一次,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林希看他远去的背影,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那小小的,逐渐融进夜色的背影,像是她整个青春落幕的画面。
生老病死,这世间没人能免俗。
如果说,七年前这个故事便已结束,她也别无他法,甚至来不及告别。而今,她能陪伴尹晨度过了最后的时光,已然是当年无法想象的幸运了。
或许,她真的该明白,远离病痛其实是对尹晨最好的选择。
只要她记得他,一切犹在。
种在灵魂里的光会冲破黑暗,照亮日落不愿意归家的人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