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长城脚下摆地摊》尚云端

3、数身家

　　周义勇有一个小小的保险箱，就藏在床头柜的下面，实木包裹着的床头柜整个把保险箱包在里面，一般人看不出来。
　　他的钥匙就放在衣柜的夹层里，江楠随手一翻就找到了，打开保险箱，里面有几叠青灰色面值100元的大钞，几叠50元大钞，更多的是10元面值的大团结。
　　她全部拿出来数了一下，一共45600元。
　　25年后的四万多块钱当然什么都买不到，可这是1996年，人均工资只有三四百的年代，四万多块钱无疑是一笔巨款。
　　就凭着周义勇每个月450块钱的工资，攒下来这么多钱是不可能的，所以这钱肯定是来路不明的。他占着一个油水丰厚的岗位，这些钱应该是别人的孝敬。
　　而且这还只是放在家里的部分，他在外面偷偷地勾搭王梦雪，天知道带了多少钱出去？
　　江楠想起上辈子周义勇跟她提离婚的时候说过，可以把所有的钱都给她，只要肯签字。他此时的年纪还不是很大，又跟王梦雪处在热恋中，对金钱是看得没那么重。
　　可人是会变的，会变得越来越现实，对钱的执念也会越来越深，王梦雪跟周义勇还偷偷摸摸的时候的确是不怎么管他的钱，可时间一长，孩子也生下来后，王梦雪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把他所有的钱都拿走了，也不许他再给她钱。
　　王梦雪恨死了她，因为她不肯离婚，她只能永远当周义勇的小三，就算跟周义勇在一起，也是见不得光的狗男女。
　　她无法出席需要元配夫人出现的所有场合，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周义勇明里一个家，背地里一个家，但面对外人的时候，周义勇永远无法光明正大地跟别人介绍王梦雪：这是我爱人。
　　江楠奈何不了王梦雪，她就死死地占着正室的身份恶心她，即使上一辈子真正能恶心她的机会并不是那么多，可一年只要来上那么一两回，就够她含着一口气再多忍一年。
　　就为了那一口气，那一张撕不下来的脸皮，她就这样委屈了自己几十年……
　　江楠没办法理解那么年轻的自己怎么会在这种人的身上浪费了几十年的时间，到头来人也没，钱也没。
　　重来一回，她终于知道自己要怎么选择了。
　　她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把钱藏了起来。万一周义勇反悔，她也好有个把柄。
　　王梦雪要知道他有这么多钱，一定不可能让他全分给她的。她得一击即中，把握机会，一口气把这婚给离了。这回，谁劝她都没用。
　　她已经做好了谈判的充分准备。
　　谭老太偷偷地给周义勇打了电话，告诉他江楠已经回来的消息，叮嘱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家，末了还悄悄跟他说自己和老中医求了一份良方，江楠喝了一定能怀上大胖小子。
　　周义勇自从跟江楠提出离婚后，心里对这个婚姻已经从里到外感到了厌倦，此刻正跟王梦雪蜜里调油般好得难舍难分，又怎么会想回家跟江楠生孩子？面对母亲的威逼利诱，他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当天仍然没有回家。
　　谭老太等了儿子一晚上，结果电话也没一通，人也不见，登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第二天穿戴整齐就要亲自出去找儿子。
　　江楠拦住了她，平静道：“妈，这是我跟义勇之间的事，我去跟他谈吧。他总不能这样躲着不回家吧？”
　　谭老太其实也不想在单位里骂儿子把事情闹开，见一向安静的儿媳妇居然主动说要出去找人，登时一万个乐意：“那你跟他好好道歉，让他回家住，少年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一吵架就闹着要离婚，那这世上还有夫妻吗？记住，你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生个孩子，别搞这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
　　道歉？江楠脸上扬起了讽刺的笑，他周义勇出轨在先，提离婚在先，为什么每个人都让她道歉？
　　反正也没几天家人好当的了，江楠也懒得反驳她，拿了自己的包出门了。
　　她找到周义勇单位的时候，居然还有不少人认识她，一路上招呼打过去，找到了周义勇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周义勇一愣，看清楚是她的时候，心底蓦然一紧，眼睛眯了起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还好他办公室里没有别的人，不然这一句话就露馅了，江楠自嘲地笑了笑：“来接你下班。”
　　周义勇挥了挥手：“我还有事没忙完，今天就不回去了，你先回家吧。”
　　江楠就冷笑了笑：“再忙，吃个晚饭的时间是有的吧？走吧周主任，今天我们也应该谈一谈了。”
　　周义勇握着笔的手就停了下来，有点惊讶地看着江楠，在他的印象里，江楠一直很节省，结婚后从来不会浪费钱在外面吃饭，总觉得自己买菜动手做饭既营养又健康还省钱，多少次他想出去过过二人世界的时候都被她煞风景地拒绝，这次怎么会这么反常？
　　难道她真的想跟他谈离婚的事？想到这里，周义勇也坐不住了，起身跟在了江楠的后面。
　　两人在一家生意红火的饭店面前停下了脚步，江楠抬起头看着“仁和饭店”红底黄字的招牌，心中一阵恍惚，这是他们二人恋爱的时候周义勇经常带她过来吃饭的地方。
　　两人开始恋爱的时候，江楠只有十八岁，正是最害羞的年纪，跟他约会都躲着人走，怕被熟人看到，周义勇便经常把她带到这间有包厢的饭店里吃饭，上好菜门关上，两人就能避开别人的目光，在里面自在地谈天说地。
　　从这里开始，就从这里结束吧。江楠眼眶有点湿润了：“进去吧。”
　　老板还记得他们，毕竟约会能经常到他这里吃饭的，都是家里条件还不错的，他也听说了这双经常光顾他生意的俊男美女后来结婚了，只可惜结婚后便没来过了，虽然三年过去了，两人的样貌没有多大的变化，男才女貌的样子，一出现老板又想起来了。
　　他带着热情的笑容迎了上来：“哎呀，是你们呀，真是好久好久没见了，快请进，还是‘兰’的包间吧？”
　　仁和饭店里的有四个包间，起着梅兰菊竹的名字，装修得颇有古韵，江楠喜欢兰，这也是他们以前固定会去的包间。
　　江楠点了点头，跟在老板身后走进了包厢里面。感觉到身后的周义勇停住了脚步，脸上似乎有些感慨，她心里便忽然有了些悲戚，却又很快忍住了。
　　伤春悲秋，不利于她接下来要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