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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敌袭 ...

  •   顾思之出门远游,秦汉策原本以为自己在京中行事会方便不少,不想商泽等人竟在追查揽月堂之外的鬼蛮细作,保险起见,这段时间秦汉策不能启用他们,但他又在筹划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段时日战事正酣,鬼蛮准备的事情似乎有了眉目,所以格外好战。而鬼蛮单于庭那边也给秦汉策递了信,要钱粮。

      往常鬼蛮要钱粮是去大周边境抢,这几年边境都没什么人了,抢不到,便找秦汉策要。

      秦汉策思量片刻,一边想着姬宇刚批文给前线送粮,一边低头划破自己手指,鲜血瞬时涌出,却不下落,漂浮空中,竟慢慢长成了一个人!

      那人双目呆滞,直直地往前看,身形似乎有些透明,能看清体内的一团涌动的鲜血。

      秦汉策草草地给自己止了血,摸着下巴端详这人。不过片刻后这人便动了起来,却依然没有人气,只觉得是傀儡,是死物。

      这傀儡起身,转身离开。此时正是夜晚,京中宵禁,无人发现异常。

      “可别有宋旭那样闯宵禁的愣头青了......”秦汉策目送傀儡离开,看他一跃飞上房梁,进入某户人家,彻底没了踪影。

      如此秦汉策才算满意,转身回房,却并不睡下,而是端坐榻上,闭目冥想。

      看起来只是寻常修行,却不知他此时正是在控制方才的傀儡,也能借那傀儡的眼睛看到许多事。

      那傀儡进的那户人家还亮着灯,他从窗缝“飘”进房子,屋内的人却看不见他,只是兀自在说着话。

      其中一妇人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问:“还需要什么?北疆苦寒,多备些衣物为好。”

      另一蓄着山羊胡的男人笑说:“押送粮草来去也就十余日,这次情况紧急,或许脚程还得快些。备多了反而累赘。”

      妇人微嗔:“几件衣服,累赘什么?”

      山羊胡笑着,忽然浑身一震。妇人有些疑心地看着他:“怎么?”

      山羊胡眼神迷蒙一瞬,又马上笑说:“无事,无事。”

      妇人觑他一眼,继续絮絮叨叨地收着东西,嘱咐叮嘱。

      ·

      战事愈演愈烈,军中依然沿用老战术迎敌,死伤逐渐增多。而且补给粮草迟迟不到,士气低下,大周军队逐渐败退,但尚且有一战之力。

      又是一日放饭时,帅帐内一些常人将领正拿着两个杂粮馒头啃,霍炳秋和一众修行将领在一边看沙盘。封长乐走过来,将水壶递给他:“将军,喝点热热身子?我的私藏。”

      霍炳秋没接,看了一眼吃得喷香的将士们,小声问他:“军中还有多少粮食?”

      “若是每人每天三个饼子的话,那就还能撑十日。”封长乐道。

      “十日......”霍炳秋叹道,“十日后若补给还不来,咱们就只有撤军了。”

      封长乐面露纠结:“咱们好不容易打到这里,若就因此撤军......”

      “不撤军也没办法,当初第一回弃用阵法的时候我就觉得军中必有怨言,果然。”霍炳秋道,“最近饭食减少,士兵也都能感觉到,他们也不是傻子。”

      封长乐:“其实粮都是小事,从军打仗这么多年谁还没饿过;最大的问题是药,伤兵营近日又因为没药死了三个。再这么下去,军中可用之兵就更少了。”

      霍炳秋闷闷地叹气。封长乐喝完最后一点酒,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霍炳秋叫住他,却没说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封长乐疑惑道:“将军何事?”

      霍炳秋犹豫片刻还是说:“把寅伯都给我叫过来。”

      封长乐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马上应下:“是。”

      嬴惑不多时就来了,上前行礼道:“将军。”

      霍炳秋把他拉到一旁,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为情,但是最后还是开了口:“......你那儿还有药吗?军中药物紧缺,我......”

      嬴惑前几天给了霍炳秋一批自己存在芥子世界里的药,此时也没了存货:“那是最后一点了。”

      霍炳秋沉沉地叹了口气,道:“你和皇上还有联系吗?能不能去问问皇上,这说好的补给什么时候到啊?”

      嬴惑在心里算了算日子,也暗自疑惑,从上次被姬宇叫回去到现在,补给早该到了,但是现在还没个音讯,难道姬宇在朝中遇到什么麻烦了不成?

      他想了想,说:“我不日便去问问皇上。”

      霍炳秋这才轻松一点,道:“好!辛苦你了。”

      嬴惑笑笑:“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

      上回请求姬宇让自己回家省亲被拒绝,德备才暂时不再想这事,今日内务府大总管却又来请他一起回乡省亲,他有些疑惑地拒绝了他。

      这位大总管的态度也很奇怪,看他拒绝了反而着急,又劝了一番,无果,最后一个人出宫了。

      这位大总管说起来是德备才的老乡,当年在内务府只是个小厮,但也帮着德备才和姬宇度过了一段艰难的年月。

      如今这人实在反常,德备才觉得奇怪,于是让人去查这位大总管是不是犯事了。

      去调查的人回来,说这位大总管一直安分守己,但是前日将内务府的职务辞了,而当天,魏后找过他。

      德备才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就想去报告给姬宇。但是还没等他赶到御书房,魏后的贴身侍女梦玉就将他拦下了。

      德备才还是不很敢和魏后的人正面交锋,勉强作出强势的态度问:“姑姑有何贵干?”

      梦玉气定神闲地一躬身,道:“娘娘有请公公。”

      德备才:“皇上还在御书房,娘娘若找皇上可得等一会儿了。”

      梦玉笑了笑,道:“不,娘娘就是找公公。”

      德备才愣住,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无非就是魏后要自己反水去谋害姬宇。没等他想明白,梦玉就再次上前一步,步步紧逼道:“请吧,公公。”

      德备才和姬宇一样,这么多年都没有多带侍从的习惯,此时也没人能帮忙给姬宇传信,咬咬牙,只好跟着梦玉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起今日那个内务府总管的事。这两件事必有联系,莫不是魏后顺着这位总管查到了自己家?自己家的信息当年入宫为太子侍从的时候就应该被隐藏了,魏后能找到吗?......不管能不能找到,看现在这个情形估计都是找到了......

      若魏后真以家人相要挟要自己背叛皇上怎么办?德备才忍不住想,手心里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几番纠结,他还是想先和魏后周旋,等回来了找皇上求助。对,对!皇上那么神通广大,怎么可能不能从魏后手里保下自己的家人呢?况且自己和皇上这么多年的情谊......

      “德公公,到了。”

      梦玉忽然开口,德备才吓了一跳。梦玉看着他笑笑,道:“走吧,德公公。”

      德备才讪笑着,拿手绢擦了擦汗,跟上。

      此时,魏后端坐高台之上,手里捏着一颗晶莹的葡萄,似乎没有吃的意思,在手里捏了一会儿,看德备才被带进来了,微微一笑,将手里的葡萄扔开,道:“来了。”

      德备才俯身行大礼:“参见太后娘娘。”

      阳光并没有照在魏后脸上,但她是笑着的。她说:“在皇帝身边当差,应当是很辛苦的吧?”

      德备才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冷汗直流:“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魏后轻哼一声,又捏起一颗葡萄玩弄。

      殿内沉寂半晌,魏后终于开口:“听闻今日内务府总管去找了你了?”

      德备才颤声回答:“是。”

      “前几日孤找他拿些东西,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现今......是不是已然归乡了呀?”魏后微笑道。

      德备才心想她果然想对自己的家人下手!面上冷汗淋漓,但还是故作冷静道:“奴才不知。”

      他不接茬,魏后不急。魏后道:“德公公是七八岁就来了宫里了吧?会不会对家中情谊并不深切呀?”

      不等德备才回答,魏后就自顾自的说:“哦,不会,孤记得德公公最早几年还是会返乡省亲的。那是什么时候......没去过了呢?”

      德备才不知道魏后这是什么意思,但他很清楚,自己自从姬宇十四岁之后就没再回去过了。

      魏后说:“是不是从泰元二年就没回去过了?”

      德备才不回答,魏后就又问:“是不是连书信也没有过了?”

      德备才被说中,一言不发。

      魏后道:“可怜你为皇帝辛苦多年,竟被苛待至此。”

      德备才垂头不语,魏后笑笑,道:“孤仁厚,帮你找到了你的母亲......还有妹妹。”

      德备才猛然抬头,心说果然!她果然是要拿自己的家人相威胁,逼迫自己背叛皇上!

      德备才俯身道:“皇上待奴才不薄,奴才若叛逆于皇上,才是大逆不道。”

      魏后沉默片刻,沉默到德备才都以为她放弃了自己的计划,她才轻笑一声,那一声猛然激起了德备才一身的鸡皮疙瘩。

      “若你母亲妹妹,在那时就已经死了呢?”

      德备才悚然一惊,猛然抬头,瞳孔巨震,一时间都忘了尊卑:“你......你说什么?”

      魏后料到他的反应,冲梦玉递了个眼神,梦玉微微欠身,从一旁拿来一卷卷宗,记录的正是德备才家人的信息。

      这卷宗德备才眼熟,当年他还亲自在其上按了手印。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德备才颤抖着双手接过卷宗,一时竟手抖得无法拿稳。卷宗从他手上落下,在地上滚开,展露出最刺眼的几个字:德氏名吾,德氏风音,死于泰元三年三月十二。

      “死......死......”德备才趴在地上,扯过那一纸卷宗,氤氲的泪水让他难以看清其上的字迹,“三月......十二......”

      他不敢再看,但身上无力,那残忍的卷宗像是粘在他手上一样甩也甩不掉,他涕泗横流,痛哭流涕。

      自己最亲最亲的亲人,竟然多年之前,就已经死了。

      谁杀的?谁杀的?

      魏后颇为满意地端详德备才的痛苦,然后适时地开口:“你说,是谁杀的?”

      是谁杀的?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德备才却不敢去想。

      “是姬宇杀的。”魏后残忍地开口。

      “为什么......为什么......”德备才喃喃地说,疯了一样地扒拉卷宗,把它按在自己心口上,“为什么啊......”

      殿内没有人说话,这个答案太显而易见了。帝王身边人,不允许他有任何可以被威胁拿捏的东西。与其留下隐患,不如干脆杀之而后快。

      反正德备才此后再也没有返乡省亲的机会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真相。

      “姬宇......!姬宇!”德备才含糊怒吼,“你为何狠心至此......”

      魏后等他哭完,才开口:“这个时候才知道姬宇并非良主,也不迟。”

      德备才带着一脸狼狈的泪水抬头。

      ·

      泰元八年六月十三,鬼蛮大举进犯,大周军队缺粮缺药缺兵力,不敌,退守上郡。上郡亦缺粮缺药,守城艰难。

      燃着火的箭雨呼啸而来,嬴惑再也顾不得掩藏自己的能力,他伸手,在上郡城墙上空展开一个巨大的通天井,它将那些火箭尽数吞噬,然后又重新吐回给鬼蛮的军队。

      鬼蛮军队里一片哀嚎,但是守军这边仍然不容乐观,他们缺少兵力缺少守城用的巨石和弓箭,他们什么都缺。最后一些还能站起来的士兵站上城墙,将剩余的木桶、破损的砖块扔下去,以期尽力阻挡一点鬼蛮士兵爬上城墙的步伐。

      能够驾驭风沙的人鼓动着风沙,能够驾驭金铁的人操控着残缺的武器,能够操纵烈焰的人鼓起狂暴火龙——

      然而这一切,都不能阻挡鬼蛮人的步伐,大周军队逐渐在这场角逐中落了下风。

      即使是最强大的修行者也被一个一个地抬下城楼,嬴惑举着沉重的双手,再次打开通天井——

      “你不能再用通天井了,再这样下去你的灵脉会受损的!”

      嬴惑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但是脑海里的声音重新让他清醒,也让他分辨出来这是白虎刑的声音。

      一个水井大小的通天井打开,吞噬绞杀掉率先爬上来的一个鬼蛮人,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嬴惑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地,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他喘息着问:“那我应该怎么办?”

      “让我出来,我是最后的筹码。”

      嬴惑的脑子静了一瞬,他在思考让刑出世的可能性。

      通天井已经最大可能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再也不必思考掩藏什么;而白虎刑,似乎真的成了这次战役最后的转机。

      鬼蛮人经此一役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底牌,那么——

      “拜托你了,小心。”

      嬴惑颈侧的契约符印一亮,一头巨大的白虎横空出世,身长数丈,眸如星辰、爪若尖刀,咆哮着跃下城楼,掀翻一片鬼蛮人!

      惊世虎啸彻天震地,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而鬼蛮人也在这目瞪口呆中被白虎刑打得溃不成军。

      大周军队艰难地守下了上郡城。

      ·

      军医提着一桶桶血水离开伤兵营,霍炳秋伤了一只眼睛,右胳膊也用干净布条吊着。他在伤兵营外驻足片刻,还是没进去。

      顾矜伐情况稍好,只是瘸了一条腿,此时杵着一根木棒跟在霍炳秋后头。霍炳秋走出不远,问顾矜伐:“寅伯都还没醒?”

      顾矜伐愣了一下,才说:“呃还没,我过来时还没。”

      霍炳秋深深地叹了口气,往上郡军营走。

      这次打得太过惨烈,虽暂时打退了鬼蛮,但是他们的补给和兵力都比己方充足的多,下一次战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郡城依然在危险之中。

      军中修行者十个透支了八个,剩下两个能起来走两步就不错了。

      大战之后白虎刑并没有回到嬴惑的识海中去,而是将灵力透支后晕倒的嬴惑带回军营后化为人形一直守着他。

      霍炳秋进去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以为嬴惑醒过来了,但和刑目光相接的时候,那种压迫感和冷意,是和嬴惑完全不一样的眼神。

      霍炳秋不知道他叫什么,思量片刻,俯身道:“大人......”

      白虎刑抬手,制止他的话头,说:“我只是他的老虎,不是什么大人,我此次出世,也是为了他。”他看了一眼昏睡的嬴惑,又说:“现今军中情形如何?”

      霍炳秋轻咳一声,回答:“......不容乐观。”

      白虎刑:“京中可知晓?”

      霍炳秋:“折子在前日就加急送出去了,但是现在都还没有回音。”

      白虎刑不再说话。折子未至的原因太多了,他们在这里想破头都没用,唯一的方法只是和姬宇联系上。

      这里所有人,只有嬴惑的闻香玉可以联系上姬宇。

      白虎刑道:“那就等他先醒来吧。”

      霍炳秋点头:“好。”他和一言不发的顾矜伐对视一眼,又说:“我与矜伐先去营内看看。”

      白虎刑坐在嬴惑榻边,没回答。

      霍炳秋和顾矜伐离开约莫一个时辰后,嬴惑终于悠悠转醒。一睁眼看到白发蓝眸的自己的脸,他也吓了一跳,差点又晕过去。

      缓了一下,他坐起来,捏着山根无奈笑道:“是你啊......吓我一跳。”

      白虎刑没说什么。

      嬴惑问:“此时军中情况如何?”

      白虎刑想了想,说出霍炳秋的答案:“不容乐观。”

      嬴惑沉沉地叹了口气。

      白虎刑道:“京中似乎并没有收到前线危急的折子,需要你联系姬宇。”

      嬴惑愣了一下,似乎是没理解什么叫“没收到前线危急的折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拿出闻香玉:“好,我......”

      他现在浑身酸软疼痛,动一动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不由得轻嘶一声。缓过劲后,他往闻香玉里注入一点灵力,闻香玉浅浅地亮了起来,可能由于嬴惑灵力尚未恢复,闻香玉的闪动都还不稳。

      半晌,闻香玉里传来了声音:“嬴惑?”

      嬴惑像是浑身都松了劲似的放松了,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姬宇。”

      姬宇的声音还挺雀跃,他问:“怎么了,前线出什么事了吗?”

      他这么说,看来折子是真的没送到。嬴惑微微皱眉,道:“前线溃败,我们退守上郡城了。”

      姬宇一愣:“怎么会?!我没收到......”

      他逐渐没了声音,嬴惑疑惑问道:“怎么了?”

      姬宇那边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嬴惑一提起前线溃败,他就看到了那个标红的奏折,打开一看,就是霍炳秋上书求粮求药求兵力支援。

      为什么之前没看到?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为什么之前没看到?

      姬宇顾不得惊慌,他想起来很早之前就已经往前线送了粮草。他道:“我十日前就送去前线万石粮草,你们那边......没收到?”

      嬴惑也愣住了,他们这边从来没来过粮草。

      万石粮草莫名丢失,朝中军中竟无一人得知,而此时军队死守上郡城,损失惨重,竟然还要靠嬴惑私下传音皇帝才能知道?!

      还不等二人有任何反应,炮轰之声忽而再次在几人耳边炸响,外面的军士大喊着:“敌袭!!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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