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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舞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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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中,姬宇刚回来,虞兮就找过来了。
姬宇笑着说:“你今日特请出宫观审,就是想来帮魏容止作证吧?”
虞兮不好意思道:“哎呀你知道就好了,不要说出来啊。”
姬宇朗声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虞兮娇嗔:“哥哥你别总想一些奇怪的东西!我只是想着他或许是可用之才,才想帮你拉拢他的。”她说着在桌边坐下,说:“魏公子夫人顽疾缠身,我上次也跟你说过了吧,我们是不是能帮一手?”
姬宇挑眉笑道:“当然可以。”
虞兮:“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渡灵需由灵医完成。”姬宇沉吟片刻,道,“我们需要一位灵医。”
虞兮坐在一边看着他,等他定夺。
姬宇手抚上一边的书籍,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道:“传商泽过来。”
候在一旁的德备才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找商泽。
虞兮也想到了,兴奋道:“商大哥世代研习疗愈,是灵医世家!”但她转而又有些担心,说:“但是商大哥会不会不愿意帮忙啊?”
姬宇顿了一下,又笑道:“我看他挺闲的,有时间帮忙。”
没多大会儿商泽就到了,他先向姬宇虞兮行礼,才问:“皇上这是有何吩咐?”
“这里有件小事,需要你帮忙。”姬宇笑着说。
商泽看着姬宇的笑容,感觉没啥好事。
姬宇:“魏容止的夫人需要渡灵治病,商家世代灵医,应当是小事一桩。”
商泽一愣,一瞬间脑子里有无数念头冒出来,但是最后还是压了下去,道:“可是......皇上有鹤骨笛,凭借鹤骨笛就能渡灵,不必假借他人之手啊?”
姬宇的神色淡了淡。鹤骨笛确实是一对,当初给了商泽一支,另一支自己还保存着。他沉默片刻,道:“朕亲自出手不合规矩,而且若一次治愈,日后......”
他话没说完,但是商泽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们需要魏容止倚赖他们,以此把魏容止牢牢绑在自己的阵营里。
商泽思量片刻,道:“好。此事臣可以帮忙。”
姬宇满意了,说:“那你和靖武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方便,召魏容止前来诊病。”
商泽应下。片刻后,他又说:“皇上,不知道您有没有看出来......”
姬宇抬眸。
商泽:“......这次舞弊案并不简单。”
姬宇当然看出来了,这次风波甚至是他自己掀起的。他所为之事不过关停揽月堂、进揽月堂搜查八年前的罪证,若能借此机会扳倒揽月堂最好,扳不倒,元气大伤也好。
姬宇垂眸,淡淡道:“此事我自有定夺,你且不必担心。调查泄题者一事,还需你多留心。”
这就是不愿多说的意思。商泽无奈,拱手行礼:“是。”
此时说定,商泽便和虞兮一同离开,商量着怎么帮魏容止夫人诊病。姬宇独坐半晌,想起什么,拿出嬴惑的闻香玉。
舞弊不是小事,他得给嬴惑知会一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铜雀台已经将此事告知嬴惑了。
五月初三那个去告状的学子就是铜雀台鼓动的,这毕竟有关公理民生,怠慢不得。
铜雀台与嬴惑有独特的通信方式,就用半指仙给嬴惑的那个琉璃珠。那珠子枫桦也有一颗,往里面注入灵力再说话,嬴惑那边就能听到。
枫桦没怎么联系过嬴惑,嬴惑看到有消息的时候非常惊讶。他往琉璃珠中注入一点灵力,就听到了枫桦的声音。
枫桦说:“此次春闱,出了泄题舞弊之事。”
嬴惑大惊,继续听,只听得枫桦道:“不知是何人泄题,但前几日有人在此地醉酒胡言,说漏了嘴,我们也才知道有这事,已经报了官了,皇上近日忙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她顿了顿,又补充:“此事涉及人员甚广,春闱上榜之人几乎全部被波及,只是有多少人是真的接受了泄题的,就不得而知了。”
嬴惑皱起眉。他对京内局势了解不多,但是无论怎么想,泄题无非是想多往朝廷中安插自己的人手。可如此广度的泄题,总不能参考学子全是一家势力吧?
但是他又想到另一层,姬宇已经表现出了要启用旧贵族及五族中人的倾向,那那些人会不会想靠科举舞弊来对众举子施加“恩惠”,让他们为自己效力,对抗五族呢?
嬴惑想,他得和姬宇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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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惑没到铜雀台,直接去找了姬宇。此事时候不早了,姬宇却还在御书房。房外只有德备才守着,看嬴惑忽然出现,他还很是惊了一惊。
德备才往旁边让了半步,似乎是让嬴惑自己进去的意思。但嬴惑总觉得不妥,便说:“有劳公公通传。”
德备才一愣,只好进屋通传。
姬宇听到是嬴惑回来了,又惊又喜,直接出门迎接:“你来了?”
他不敢表现得太过欣喜,但眼中的神采还是掩饰不住。嬴惑看着他一脸喜色,心中无奈,实在不知他在喜什么,却也说不出重话,只说:“进去说话。”
姬宇应下。
二人进屋,又设下一道隔音阵法,才开始说话。
嬴惑先发制人:“泄题舞弊之事,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同你说这事。”姬宇被他噎了一下,愣了愣才说,“此次舞弊涉案人员众多,有三人嫌疑很大,都是揽月堂的人。但据参与舞弊之人说,泄题者只是求财。”
嬴惑第一反应是不信:“是求多少财才会拿这要命的勾当求财?”
“但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姬宇道,“三人嫌疑,其中一人嫖妓一人赌钱,虽需要钱,但是不至于需要这么多钱;另一人倒是清白,似乎并无疑点。”
嬴惑沉吟片刻,问道:“将主谋抓出,然后你准备做什么?平白因舞弊而落第的学子你准备如何处理?”
姬宇道:“参与舞弊者,按律处置;清白之人,可以参加接下来的重考。”
嬴惑点点头。
半晌嬴惑又说:“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姬宇可是想要把这事闹大,争取关停揽月堂,好尽去搜查线索。不过姬宇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说:“我会尽力查明真相。”
嬴惑点头,随后又抬头。他抬头才看到姬宇正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显然是已经盯了很久了。
嬴惑对上他的眼神,心不由自主地一颤。
他连忙转移视线,道:“此事、你心里有数便好,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我说。”
姬宇目光柔柔地看着他:“好。”
二人说过嬴惑便要走,临走时姬宇想起什么,叫住他:“下次——”
嬴惑回头。
姬宇面上带着点笑意,道:“下次再来,直接进屋就好。”
嬴惑一愣,又无奈地笑了:“屋里有人怎么办呢?”
姬宇不说怎么办,只是说:“直接进来就好。”
他坚持这么说,嬴惑也无法,只好应下:“好。”
这回姬宇就彻底没有要交代的事了。他目送嬴惑走进通天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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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八,刑部确认周兴琛和李武言并未泄题,只是嫖妓赌博是明令禁止的,遂此二人虽不至于杀头,却也还是革了职下了狱。
剩下一人,宋旭,看起来那就更加清白了。
那会是谁泄了题呢?
还有谁能在科举前拿到试题?
试题保存在揽月堂,还有谁能拿到简直呼之欲出。
姬宇知道,朝中众臣知道,顾思之本人,自然也能知道。
原先顾思之以为只是手下人出了岔子,还非常配合朝廷的调查。结果后来涉案三人逐一被证明未曾泄题,那还有谁会泄题?
不就是有揽月堂最高权限的顾思之?
他这时才明白,谁泄的题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遭,是冲自己来的。
但是权势滔天的揽月堂堂主要钱做什么?
当然是赎回远在北疆的儿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周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顾思之先是派人去民间探听了一番,果然已经传出了顾思之为赎回儿子而泄题求财的传闻;顾思之知道一味压制言论绝无好处,便叫来了秦汉策,与他商议此事解法。
秦汉策据说是顾思之在北疆捡来的孩子,倒也得力,帮顾思之做了不少他不方便出面的事。
秦汉策来时,顾思之正在沏茶。只是茶桌上一片狼藉,显然方才暴躁发泄了一番,此时才按捺住怒火。秦汉策权当没看见,俯身行礼。
秦汉策来后顾思之并未第一时间开口,捏着茶盏沉吟半晌,才问:“汉策,你对此案......可有头绪?”
秦汉策抬眼看了顾思之一眼,说:“朝中耳目说,泄题之人只为求财。如今最有可能泄题的那三人皆已洗脱了嫌疑。”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事。”顾思之道,“我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秦汉策却还是不答,只是说:“如今朝中已有人说起,此事或是......大人您,在幕后操纵。”
顾思之重重地哼了一声,说:“这些人也是蠢笨,我顾思之是什么人,用得着用这种手段敛财?”
秦汉策嘴角微勾,垂头应是。
顾思之还在说:“定是堂内有人借机敛财,此事不容姑息,汉策,你尽快将此人查出来!”
秦汉策颔首应下,却又说:“可是目前有嫌疑的几人都被证明了清白,我们要查,也无从下手啊.......难道......?”
他话没说完,顾思之却马上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顾思之看了秦汉策一眼,眼中有些异样的光,似乎在思考。
屋内静了片刻,顾思之道:“刑部调查保管试题的三人时,是不是有一人并未严查?”
“是。”秦汉策略一思考,道,“是宋旭并未被严查。因其家中并无什么花钱的地方。”
“没有花钱的地方?”顾思之闻言冷笑一声,道,“那就让他有点花钱的地方。”他又看向秦汉策:“此事你应当知道怎么做?”
秦汉策似乎愣了一愣,转而俯首应道:“知道。”
顾思之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说:“揽月堂得维持住清流之名,我与揽月堂,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秦汉策与顾思之对视一眼,了然地笑了。
·
李武言、周兴琛二人被罢官已有五日,到底是谁泄题却迟迟查不出。朝中及民间不知从哪里传出实际上泄题主谋是顾思之的传言,却也有人反驳,说顾思之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以此图财?
此番争论不休之下,就又有人指责刑部办事效率太低,定是要包庇真正的嫌犯。
即使姬宇想将嫌疑引向顾思之,却也苦于没有证据。
从举子们身上也再找不到什么证据,不过他们倒是供述,当时是某个达官贵人在满堂春宴请众举子,交钱拿题也是通过满堂春的一个说书先生。姬宇早已派人查过那说书先生,却已不见踪影。
左右案情毫无头绪,姬宇左思右想,还是想着不如亲自去一趟满堂春,那里或许有线索。况且宫中憋闷,他又不能频繁去找嬴惑,出宫透透气也是好的。
德备才跟着他出宫,提心吊胆的,出了宫还在说:“皇......”
姬宇偏头看了他一眼。
德备才赶紧改口:“少爷!就咱俩出来,太危险了,万一有刺客......而且如果让旁人知道,朝中又得......”
姬宇不耐烦道:“闭嘴吧你,哪儿那么多刺客。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咱俩出来过。”
德备才还是急,但是也不敢再说什么,跟在姬宇身后到了满堂春。
满堂春因为舞弊案封了几日,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于是又解封。现在生意好像受了点影响,店内顾客不多,说书人的位置也是空着的,上上下下三层听书的楼阁也空了大部分。
店小二见有人来,忙迎上来,问:“客官吃点什么?”
姬宇拿出一颗碎银,扔到店小二手上:“排一间雅间,要高一点的。”
店小二掂了掂碎银的重量,喜笑颜开:“好嘞!客官这边请!”
姬宇跟着店小二直接上了顶楼,一路上可以把整个满堂春都看完。除了一二三楼是听书的楼阁可以看到楼下以外,以上三层全是雅间,姬宇进了最里边的一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问道:“这里的雅间都是一样大的么?”
店小二:“位置不一样,大小自然也不大一样,但是都相差不多。客官要换间大点的吗?不过说实话,这间小是小了点,但是位置好,风景好,可以看到整个京城呢!”
姬宇坐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道:“尚可。”
店小二奉上菜单,让姬宇点菜。德备才在一边候着接过菜单,摆摆手让小二出去。
小二赔着笑退出去,姬宇从德备才手里拿过菜单,看了半天也没开口说话。
德备才轻声说:“皇上,想吃什么?”
姬宇又把菜单扔回去,道:“你点吧。”
德备才应了一声,选好菜品,出去点菜了。
姬宇起身,从窗口微微探身,稍微释放一点神识出去探了探。
他来时就在想,查案的刑部全是寻常人,但犯案的揽月堂可是大周有最多的修行者的地方,顾思之和秦汉策等人都是当世修行大能。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满堂春的泄题是有修行者插手,寻常人查不出来,但修行者能有所感觉呢?
他的神识无声地在整个满堂春蔓延,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一会儿德备才回来了,姬宇转身,坐回窗边。
菜上得很快,和宫里的自然没法比,但是姬宇没什么胃口,让德备才吃,自己慢慢地放神识出去探。
如果泄题一事真有修行者参与,那会是以什么形式泄题呢?买题的考生过多,一个一个给题目实在太引人注目。
那会是什么形式?
传音入室?不对......传音入室一般只能一个一个说,许多人一起的话太耗费灵力。
姬宇的注意力投向楼下说书人往常坐的小台。
姬宇灵光一闪,叫来小二,问起说书人。
小二面露难色:“前几日不是说揽月堂什么大人泄题吗,说是在咱们满堂春泄的题,还牵扯上咱们的说书先生了!先生被查了几天,生意做不成,现下早已跑了。那先生讲得可好了!可惜现在跑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新的说书先生呢。”
姬宇又问:“哦......那往常,他就在下面的小间说书么?”
小二不疑有他,道:“是哇!就在下面的小间,交钱就能进,也不多,一二十文而已。”
大周许多酒楼都有听书之处,满堂春听书的地方和别处有些不同,想坐个好位置得交钱。听书的地方在一楼,有一个拿珠帘半遮半掩的小间,里面像是课室一样,说书人在台上讲,客人坐在台下听,酒楼还提供免费的酒水小吃。
姬宇神识注意着楼下的小间,道:“只有一个珠帘,我不想交钱,就在一旁蹭蹭,岂不是也能听?”
小二笑道:“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咱们说书的小间有阵法呢!只有里面能听清,外面的只是朦朦胧胧听个大概,听不爽快。”
姬宇了然。
小二看姬宇衣着讲究,嘿嘿一笑,又道:“不过看爷您,估计也不是坐在下面听的人。咱们二楼三楼也有雅间,特舒服,不必忍受下面的嘈杂!”
姬宇挑眉道:“二楼三楼不会听不清么?”
小二:“哪儿能呢!咱不是有阵法嘛!”
姬宇微微颔首,确实感受到了下面的音纹阵法,可以一定程度隔绝声音,也能一定程度定向扩音。
等等,阵法?
满堂春已有阵法,会不会泄题之人就是借助这阵法掩盖泄题呢?
姬宇心中大致有数,又漫不经心问道:“听起来你们这里的阵法还挺玄妙?那岂不是这酒楼掌柜还是个大能?”
小二大笑道:“爷谬赞了!咱们掌柜就是个寻常人,就是侄孙考上了揽月堂,进了灵修院,才设了这么个阵法。”
姬宇轻笑一声,道:“说着好听,此时还不是没有说书人,我想听也听不到。”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今日且罢了,来日你们找到了好的说书先生,我再来吧!”
小二笑容满面地送客:“好嘞!下次说书先生找着了,一定得来!”
姬宇笑笑,准备吃饭。
德备才看姬宇提箸,愣了愣。姬宇挑眉看着他:来都来了,干脆吃一顿。
德备才忙低头侍奉。
店小二看他们开始吃饭,也不打扰,笑着打了招呼就走了。
他一走,姬宇的笑容马上消失,对德备才道:“召商泽、尹弘。”
德备才微愣:“来这儿?”
姬宇:“对。”
德备才不再多嘴,低头应下,出去差人传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