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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获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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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嬴惑等人一鼓作气装完了所有粮食,也没急着走,哀牢王也没什么意见,还派莎市西一直跟着侍奉。
既然哀牢人擅巫蛊,嬴惑还真想见识一下。正好有莎市西一个哀牢人跟着,嬴惑便问他:“大人,您会巫蛊之术么?”
莎市西看着他,莫名有些发怵:“能、能啊。”
嬴惑微微一笑,道:“可否与我们展示一二?”
莎市西面露难色:“这怎么展示......”
但是一群大周官兵已经都围过来了,好奇地看着莎市西。
莎市西咽了口唾沫,道:“好......好吧,大人稍等片刻。”
他叫人拉来了一头猪,来时那猪还在吱哇乱叫,得仆役死死按住。莎市西看了一眼嬴惑,抬手,一只墨绿色半透明的蠕虫出现在莎市西手上。
初时嬴惑还以为这是真的虫子,但细看才发现这只是灵力凝成的。莎市西也说:“哀牢巫蛊之术种类甚多,微臣修炼的便是驭兽之术。”
嬴惑:“驭兽?”
莎市西微微点头,说:“我们会以古老的养蛊手法养出最毒最烈的蛊虫,再将其炼化,便成了现在这样的灵兽。”他说着抬手,给嬴惑展示静静地卧在手上的灵虫。
嬴惑轻轻点头,又问:“那这有什么用呢?”
莎市西笑笑,心念一动,手中的灵虫就浑身一抖,突出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丝线,那丝线无风自动,飘到了拉来的那头猪身上。
那头猪一开始还在挣扎嚎叫,但随着丝线落在身上,和身体相连之后,猪就逐渐平静了下来,僵硬地站在原地。
莎市西对嬴惑笑笑,随后看向那头猪。他眼底鎏光流转,那头猪也就歪歪斜斜地往回走了。
拉猪来的那几个仆役也跟着猪回去了。
倒是大周官兵们颇为惊讶,七嘴八舌地问:“大人,这是什么术法?”
莎市西说:“这是最简单的傀儡术,越厉害的人能操控越多。不过微臣技艺不精,操控一头猪已经很吃力了。”
嬴惑:“大人不必妄自菲薄,您已经很厉害了。”
他这么说着,想起蒙塞尔能操纵全军的诡异能力,与这傀儡术似乎有些相似。于是他问:“大人,嬴某还有一事不明......”
莎市西微微抬手示意:“大人不必客气,请讲。”
嬴惑便说:“这傀儡术,是独有的能力,还是寻常的法术?”
莎市西道:“这是基于蛊术的寻常法术,目前......微臣尚未见过有人有这样的能力。”
嬴惑了然,微微点头。
从获知的秦汉策和蒙塞尔能力来看,他们的能力就是操控,也可以说是这样的傀儡术。但是有没有可能,可以利用哀牢的傀儡术来反制鬼蛮那被蒙塞尔操控的鬼蛮大军?
不过我们并没有能够操控的东西,已经有妖兽大军了,再弄哀牢傀儡术也过于麻烦,没有必要。
他正想着,忽然看到行宫角落里有个人探头探脑。嬴惑看过来他也不躲,反而和嬴惑对上了视线,眼中的桀骜让嬴惑觉得似曾相识。
莎市西看嬴惑分神,疑惑地问道:“大人,您在看什么?”
嬴惑回神,莎市西再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又什么都没发现。嬴惑也笑笑说没什么,莎市西便说:“大人这边还有什么事么?若无他事,微臣先行告退。”
嬴惑回神,对他笑笑:“辛苦大人了。”
莎市西赶紧摆手,行了个礼,回去了。
大周一行人也回到行宫。
韩峰问嬴惑:“方才你在看什么?”
嬴惑道:“一个小孩......罢了,没什么。”
韩峰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说到这里,嬴惑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你修行得怎么样了?”
韩峰脸色一僵,道:“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嬴惑伸手在韩峰眉心一探,韩峰只觉得一股暖流从眉心窜遍全身,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嬴惑也在此过程中探知了韩峰的修为水平,颇有些满意道:“很不错啊,进步很快。”
韩峰对于嬴惑的夸奖有些骄傲,但又绷着脸皮,矜持地说:“还好吧,就是不是什么战斗能力,没什么用处。”
嬴惑看出他的骄矜,有心逗他:“那如果是战斗能力,你是不是会更勤奋地修炼?”
韩峰想都没想:“是啊!”
嬴惑便说:“那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疗愈的能力,修练到极致便是随时自愈,相当于不死之身?”
“我日?”韩峰惊得爆了粗口,“真的吗?”
嬴惑老神在在:“我骗你作甚。”
韩峰欢欣鼓舞:“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那我一定要好好修炼啊!”他一边笑着一边往房里跑:“你别打扰我!我要修炼去了!”
嬴惑看着他忍俊不禁,慢悠悠地也进了屋。
他当然没有骗韩峰,疗愈之能修练到极致就是会修成近乎神明的不死之身。不过那“极致”哪是那么好修成的?那“极致”是已经超过了半仙,一步成神了。世间有几人真能达到那个地步?
不过韩峰努力修炼对他自己也有裨益,所以嬴惑对自己忽悠他一事毫无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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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惑一行人在哀牢待了几日,看遍了哀牢的风土人情,甚至与哀牢王喝了几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才带着八千石粮食启程回南阳。
嬴惑有意藏锋,没在哀牢境内大量使用通天井,到了象郡,送向导回去后才打开通天井回南阳。
其实八千石粮食也不是很够,但在哀牢能买到的也就这些了。嬴惑与务农司的官员们一起将粮食清点入库,最后便去找姬宇跟他述职。
姬宇哪能让他正儿八经的述职,见他一来,略略听了个大概,就把众臣赶了出去,然后将人拉到自己面前来尽情亲昵,好像誓要把这几日没亲昵的全补回来。
二人这么长时间不见,嬴惑也舍不得推拒,只能在亲吻的间隙见缝插针地说:“哀牢王没有要出兵的意思......哀牢偏居一隅,与世无争,不必、不必担心......”
姬宇低低地“嗯”了一声,又问:“那有没有我们能用上的东西?”
“我留意过了,他们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蛊术,与修行结合可以......”嬴惑一句话没说完,抓住姬宇的手,“你先等等......嗯......与修行结合可以有很多种效果,例如唔——”
姬宇手上不停:“例如?”
嬴惑艰难地喘了口气:“例如,操控。”
姬宇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嬴惑:“操控?蒙塞尔那种?”
嬴惑几乎倒在了席子上,推着姬宇的肩膀:“是——你先起来......”
姬宇不听,低头像小狗一样乱拱:“还有呢?你没把这能力学回来吗?”
“这哪里是想学就能学的......”嬴惑轻喘一声,“而且这算哀牢秘术,并不外传。”
姬宇了解了,开始专心折腾嬴惑。
嬴惑推拒不得,只能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掩耳盗铃。
“啊!”嬴惑忽然想到什么,“还有......”
姬宇抬头,薄唇上还泛着点水光。
嬴惑手肘撑着地,微微起身,道:“我让兮儿去月氏拿月氏王子代买的粮食,她跟你说了没有?”
“说了。”姬宇又凑上来亲吻,从嘴角亲到耳根,又从耳根往下。嬴惑耳根和脖子都通红,身上都是烫的,颈侧的契约符印也亮起,映在姬宇眼底。
他似乎格外偏爱契约符印所在的地方,反反复复地舔吻啃咬。
嬴惑实在受不住,抬手推拒:“好了好了,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姬宇不满地起身,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唇。
他满脸欲色,嬴惑实在羞得很,转过脸不看他。
今日天色也晚了,二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一边收拾,嬴惑一边问:“兮儿去了吗?”
姬宇:“昨日去的。”
嬴惑:“我说派一位将领跟着,你派的谁?”
姬宇笑道:“哪需要我派?她自己就选好人选了。”
嬴惑有些惊讶:“她选的谁?”
姬宇:“霍秋然。”
嬴惑先是一惊,又瞥眉道:“霍秋然?怕是......不太行吧?”
姬宇:“霍秋然毕竟是将门之后,修为也不输顾矜伐,你且放心。”
嬴惑轻轻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反正龙骨链闻香玉和雀羽簪都在虞兮身上,不至于真出什么事。
姬宇又想起一事:“对了,此时既已安定下来,是不是得给霍将军安排下葬?”
嬴惑一愣,他也是此时才想起来此事。
他至今仍对霍炳秋的死没有实感,总觉得那风暴与血雾之中发生的事是一场梦。若不是姬宇提起,他都要下意识忘了此事了。
他脸上的笑意褪去,转而变为迷茫和空白。姬宇知道霍炳秋对于嬴惑来说或许已经成了父亲一样的角色,知道他难以接受霍炳秋的死,便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嬴惑在他怀里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还不想此时下葬。”
姬宇微微挑眉:“嗯?”
嬴惑道:“我的芥子世界内几乎可以说是时间暂停,霍将军的、尸身,放在里面,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腐坏。”
姬宇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如再发挥霍将军的最后一点价值——”
嬴惑抬眸看他。
姬宇笑了,柔声道:“我不会亵渎霍将军的,我是想——”
他低头,在嬴惑耳边轻声私语。
嬴惑听着脸色柔和了些,最后点点头:“好。”
姬宇笑了一声,顺势就在他耳边落下一吻。
·
南阳的诸多事宜且放在一边,我们再来看看路缘那边。
且说他们找到了抵御鬼蛮血雾的方法,炼好了药给众人服下,便准备着离开鬼蛮。
路缘去蒙塞尔国师帐中偷血池药的时候触动了那个小玉瓶上的阵法,蒙塞尔临时回来了一趟,他们也正好趁此机会做好了车驾。好不容易熬到蒙塞尔离开,众人当机立断,立刻离开。
他们原本打算往东走,毕竟东边的路更好走;但是越往东愈富庶,鬼蛮的贵族也愈多,被发现的概率也就越大。于是他们商议一番,决定冒死往西走。
浓稠的血雾笼罩了整个大地,夜晚几乎看不见月光。众人钻出了藏身的呼腾格尔密室,路缘变回自己鹿蜀的样子,拉着车往西方疾驰。
越往西越荒凉,血雾却丝毫不见变淡。路缘一路狂奔,她本就是妖兽,速度较寻常马匹快了不止一点半点,不过三日就到了古楼兰附近。
楼兰早已灭国,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路缘透支三日,终于撑不住,阿尔木便带着大家在此处找了个地方休息。
她用法术加固了藏身的残破土屋,又下了阵法隔绝血雾,这才安顿下来。
路缘从庞大的鹿蜀重新变回人形,却也再累得无法站立,坐在地上调息恢复。
阿尔木帮着随行的贫民们做了晚饭,最后盛来一点,问路缘吃不吃。
路缘看了一眼小碗中的食物,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阿尔木殷切地想要喂她。
路缘抬手制止了她,将碗筷拿来,飞快地吃完了一碗。
路缘将空碗还给阿尔木时,阿尔木还愣住了,试探着问:“还要吗?”
“都没了,还问我要不要?”路缘笑道,“你们吃吧,我稍微吃一点补充灵力就好。”
阿尔木:“......哦。”
他们带的食物并不多,这是最后一点了。再往西不知还要到哪里才会有人烟,也不知血雾到底蔓延到了哪里。如果再漫无目的地走下去,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同行的鬼蛮人本就是老弱病残,此时就已经有不少人撑不住了。
这土屋着实残破,咳几声都能感觉到扑簌簌地掉土块,再一直咳,感觉房子都要倒了。路缘听得皱眉,回头看去,只见一名枯瘦的老人被旁边的人扶着,捂着嘴咳嗽,感觉肺都要被咳出来了。
咳嗽稍缓,旁边的人便拿着碗喂吃的。但这生命垂危的老人连一点汤水都灌不进去,已然是到了时候。
路缘看得心烦,瞥眉转过头去避开视线。
路缘能为疗愈,理论上是可以帮忙续命的。但路缘此刻自身难保,与这些鬼蛮人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带他们出逃已经是仁至义尽,没有出手相助的必要。
路缘扶额,顺手抓了一把头发。
不过,如果阿尔木开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个,路缘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抬眼看去,只见阿尔木坐在一边闭目养神,对那几个生死离别的鬼蛮人熟视无睹。
她有些惊讶,自己倒也罢了,阿尔木应该是与这些人一起长大的,怎么倒像是......与他们没有一点感情似的?
阿尔木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看出了她的疑惑,阿尔木传音入室道:“生死命数天定,现在不是什么好时候,我不会为了他们浪费生存下去的资源。”
路缘结结实实地愣住了,说的好听,这不就是冷血无情吗?
阿尔木道:“鬼蛮人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的。就连穆腾格,他要继位也是弄死了他的几个哥哥。”
路缘扭头不语。
阿尔木蜷在墙角,声音渐小:“鬼蛮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的......往日呼腾格尔家给予他们庇护,后来他们收留我。现在我带他们逃离鬼蛮,也算是仁至义尽......”
她说着说着,曲起腿,将头埋进膝盖。
这个姿势让她肩膀、手肘的骨骼更加突兀地支出来,显得她愈发渺小无助。
路缘忽然就体味到了她这些话背后的伤怀。
外面好像起了风。坐在这里已经听不到失去亲人的鬼蛮贫民的嚎啕大哭了。
路缘叹了口气,轻声唤道:“冷么?”
阿尔木发着抖的身形忽然一僵。
路缘朝她张开双臂:“来吧。”
阿尔木抬头,眼眶微红,小脸还是脏的。她撇着嘴,却还是挪过来扑进路缘怀里。
路缘摸着她的头,轻声哼起虞兮哼过的歌。
......
次日早晨,众人再次上路。他们就地焚烧了死去的人的尸体,以免丧尽天良的穆腾格亵渎尸身。
众人坐上车,路缘重新变回鹿蜀的样子,带着众人往西方疾驰。
这一启程他们就不会再停下来,毕竟他们此刻已然弹尽粮绝,只有往前走,才会有生机。
他们临行前服下的免疫血雾的药逐渐失去了效用,路缘和阿尔木只能升起灵力屏障来抵御血雾的侵袭。但即使是这样,因着劳累和饥饿,路上也有人死去。
这回也容不得他们不亵渎尸体了。他们替代了销声匿迹的秃鹫,将尸身就地解决。
这算不得饱餐,只能说是以灵魂的空缺弥补了肉身的不满。接下来的路程没有一个人说话,阿尔木更是像痴傻了,一度再不能维持抵御血雾的灵力屏障,裸露在外的皮肤被腐蚀得冒血,还得路缘将她唤醒,让她重新升起灵力屏障。
这窘况一直持续了十余天,活着的人也与死人无异了。
......直到他们看到屹立在血雾中永不坍塌的“玉门关”。
这“玉门关”像是通往极乐,不仅没被血雾侵蚀,还在血雾中散发着淡淡的纯净的荧光,似乎象征着生的希望。
路缘看得发愣,直直地朝“玉门关”走去。走近了才发现,散发着微光的不是“玉门关”,而是“玉门关”外的一层巨大阵法。
这阵法阻隔了血雾,阵法对面是路缘等人日思夜想的清新空气。
路缘“窣”地一下变回人形,抛下一车的人,跌跌撞撞地走向那一堵阵法墙。
她的手贴在墙上,墙便像水面一样泛起波纹。身后阿尔木等人也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四处摸索着想要找到进入的关窍。
“能进去吗......”阿尔木一边摸索,嘴里一边喃喃地念,“要怎么进去?”
她几乎被远行折磨疯了。路缘按捺住激动,挤出一点灵力往阵法中输送,想用常用的破解阵法的方法打开一个可以过去的阵门。但灵力输送进去了,路缘探知一阵便心中一凉:这是护国大阵,这种方法是进不去的。
准确来说,这种护国大阵是无论如何都进不去的,除非以绝对的武力强闯,或者里面的人打开阵法。
可这两种情况都几乎不会发生。
路缘无力地靠着阵法墙滑下,看着捶打阵法墙的阿尔木等人,说:“别打了......没办法破解这个阵法。”
阿尔木一愣,转头看向她。
路缘道:“这是护国大阵,没办法破解的。”
阿尔木轻哼了一声,似乎是精神彻底崩溃。笼罩在她身上的灵力屏障彻底溃散,她颓然跪倒在沙地里。
路缘靠着护国大阵笑了。好消息是血雾并未蔓延整个大陆,人们可以用护国大阵抵御血雾,而大周也是如此。
坏消息是,现在可能就是他们的死期了。
路缘缓缓闭上了眼睛。
风似乎停了。路缘再无力维持裹着自己的隔绝血雾的灵力屏障,血雾舔舐着她的肢体,像滚烫的热水浇在身上,痛中带着麻痒。
她感觉自己的灵魄似乎要升天了。
“路缘姐?!”
路缘猛地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