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木吻青

38、敌袭

　　深夜，霍炳秋在帅帐被惊醒，刚披起衣服，就看到帐帘被猛地掀开，顾矜伐押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顾矜伐能力在驭金铁，无需用手，只是用铁片就把两人绑缚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霍炳秋披着外袍连忙走来，伸手将油灯点燃，问：“这是怎么回事？”

　　由于上次顾矜伐查案查得很利索，霍炳秋想着顾矜伐在查案防卫方面应当得心应手，便将这个临时军营的防卫工作交给他了。

　　顾矜伐道：“此二人鬼鬼祟祟进营，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但是在他们身上搜出了太原府衙的腰牌。”

　　霍炳秋拿过顾矜伐递来的腰牌看了看，确定不假，厉色质问地上趴着的两个人：“说！你们是做什么来的？”

　　那二人还嘴硬，斥道：“你们偷潜入府衙，擅自扣押主簿，其罪当诛！正好皇上也来了，我要禀报皇上，治你的罪.....”

　　霍、顾二人脸色在昏暗的灯火下狠戾非常，这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颤抖着逞强道：“你们不要得意！我们郡守大人......”

　　顾矜伐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召来自己的雕花兽纹银枪，呼呼舞过，枪尖铮一声抵在其中一人的喉咙上：“如何？”

　　那人吓得屁滚尿流：“啊哈——大人！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呜呜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其他的真的不知道啊......”

　　霍炳秋手中火光乍现，扑朔着甚是唬人：“不知道？那府库中千石粮草那里去了！”

　　那人哇哇大哭：“哇哈哈嗷嗷嗷嗷......小的、小的只知道每月都会有鬼蛮人来访，其余的真不知道了啊......将军、将军饶命......”

　　霍、顾二人一惊，那些府库粮草竟是送给了鬼蛮人！此番皇帝前来，郡守苟且迟早败露，那皇上此行岂不是变数甚多？

　　霍炳秋大步出帐，敲响了集合铃。

　　与此同时，郡守府。

　　桌上的蜡烛燃尽，烛芯浸到蜡泪离，最后熄灭，将桌边郡守的脸也隐进黑暗里。

　　心腹为郡守重新点上蜡烛，郡守开口道：“多久了？”

　　心腹犹豫道：“额......已有两个时辰了。”

　　郡守马上就意识到出事了，赶紧转身将早已收拾好的细软金银带上，对心腹道：“备马，出城！”

　　心腹吓得连滚带爬：“哎哎好嘞！”

　　午夜，军营警铃大作：

　　“敌袭！敌袭！”

　　城内诸官员连忙去郡守府找郡守，但是已经人去楼空。城内陡然大乱，一时间鬼蛮兵临城下，势不可挡。

　　霍炳秋临时接过守城士兵指挥权，指挥众人备好滚石等迎敌。

　　嬴惑刚起来，外袍都没穿好，匆匆赶来，问道：“将军，怎么回事？”

　　霍炳秋：“我与顾矜伐刚抓到鬼鬼祟祟到咱们营里来的两个郡守的人，不消半个时辰鬼蛮就打过来了。”他看了一眼城下乌压压的军队，道：“我已经差人去找郡守了，只是......”

　　他话音未落，被他派去找郡守的人就回来了，说郡守府没人，看来郡守已经跑了。

　　霍炳秋骂了一句，对嬴惑说：“你快去找皇上！现在郡守狗急跳墙，可能会对皇上不利！”

　　嬴惑也想到了，点点头，转身就进了一个通天井。

　　姬宇根本没睡，正在案边看书。听到院外混乱的动静，他皱眉道：“德备才，你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德备才应声出门，却在片刻后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陛下！陛下，院门被锁了！”

　　姬宇一怔，皱眉起身，快步走到院内。在院子里能更清晰地听到院外的声音，其中有人惊慌高呼：“郡守大人不见了！”

　　院内德备才也叫了起来：“陛下！着火了！”

　　姬宇猛然回头暗道不好，他喝退侍从，心念一动，手中灵力暴涨，化为道道雷电横劈出去，直接将整个院墙全部打垮！

　　众人：！！！

　　墙壁倒下的瞬间，一个通天井突然在姬宇面前打开，嬴惑从中走出。迎着姬宇惊讶的目光，嬴惑急道：“皇上，鬼蛮攻城，末将来带您离开。”

　　姬宇在惊讶的同时瞬间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霍炳秋等人说的太原郡守的罪行多半是真的，而且能具体到贪墨粮饷和通敌叛国。姬宇此番前来完全出乎郡守意料，而那位钦差只怕早就被他搞定了——如今郡守所做之事迟早败露，现在就彻底投敌、狗急跳墙了。

　　姬宇转头吩咐德备才找来钦差，他料定郡守不会带着钦差一起走；然后回身对嬴惑说：“走吧，上城楼！”

　　他说完就往前走，嬴惑愣了一下赶紧跟上：“不不是......你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接下来可能会打得很惨烈......”

　　姬宇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嬴惑，眼睛在火光下闪着暗沉的光。他说：“为何朕不可去？”

　　嬴惑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

　　姬宇道：“此战，朕与诸将士共进退。”

　　说完他继续往前走，嬴惑赶紧快步跟上。

　　城外，鬼蛮大军以冲车、投石机攻城，大周这边的修行者站在城楼上首当其冲，等嬴惑姬宇赶到的时候霍炳秋都已经挂了彩。

　　霍炳秋看到姬宇大惊道：“寅伯都！你怎么把皇上带上来了！”

　　姬宇上前几步，看向火光冲天的城外，道：“是朕自己要来的。”他双手上抬，手上凝聚的灵力肉眼可见。他猛然挥手，一道道雷电从他手中挥出，狠狠甩在冲车上的鬼蛮人身上，将他们狠狠掀翻！

　　霍炳秋等人也见机行事，一时间鬼蛮也占不到好处。

　　而众将士看皇帝都来迎敌了，士气大涨，打得鬼蛮节节败退。

　　攻城之人占不到上风，霍炳秋断然下令，派兵出城迎敌。

　　封长乐顾矜伐嬴惑三人驾马出城，身后千万将士跟随，与来犯鬼蛮厮杀在一处。

　　城墙上的迎敌压力瞬间小了很多，姬宇看着城外混乱的战局，脸色晦暗不明。

　　霍炳秋恭敬道：“陛下，剩下的就无需您在此坚守，您可以去歇息了。”

　　姬宇摇头拒绝，继续看着城外。

　　城外喊杀声震天，时不时灵力波动和被灵力操纵的各路沙石箭矢都会影响到城楼上。而姬宇目光如炬，冷静地看着大周军队一点一点将鬼蛮军队打得更远。

　　鬼蛮人中修行者比大周更少，此时上了战场的只有一个可驭沙尘的人。而这对于大周军队是个很大的阻碍，能与之抗衡的只有拥有同样能力的封长乐，但封长乐显然力不从心。

　　姬宇目睹一切变化，自然不会允许这场仗出现什么变故。他要来城墙上一位将士的弓箭，又对霍炳秋说：“霍将军，借把火。”

　　霍炳秋愣了一下，看到姬宇已经搭箭拉弓了，赶紧伸手，心念一动，姬宇手上那支箭的箭尖上就“噗”地一下燃起了火。

　　姬宇很满意，瞄准了鬼蛮阵营中那个鼓动风沙的人。

　　霍炳秋看出姬宇的意图，但是其实他没发现那个人，顺着姬宇瞄准的方向极目望去，才发现那人竟是鬼蛮统帅胡勒图！

　　霍炳秋心道：难怪之前在上郡没再遇到过他，原来他来了太原！

　　姬宇不知道霍炳秋在想什么，他瞄准胡勒图，身上的灵力又被催动，迅速地往箭上汇聚，最后整支箭都带着炫目的火光和灵力的鎏光，姬宇的冠发都被冲散，乌黑长发在灵力鼓动的猎猎风中不断舞动。

　　姬宇全神贯注，最后轻轻松手，长箭破封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胡勒图！

　　胡勒图感觉到长箭来袭，但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箭射下了战车！

　　战场上的风沙陡然小了很多，封长乐瞬间夺得主动权，沙尘不断被扬起，化作万千利刃袭向鬼蛮人！

　　姬宇满意地看着战局变化，将弓箭还给一旁的将士。

　　那将士还在不断夸赞道：“皇上威武！”

　　姬宇没管其他，将头发稍微盘了一下，就转身离开。

　　这场仗打了一个晚上，直到黎明之时战火才停歇。

　　姬宇也在之前郡守安排的院子里等了一晚上。

　　他也不是枯坐，霍炳秋派了人保护他，他就让那些人去把没跑掉的为郡守做过事的人全抓来审讯，最后得出结果：太原郡守贪墨粮饷、贿赂钦差、通敌叛国板上钉钉，只是现在人跑了，估计是彻底投敌了。

　　黎明时分战火停歇，霍炳秋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姬宇叫了过来，然后开始宣读圣旨。

　　原太原郡守贪墨粮饷、贿赂钦差、通敌叛国，一经逮捕就地正法，其家眷十六岁以上的斩首示众，十六岁以下下狱；霍炳秋守城有功，赏封地三百户，任命为太原郡守，封上阳大将军，可统帅三军。

　　而那位受了贿的钦差，也被斩首示众，这个消息也被姬宇刻意传播出去，算是杀鸡儆猴。

　　一切都处理完，姬宇遣散诸多仆从，一个人坐在房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等的人也没让他失望，约莫一刻钟后，门外守着的德备才通传：“陛下，寅伯都求见。”

　　姬宇心情稍微放松了点，道：“进。”

　　门被打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嬴惑站在门外。

　　嬴惑正准备行礼，姬宇一扬手制止了他。

　　门被关上。

　　姬宇一抬手，在屋内设了个隔音阵法，嬴惑笑着上前，道：“等我很久了？”

　　姬宇的目光黏在他身上，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道：“没有。”

　　嬴惑这才将药盒和食盒从自己的芥子世界里拿出来，打开，问道：“有没有受伤？”

　　姬宇摇头：“没有。倒是你，出城迎敌，有没有受伤？”

　　嬴惑本来第一反应想摇头否认，但是摇到一半又看到姬宇的目光，叹了口气，苦笑承认：“一点小伤，不碍事。”

　　他此番前来不仅换了干净衣服，肯定还处理好了伤口，还乖乖把姬宇给他的护腕戴着。既然他穿戴整齐，姬宇也就不好强制性扒衣服查看伤口，只得悻悻打开食盒，问：“这是你做的？”

　　嬴惑笑了一声，道：“我哪里来的时间？这是郡守府小厨房做的，想到你应该饿了。”

　　姬宇本已不用吃饭，可嬴惑总喜欢操这些闲心。

　　食盒内是一碗汤和一点填肚子的点心，吃了再去休息不至于涨得慌。姬宇对此没什么兴趣，将食盒推给嬴惑：“你刚从战场上下来，更应该好好吃点。”

　　嬴惑推辞，但姬宇坚持，二人僵持不下，最后一起吃。

　　吃饱喝足，嬴惑把药盒留下就要走。姬宇留他在这里休息一下，嬴惑笑道：“我既已参军，就不好搞特殊。”

　　姬宇愣住，嬴惑微微颔首致意，转身离开。

　　太原城内的烂摊子一大堆，霍炳秋并不是行政人才，姬宇就干脆留下来帮他收拾残局，如此便待了有十来天。

　　此间嬴惑时不时就去看看姬宇，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怕姬宇头一次远行不习惯吧。

　　在彻底调查太原郡守的罪行时，众人还发现嬴惑一行人之前去鬼蛮驻地抢的粮食中有些粮食袋上有编号，而对应过姬宇那边的账册后，发现这些粮食本来是给太原郡的。

　　但是一问太原郡内人员，他们又说鬼蛮来犯很少，来了也没有抢过粮食。同批次粮食在太原府库中也找到了，这说明太原郡守甚至将部分粮饷“孝敬”给了鬼蛮，以此换取其不攻打太原！

　　此等叛国之徒，幸好已经跑了，不然姬宇能活刮了他。

　　众人猜测过此人跑去了哪里，都怀疑他已经进入了鬼蛮的阵营，找不到了。不过想来他无法给鬼蛮提供利益，鬼蛮也不会久留他，横竖他没有什么好结局，便不再耗费人力物力追查。

　　处理完太原的烂摊子，姬宇启程准备回京。

　　一想到回京就要面对那群不依不饶要重开揽月堂的人，姬宇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嬴惑看他神色有异，便礼貌性地问道：“怎么愁眉苦脸？”

　　姬宇看了他一眼，很想撒个娇说只是舍不得他，不过到底是没敢，如实说道：“顾思之在江北赈灾时前去施粥行善，狠揽了一波名声，现在朝中要求重开揽月堂、顾思之官复原职，我正头疼。”

　　嬴惑想到顾思之可能帮着魏家私通鬼蛮、谋害五族，脸色也冷了下来。

　　嬴惑沉默片刻，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他也不问姬宇是否找到顾思之和魏家的罪证，姬宇不说想必就是没找到。姬宇闻言扯了扯嘴角，说：“让顾思之继续担任揽月堂堂主......那还是继续让揽月堂关着吧。”

　　嬴惑定定地看着他，不欲多言，长舒了口气，说：“回去吧。”

　　姬宇无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

　　嬴惑听到不远处传来姬宇的声音：“传令，回京。”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