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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舅甥 ...

  •   萧敔身子一僵,眨了眨眼。
      他真没见过李琼说话语无伦次的样子。
      他是…这样挂念自己吗?
      藏的真深啊。
      “我明白……”说着垂下眸子,似乎是有点愧疚的,不敢再抬眼看人。
      忽然,他又把目光转回来,看向面前人的眼睛,“三五年不算长,诏我进宫我很乐意,我会让你放心,我会在晴山很好,我会把一切都做好。”
      李琼轻笑一声,抬手捂住了脸。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心慌意乱得要死,竟然如此不能自持。
      萧敔,你真是千古罪人。
      “怎么?怕我回不来吗?”
      千古罪人抬手抓着这人的胳膊,方才还十分认真,可马上又说起玩笑话了:“我要是真回不来,那老匹夫得乐得合不上嘴了,我能让他有一天好脸?”
      李琼抿了抿嘴,真是没话接。
      “不过臣一直想看看年底的腊梅,可惜瞧不上了,圣上不妨腊月底的时候在书里压上两枝,等臣回来,再看看今年的梅花。”萧敔说话并不含糊,清清楚楚地往李琼心里砸,砸得遍地开花才终于不作声了。
      李琼似乎是笑了笑,果然,这心气儿还是幼稚,也只能跟他说些天马行空的东西。
      反倒是他自己,对一个半大孩子起心思也是挺没劲的,他李琼也不是禽兽,没那么需要有人陪着哄着,拿人来泄欲。
      “好,回得来,就看得到…”
      算了,不要想那么多,这只是一个生死未卜之人对心上人唯一的愿望,为他圆一愿,没什么丢人显眼的。
      李琼啊,你快把心收一收,把脑袋腾一腾,你该做的事多得多,别把时间浪费在无用功上。
      朝廷亲兵出征,乌泱泱一色铁骑,明晃晃百杆银枪,萧家当年镇四海卫八荒的精气神或许早就不在了,但这一副空架子仍旧屹立不倒。
      萧家上百名家将身披七星银甲,手握八尺长枪,林立着的晶亮枪头像是燕北平原上的一棵棵如擎天玉柱一般的常青树,仿佛就算是天降骤雨,也不会动摇半分,叫人心生寒意。
      萧敔跨着他那匹白蹄黑马,在一群人前头行着,方才明白:无论他心沉得多低、做事有多谨慎、说话有多恭敬,当他真的站在这群老滑头身前的时候,他那点儿鹅毛一样的底气根本压不住萧家的野兵。
      萧家的兵杀起人来都是疯狗,戾气重,平日里军中都让着敬着,虽说萧敔自小在这里面厮混,这些家将看着他长大,就都算是他的长辈,但大多也跟着萧茂夫妻俩造过些丰功伟业,有个别的比年轻主子还有脸个十倍,到底不服毛头小子管束,萧敔也敢怒不敢言。
      少年人往身后瞧了一眼,抓着缰绳的手似乎握得更紧了。
      萧敔一偏头,看见了手里那杆新枪。
      崭新的梨花枪闪着银光,丝毫没有沙砾划过枪头的痕迹,椆木的杆子坚硬而韧,握在手里不冷不僵。
      他一看见这枪,就能想起李琼。
      五色的珠旒随着人的动势而叮当碰撞,错落的缝隙里透出这张终日不得见到的脸。
      在他印象里似乎这张脸一直罩着阴霾,极少放晴,要是难得晴朗一回,自己还不给面子,得伤人心了吧。
      他这算是犯了个大错,一个几年都没法弥补的大错。
      “世子爷,行了小半个月,塘兵来报说马上就到瓴州了,到了就安营。”萧敔正想着,身旁忽然一个小兵来报信,绕回了思绪。
      皇都离燕北三城并不远,中间只隔着一个瓴州,瓴州地方大,无论怎么穿都要一两个月,因地势低洼形似盛水之皿、易积水而得名,若是在这儿遇上洪灾水涝就更麻烦,所以自古行军的都紧赶慢赶早些到达瓴州,才好和这鬼地方周旋。
      “瓴州?”虽然早就听说从皇都到瓴州快,但这太阳还没落,只走了小半个月就到了,萧敔属实没想到。
      没等那小兵回话,一只手拍上了萧敔的肩膀。
      “那是自然,老话说得好:‘早翻兴岭午渡江,过了瓴州到边疆’!”
      少年人回头一看,是老熟人,于是喜笑颜开道:“诶呦,老周!”
      这老熟人可大有来头,是萧茂老头子年轻时出征的老部下,名叫周达,也是从荒沙地里九死一生出来的,现在萧茂足不出户了,他本以为能安生养老,结果反手被老侯爷丢给了萧敔,好在是他这人跟着萧茂年头多,又看着萧敔长大,竟对这飞来横祸没有半句怨言,就只当是报了知遇之恩了。
      只见这胡子拉碴的黑胖大汉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口黄杨木似的牙。
      “嘿…你这小混蛋玩意,没大没小的…”
      要是搁在以前,萧敔横竖是要上去浑扯两句的,可今日见到周达,他却没那么多话要说了,他现下就像是脑袋里装了个李琼一般,把所有的人都强行分成两类:可用可信的和或防或杀的。
      周达是向来带着他的良师益友,固然可信,但也是萧家的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萧敔心里五味杂陈,迟迟不语,才因为遇见友人而挂在脸上的喜悦也十分扫兴得僵住了。
      周达见他这样,倒也猛在了马背上。
      于是嘟囔到:“小混蛋知道装正经了…”话虽这样说着,却识趣的驾马退回了萧敔身后的军列里。
      就这样行了莫约大半个时辰,到了瓴州地界,趁天早,整军在临水的一处空地扎了营,萧敔方才进帐,地方还没坐热乎,又有兵丁来报,叫他去江仡帐中叙话。
      萧敔二话没说出了营帐,才走了几步,就见江仡站在不远的野草地里迎着了,于是快步奔了过去,施了军礼。
      “江将军。”萧敔到了跟前,倒也恭敬。
      江仡似乎皮笑肉不笑,“见外,见外,你妈原也是我江家人,我多少得对你照应着,不必这样生分。”
      萧敔也笑笑,依旧恭敬,却也没见亲和,虽然他亲妈的确是江家人,但对着这个利欲熏心的老狐狸,这声“舅舅”他是叫不出来。
      心头刚压下去一阵反感,面上多少不好看,便低头徐徐道:“军中无父子,自然也无舅甥,江将军一片心,晚辈明白,但八大营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个高枝儿晚辈怕是攀不上,实在是枉费您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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