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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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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虞兮被关在阏氏帐不可外出后,就在门口挂了个小铃铛,旁人有什么事、进出都会摇响小铃铛。此日铃铛被摇响,是侍者送早膳来了。
路缘走过去将早膳拿过来,却见虞兮还在榻上睡得安稳。
以往虞兮怎么的都该醒了。路缘有些疑惑,上前想要叫虞兮起床。
刚靠近,路缘就感觉到一股灵力波动,周遭似乎还冷了不少。
路缘皱眉,将虞兮轻声叫醒。
虞兮被路缘唤醒,揉了揉眼睛,看路缘神色有异,疑惑道:“姐姐,怎么了?”
路缘:“昨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虞兮刚醒还是懵懵的,道:“没有啊......怎么了?”
路缘轻叹一口气,道:“我感受到你这边有些灵力波动,还冷了点。”
虞兮这才反应过来,神色一僵,打着哈哈敷衍道:“啊,我并未感觉什么异常啊......”
路缘看虞兮这反应也不对劲,忽而想起虞兮自己的能力就是驭冰,心里一跳,问道:“殿下不会动用灵力了吧?”
虞兮状似不在意地解释:“没有,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
路缘急了:“殿下!”
虞兮噤声,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路缘并不为装可怜攻势所动,急道:“你这是胡闹!且不说灵力缺失会不会损害身体,你动用灵力——”路缘顿了顿,想到现在都还感受得到灵力波动、感觉得到冷,虞兮动用的灵力应当还不少,更加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这可能会加速你的妖化?!”
虞兮当然想到了,但是对力量的渴望是很容易盖过对变成妖兽的恐惧的。
或者说,虞兮在来到鬼蛮之时就已经接受了自己可能会有的悲惨结局,于是更加渴望能够补全自己的某些缺憾。
可她现在也没有要反驳路缘的意思,只是低头,略有些委屈,低声说:“抱歉,姐姐。”
路缘看她这样也心软了,叹了口气,道:“跟我道什么歉......你的命是自己的。”
虞兮点点头。
路缘又问:“你知道你此时为何能够动用灵力吗?”
虞兮隐隐地知道,毕竟她感受到过体内那个替代了灵根的东西。只是尚不清楚那是何物,便摇了摇头。
路缘抿唇,道:“你昨晚动用了灵力,应当是感受到了灵脉上的变化了的吧?”
虞兮点头。
路缘看着她,说:“那是妖丹。”
虞兮一愣。
路缘低头叹了口气,又抬头看向她,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我......”
她声音忽然颤抖起来:“你若是真成了妖兽,怎么办呢?”
虞兮原本也在震惊和意外之中,脑子一片空白。听到路缘这句颤抖的话,她反而笑了,道:“姐姐你也是妖兽,我若最后也成了妖兽,岂不是与你们一样,寿与天齐啊。”
妖兽寿命只是比人长了几倍罢了,也说不上寿与天齐。路缘破涕为笑,笑骂:“乱讲。”
虞兮也跟着笑了笑,但总不过是苦中作乐。笑完,沉默片刻,说:“姐姐,若是往后我真变成了妖兽而失去了自己的神智,你一定要杀了我。”
路缘愣住,马上摇头拒绝:“不不不,不可能......”
虞兮抓住她的手:“姐姐,答应我。”
路缘看着她,眼泪又忍不住要滚下来。
“......好。”路缘垂眸,“好。”
门口的小铃铛又被摇响,是有人进来了。二人赶紧收拾好情绪起身,转身看到蒙塞尔已经带着今日份的药来了。
路缘如临大敌,挡在虞兮面前,似乎是坚决不会再让虞兮喝药了。
蒙塞尔像是没看到她一样,端着小碗,微微举高。
他直接与虞兮对视,而虞兮不知在想什么,皱着眉与蒙塞尔对峙片刻,轻轻搭上路缘的肩,让她让到一边。
路缘大惊:“殿下......?”
虞兮面色沉沉,走到蒙塞尔面前,接过那碗药。
她并没有马上喝,而是盯着碗里的药看了一会儿,忽然问:“昨日的妖狼,是穆腾格?”
蒙塞尔微微笑着,道:“你的侍女昨日不是看到了么?”
虞兮抿紧了唇,又问:“这药......是催化我的妖化的?”
蒙塞尔挑眉:“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虞兮又问:“我妖化对你们有什么用处?昨日穆腾格妖化也只是大肆破坏,还要另费工夫驯化。”
蒙塞尔避之不谈,而是说:“但这对殿下很有好处,不是么?”
虞兮冷冷地看着他。
蒙塞尔笑道:“殿下能拒绝无上的力量吗?”
虞兮什么都没说,仰头将一碗药一饮而尽!
路缘大惊:“殿下!”
虞兮喝完了药就将药碗一甩,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她说:“国师大人请回吧。”
蒙塞尔也不恼,甚至看都没看粉碎的碗一眼,反而是颇为留恋地看了虞兮片刻,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路缘就扑上去,伸手就要点虞兮的穴位催吐,被虞兮拦下。
路缘又急又怒:“你简直是胡闹!明知这会加快你的妖化,你还喝!”
虞兮哄着她笑:“没事的没事的,我可以转化药力为我所用。即使真的变为妖兽,我也能维持我自己的神智。”她顿了顿,又说:“而且我感觉,这药也不是催化我的妖化,似乎是......治愈,只是这治愈将与我共存的妖兽也治愈了。”
路缘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却还是生气,气得恨不得打她,又打不得,还舍不得骂,气得来回踱步,最后往自己休息的榻上一坐,不理人了。
虞兮赔着笑去哄她。
哄了一阵,路缘眼睛通红,道:“你可知那妖狐有多强?你当初为了不让妖狐重现不拿回自己的灵根,如今又不怕了?”
虞兮:“怕的怕的。”
路缘:“那你还!”
虞兮赶紧安抚:“但是我有信心。往日修行师父就说我有悟性,而且妖狐不知死了多少年了,我正值壮年,还斗不过作古多年的老妖怪?”
路缘:“你就是胡闹!往后出了什么事,我不给你兜底!”她说完扭头,又不理人了。
虞兮厚着脸皮往上凑:“姐姐,好姐姐,你看看我呗?我错了好不好......”
路缘斜觑她一眼:“你错了,你将药吐出来。”
虞兮神色一僵,讪讪缩头。
路缘:......气死我算了!
气归气,虞兮不愿放弃重获灵力的感觉,路缘也只能帮她控制体内的妖丹,教她妖兽的修行方式,教她怎么控制妖兽的兽性本能。
如此几日后,蒙塞尔又送了一次药。这次喝过后虞兮没再妖化,甚至有一回成功控制了自己身体长毛(......)。路缘虽仍不支持喝药,但也不再强烈反对,稍稍放下了心。
本来虞兮以为喝药一事不会再出什么岔子,结果阿尔木一来,就敏锐地察觉了虞兮身上的不对劲。
这小孩凑近闻了闻,皱着鼻子说:“殿下身上什么味道。”
虞兮心里一紧:“什么......什么味道?”
阿尔木没回答,皱着鼻子又吸了吸,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虞兮想起那碗药,支支吾吾:“额......或许有?”
阿尔木看了她一会儿,沉默片刻,道:“你下回再要吃,先给我看看。”
可那东西是蒙塞尔盯着虞兮喝下去,怎么留下来呢?
阿尔木又说:“那就把碗留下来。”
既然阿尔木似乎知道这奇怪的药的底细,那路缘和虞兮也就尽力配合。虞兮又在蒙塞尔来送药时演了一场戏,将药碗砸了,留下了一片残留着药汁的碎片。
阿尔木再来,仔细闻了闻碎片,又轻轻舔了舔残留的药汁,把虞兮二人吓得够呛。
阿尔木倒无所谓,一点点没什么影响。她还尝出来了这到底是什么——是鬼蛮一种人祭药品,用来加强祭品与血池祭台之间的联系的。祭品一开始会修为大增,随后会出现妖化特征,精神疯魔,最后呆呆傻傻,听不见看不见,不会说话没有触觉,那祭品就是成了,最后投入血池中,妖神会附身于祭品,给鬼蛮族人传达神的旨意。
不过这祭祀过于古老,而祭品往往是贵族血脉,贵族不满子嗣献祭,后来便渐渐废止了这祭祀,这些药品后来似乎被用作治疗一些疑难杂症。
阿尔木幼时学习鬼蛮秘术,把此祭祀当猎奇话本来看。被父亲知道后,还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至于为什么教训......因为按照祭祀记录的律法来看,如果下回要开启这个祭祀,那献祭的祭品就是穆腾格。而穆腾格此时已经被单于认回来当了王子,还很有可能继承单于位,呼腾格尔家本来就被穆腾格忌惮,就不便去触穆腾格的霉头。
“既然祭品是穆腾格......”路缘喃喃问道,“那为何要给殿下喝?”
阿尔木摊手,道:“毕竟穆腾格不能死啊。”
路缘皱眉:“但是那日他化为妖兽......”
阿尔木想了想,又说:“看来穆腾格身上真的有妖狼血脉。”
阿尔木看着她们,道:“穆腾格当年杀老单于,夺得王位时,宣扬的就是他拥有最纯净的妖狼血脉,是鬼蛮一族最强的领导者,能够带领鬼蛮征服中原。”
虞兮抿唇,路缘又急急地问:“那照你先前所说,殿下一直这么喝药的话,也会沦为妖、妖兽吗?”
阿尔木看向虞兮,说:“殿下是中原人,应当没有妖兽血脉,最后可能就是长长毛什么的。”
闻言虞兮和路缘二人却面露难色。阿尔木不知道虞兮妖化比长毛严重多了,且已经生成了妖丹,只怕是就快要彻底变成妖兽了。
虞兮问:“祭品转化的过程......可逆吗?”
阿尔木道:“不知道。以往没人想过救祭品。”
帐中陷入沉默,虞兮路缘二人都不看对方。
半晌,路缘深吸一口气,道:“殿下,往后......不要再喝了。”
虞兮点点头。事已至此,她就是再渴望力量,也不能再喝了。
阿尔木却说:“现在不喝也不行了,殿下的身体已经开始被改造,不喝也会痛苦万分。”
路缘急道:“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殿下去死吗?”
阿尔木道:“那就得找回被蒙塞尔拿去的典籍,看那里面有没有办法帮殿下恢复。”
“好,好......”路缘道,“我会尽快将典籍找回来。”
阿尔木点头:“好。”
虞兮一直低着头,此时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对阿尔木说:“你说这祭祀往日都是为了让妖王附身于祭品......难道蒙塞尔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妖王附生在我身上吗?”
阿尔木道:“但是这种附生难以持续,往往不过一刻,神明就会离去,也不会将自己的力量赐予凡人。”
“那蒙塞尔是为了什么?”虞兮疑惑问道。
阿尔木摇头。众人都一头雾水。
蒙塞尔最终的目标一定是入主中原,当年鼓动鬼蛮人攻打中原也是用的这个理由。可是攻打中原便打了,大费周章将虞兮弄来作什么?就算是虞兮确为妖兽,穆腾格确为妖狼,他们俩都是祭品,也不能把妖王真正复活,也不能得到妖王的力量啊。
但是现在蒙塞尔所用的秘法,看起来确实是为了复活妖王。
虞兮叹了口气,道:“目前来看蒙塞尔的计划注定落空,若不是为了将我的身体恢复,我们岂不是可以什么事都不用做?”
路缘被她说的话弄得莫名发笑,道:“看起来是这样。”
虞兮苦笑,叹道:“罢了罢了......待将典籍偷来再说吧。”
路缘:“只是不知道典籍在哪儿。”
虞兮:“上回去他那儿,他那毡帐还挺大的,或许就在他帐内。”
她又问阿尔木:“鬼蛮有什么密室么?”
阿尔木摇头:“没有密室,密室早就在我家族覆灭之时被炸掉了。”
虞兮一愣:“为何炸掉?”
阿尔木道:“除却能与天地共灵的呼腾格尔家,其余人难以把握秘法的力量。”
虞兮:“啊,这样。”
路缘又说:“看来我们还得尽快阻止蒙塞尔,不然若是他的祭祀出了问题,弄出更大的乱子就不好了。”
虞兮点头。
阿尔木却看着虞兮,感觉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没想到的。
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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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结束,天色也暗了,大军行进过久,也该停下休整一番了。
大漠里的夜格外冷,大家将搭毡帐的材料集合在一起,搭了一些很大的帐篷,可以容纳尽可能多的人,以这种方式聚在一起取暖。
众人忙活好一会儿,终于搭好了所有帐篷。韩峰被累得够呛,躺地上半死不活地休息片刻,艰难地爬起来,一把抓住路过的向导问:“哎,嬴将军哪儿去了?”
向导吓了一跳,挠挠头:“不知道啊......啊,好像在那边。”
韩峰顺着士兵指的地方望去,看到在营地最边缘,一个高一点的沙丘上,嬴惑就站在那里,手里杵着虎尾长戟,还戴着防风的纯白面具,面向南方,不知在看什么。
韩峰看着他,莫名觉得不宜打扰,叹了口气,没去找他,转身回了毡帐。帐内都是几个熟识的人,新找来的向导,刘忠义,沈重阳,还有魏容止和几个文官。
帐内点了一个小小的火炉,众人围坐其旁,一边搓着手烤火,一边拿出一点干粮烤热了吃。
几个大男人没什么好聊的,魏容止等人常说的经史子集与这群大老粗也说不通,说来说去,说到家人。
说起家人,韩峰更多的是惭愧。他说:“我儿子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参了军,到现在也还只见了一次,还差点把别人认成我。”
“韩峰你参军几年了?”刘忠义问,转而又说:“我闺女应当比你儿子大一些,我参军前就三岁了,水灵灵的,唉,要不是地里没收成,我也不至于图参军的那两块银子!”
他叹了口气,又嬉皮笑脸地跟韩峰说:“哎,以后战事平息,不如将你我儿女凑个对,亲家也相熟,多好!”
韩峰一把推开他,众人大笑。沈重阳羡慕不已:“你们都有孩子了,我连媳妇都没讨到!哎,魏大人,听闻你已娶妻,还是青梅竹马?”
魏容止轻轻地笑了:“是。”
沈重阳又问:“有孩子了吗?”
“尚无。”魏容止道,“夫人身子不好,有没有孩子......也不强求。”
沈重阳叹了口气,感慨道:“魏大人豁达。我就想要个大胖小子!等不打仗了,我就去娶个能吃会做的媳妇,生他七八......五、三四个!满院子的孩子,多好玩!”
众人又笑,不知是谁笑骂道:“三四个孩子,你养的起吗!”
沈重阳骂回去:“我攒了许多银子了!要你个穷鬼操心!”他又美美地幻想:“我媳妇不必太漂亮,但一定要会干活。不知我父母在家怎样,我不在,家里的地都该荒了。”
韩峰:“荒了再垦,等我们从月氏回来,身上都带了功,都不用种地了!”
沈重阳豁然开朗:“是啊!那我媳妇也就是官太太了!那也就不必会干活,能生养就好了。”
众人又笑,笑他想得美。
都是玩笑,沈重阳也不恼。大家又开始畅想若是真有军功,要在哪里开府。韩峰说见过京城的官邸,好气派!众人又开始羡慕,追问在场几个真正的官:“哎,魏大人,你们的府邸是怎样的?”
魏容止笑道:“我出身贫寒,在京城住的还是租的小院,没有府邸。”
其他文官倒是有世家出身的,只是被这群想要自己建功立业后开府的军人一衬托,便觉得祖传的拿不出手,也说自己功绩不显,尚未开府。
于是这群田地里出来的泥腿子释怀了:原来光鲜亮丽的官儿也不一定能有府邸!
于是大家又勾肩搭背地互相安慰、互相鼓励,说此番出行,一定能功业大成,回来后建个顶气派的府邸!
而向导钟图路,他还不到二十,脸上被风沙吹出来的痕迹遮不住他未脱的稚气。其他人说娶妻生子建功立业,那些对他而言都太远,一时间也插不上嘴。沈重阳说到高兴处,看到钟图路闭嘴不言,打趣道:“小钟,你也还未娶妻吧?”
钟图路腼腆地摇头,说:“尚未......但是我已有心悦之人。”
“啊?”沈重阳调笑他的目的落空,又问,“青梅竹马?”
钟图路羞涩低头:“算.....算是吧。”
刘忠义笑着闹着:“说说吧!你们兴庆府的人,是不是都特水灵?”
“......是。”钟图路想到爱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转而又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撇下来,道:“可是她家早就逃难去了,我也不知道去那儿找她。”
众人这才意识到问他这个问题不合时宜,便又转向聊别的。
众人聊着,又唱歌,钟图路教众人兴庆府的民歌。几个大老粗扯着嗓子吼,吼到后面开始比谁的声音大,吼得脸红脖子粗。旁边毡帐的人一开始被烦得不行,最后也加入了吼歌的队伍,一时间营地里热闹非凡。
歌声笼罩着整个营地,嬴惑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沙丘上坐了下来,将虎尾长戟抱在怀里,身上裹着斗篷,嘴里也哼着将士们的歌。
云层斑驳了月光,为将士们的歌会助兴。浅淡的光芒照在嬴惑身上,他颈侧闪了闪,契约符印亮起。嬴惑微微低头,契约符印彻底亮起,白虎刑在他身后出现。
白虎刑在他身后趴下,将他围在自己庞大的身躯之间,以防夜间的冷风吹病了嬴将军。
嬴惑笑了笑,道:“怎么突然想出来?”
白虎刑将下巴搭在爪子上,呼出来的热气在脑袋前吹出来一个小沙坑。嬴惑看到,又伸手将沙坑填平,白虎刑又再吹出来。
如此几番,嬴惑也幼稚得笑出了声。最后一次填平沙坑,他伸手在白虎脑袋上擦干净手上的沙尘,弄得白虎刑顶不乐意地甩了甩脑袋。
嬴惑笑,继续看着南方。
其实他们已经深入了大漠腹地,往南也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远行之人,总还是得看些东西聊以慰藉。
白虎刑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南方看,不明所以,也就不再深思,转头舔毛。
忽然,嬴惑开口:“这样真好啊。”
白虎刑动作停了一瞬,又继续舔毛,与嬴惑别无二致的声音响起:“什么好?”
嬴惑看着营地里的将士们,轻声笑着说:“能看到大家自在地聊以后,很好。”
白虎刑转头看向笑闹的营地,所有人似乎都满怀希望、无忧无虑,确实很好。
只是嬴惑笑完又叹了口气,道:“此行凶险......此间三千人,我能保住几个呢?”
白虎刑道:“你若是如此瞻前顾后,那便是一个都保不住。”
嬴惑沉默片刻,点头:“也是。”
白虎刑舔完了自己能够得到的毛后也没动,嬴惑便放松地靠在他身上。嬴惑翻手收回虎尾长戟,白虎刑的目光随着虎尾长戟消失的鎏光往远处飘了片刻,又飘回来,最后闭眼,懒懒地趴下。
嬴惑靠在白虎身上看夜空。此时夜空澄净,月光极盛,繁星不与其争锋。嬴惑恍恍惚惚地说:“有时我会想......活着图什么?”
嬴惑原以为白虎刑不会回答,却听到他懒洋洋地说:“图久行归来的一碗热饭,图漫漫长夜里的一床被褥,图红鸾帐里的软玉温香,图琼楼玉宇里的黄金万两,或者——图高位之上的无上权柄。世人所欲皆不过如此,有什么好纠结的。”
嬴惑失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对。
嬴惑又问:“那我图天下安乐、百姓安居,是不是过于虚假空泛?”
白虎刑眼睛都没睁,抖了抖耳朵,道:“若你立足天边放眼天下,那确实是空泛,毕竟若是万物加在一起,于宇宙而言也不过沧海一粟,无足轻重。”
“若你立足当下,你所求也不过是满足这些谈天的军士成家立业、娶个媳妇生个孩子的愿望,每一样都看得见摸得着,也不算空泛。”
嬴惑没回答,倒是白虎刑觉得无趣:“你不要拿出与半指仙讲道的架势与我说话,烦。世间泛泛而谈者甚众,你也不算特殊,纠结什么?”
嬴惑哑然,片刻后轻轻地叹了口气,笑了。
白虎仿佛已经要睡着,迷迷糊糊地说:“况且忧天下也不是你的职责,是姬宇的。与其空想这些,还不如多鞭策他......”
嬴惑笑,轻声道:“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