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你》云间竹雨

63、站队

　　午休。
　　姜允珠领了份盒饭坐到角落的位置，冷不丁的，却有人在她身侧坐下。

　　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姜允珠拆盒饭的动作只稍顿，温声道：“齐导，中午好啊。”

　　“午好。”
　　他也应，自然而然拿了她放在旁边的筷子，拆开，仔细磨净上边留着的毛刺递给她。

　　“谢谢。”姜允珠低声道。
　　“不客气。”他拆了筷子，很随意地在她旁边吃饭。

　　余光瞥了眼，没看见虾。姜允珠悄悄松口气。

　　正午阳光明媚，透过窗外青树的叶缝，穿过透明的玻璃窗，徐缓地投落在面前一寸地。一时间，目之所及都镀了绚烂耀眼的金边。
　　室内冷风还在呼呼吹着，吹散那股烦闷的燥热。

　　姜允珠惬意地眯了眯眼，往嘴里塞口虾。

　　“刚才那条效果可以吗？”姜允珠吃着，顺口问起和黄霞拍的那一出扇巴掌的冲突戏。

　　姜允珠今天也有上台演奏的戏份，做了配礼服的妆造，颊侧碎发尽数梳上去用啫喱固定，脸上的红印就特别明显。

　　齐川轻轻“嗯”了一声，又问她：“拿冰敷了没？”
　　“敷了，你拿给我的时候就敷了。”

　　他又应一声。
　　“晚点补妆吧。”齐川收回视线，状似不经意道，“还红着，直接上粉对皮肤不好。”

　　人盛怒下的力度是很难控制的。黄紫薇当时实在被赵岚气昏头，才打了那一巴掌，自然是用了狠力度。
　　黄霞是她的后辈，有顾忌，虽然愿意打了，但几回下手都轻飘飘得没敢用力。

　　NG几回，姜允珠和她仔细沟通，才终于拍出那个效果。

　　一巴掌下去。
　　效果确实到了，她的脸也红了，粉都给扇下一片，还有点儿肿。

　　一条过了。

　　却把黄霞吓坏了，一个劲同她道歉。姜允珠和她说没关系，安慰半天，小姑娘还是快哭出来了。

　　“知道了。”姜允珠很随意地应声。又扭过头，不太放心地问：“真得能过吧？不行就补拍，小事。”

　　拍了那么多回，她不确定光线什么的都到位。

　　“没问题，效果很好，等后期渲染调色就可以了。”齐川肃着脸回应。见她松口气，才笑道：“我付了工资的，要补拍当然补拍，哪能含糊过去让你白赚啊。”

　　姜允珠“切”了一声，控诉道：“压榨！”

　　齐川笑笑没说话。

　　默然半晌，他突然喊她的名字。

　　姜允珠不明所以望去。

　　齐川清了清嗓子，乌睫轻颤，却面不改色地问道：“过段时间，等综艺录完、剧组杀青，你有什么计划？”

　　姜允珠耸耸肩，将虾壳丢到垃圾袋里：“没计划……档期空着，谁找我都去。”

　　“私事呢？”他又问。
　　姜允珠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齐川直视着她的双眸，嗓音温和，却有几分步步逼近的意味：“我想回高中一趟，问问优秀毕业生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

　　男人的目光分外柔和，流转碎光，很容易就让人想起广袤无垠的星河。

　　姜允珠差点就答应了
　　倏忽间，却有想起小红书的帖子，想起刘妮娜，或者想起他们当时分手的情景。

　　“……抱歉。”
　　姜允珠突地起身，抱着没吃完的饭盒。她抿抿唇，错开和齐川对视的视线，轻声道：“私事、私事暂时没想好，可能没空。”

　　齐川垂睫，喉结轻微滚动，却应道：“好。”

　　/

　　之后的几天拍摄都没什么。
　　姜允珠躲着齐川，即使在综艺里，偶尔遇上也貌似无事发生似地打招呼或是客套。

　　但玩心跳检测的那期播出后，弹幕炸了。
　　完全炸了。

　　【我错了，节目组我不该骂你，你是懂观众的。】
　　【好好好，想看爱看多看，提示气运cp粉这期甜得牙疼。】
　　【……送云cp轻轻地碎了，宋寅葛芸这两人的糖我再也吃不下去了。】
　　【心跳过速那里，我的妈呀，这两人对视一下就可以心跳加速吗……】
　　【回前面，我们纯爱小情侣是这样的啦。】

　　何夕给的炒cp方案，姜允珠一字没看，也和她说清楚不炒cp，结果和齐川的cp还是莫名其妙上热搜了。

　　没事，等到时候投票出来，她就能得神秘奖品。
　　姜允珠安慰自己。

　　送云cp从最开始的top大热门，成了现在的冷门cp。有一部分人开始嗑葛芸和沈思哲，当然也有一部分……因为宋寅和姜允珠似是而非的对话开始嗑他两。

　　但大势cp，毫无疑问还是气运。

　　“姜姐，你真不看看这些cp视频，还挺真的喔。”
　　本来是找何夕谈事业规划的。结果刚聊完，何夕就在她旁边捧着手机瓜子狂笑。

　　“不看。”姜允珠推开她，想起齐川问她回高中的事，心跳不自觉加快。

　　何夕撇撇嘴，又问：“话说，你知道艾莉那剧上了吧——就抢了你一番的那个剧。”

　　“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姜允珠这几天都忙，没关注这事。

　　“就前几天啊。网剧嘛，上得快完结得也快。”何夕说着，姜允珠已经掏出手机搜剧名了。

　　低成本制作，但力压高成本制作。
　　播出才几天，姜允珠看它热度现在已经排第一。甚至打开微博，铺天盖地都说艾莉演得多好，多适合这个角色。

　　姜允珠扫了眼剪辑，发现这个剧本和她看过的完全不同。
　　艾莉的身份改成西域女子，这下，她那张脸确实很合适。

　　有不少人在微博@她。

　　点开看，全是艾莉的粉丝：
　　「糊咖@姜允珠来看看，什么叫国际化演技。」
　　「之前是谁要演来着，不会是@姜允珠吧？[可怜.jpg][可怜.jpg]

　　姜允珠磨了磨牙，何夕一见她神情就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安慰：“没事，你不用管他们说什么，有人关注说明你有热度嘛。”

　　“那个电子写真今天发售，你看没？”何夕将手机展现到她面前，拍拍她肩膀，说不出是安慰还是幸灾乐祸，“你和齐川的销量，断层第一。”

　　姜允珠：“……”
　　她从牙缝里挤了几个字：“谢谢。”

　　低下头，不让何夕看见自己神情的异样，耳朵和脸颊的温度又在悄然上升。她欲盖弥彰地玩着手机。

　　突然间，听见何夕难以置信道：“妈耶……惊天大瓜。”

　　姜允珠已经打开热搜，也看见何夕看见的，今天热搜榜第一。

　　#葛芸塌房

　　紧随的一系列词条：#葛芸不要脸 #葛芸私密照 #宋寅取关葛芸 #葛芸门 #葛芸回应

　　姜允珠心里一咯噔。
　　出这种事，这种标题，对女艺人的演艺生涯打击重大。就连p个图，都能逼得退圈。

　　尤其……这些图就算是p的也真过头了。
　　闹得沸沸扬扬的，是一套葛芸的九宫格私密照。有的是她对镜自拍，有的是别人帮她拍的，穿着开放的衣服，脸上的表情比之最性感的女星有过之无不及。

　　实时里是各种污言秽语。
　　姜允珠看了眼都觉得恶心。

　　谁放的图不知道，但看这角度，至少该是很亲近的人，结果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姜允珠还看到一则宋寅露的视频，撇清关系。
　　男人西装革履，说话间是隐忍的痛楚：

　　“葛芸是我的师妹，我一直很关心爱护她，没想到她私底下竟然……抱歉，让大家失望了，这也是我的错。”
　　说完还深鞠一躬，态度诚恳得不得了。

　　……怪怪的。
　　姜允珠拧起眉毛。

　　视频和图片都是凌晨发的。
　　过去大半天了，葛芸只更新了一条纯文字微博：抱歉。

　　何夕看着唏嘘，叹气：“葛芸是得罪人了吧。”

　　姜允珠想也是。
　　点了葛芸的微信，想安慰下，这时才发现她原来没有加过葛芸。

　　“这种时刻，”何夕瞅见她的动作，忙拦下，“你别和葛芸扯上关系，一不小心你也得被拖下水。”

　　姜允珠点开葛芸微博私信的动作一顿，退出来，垂着睫轻声应好。

　　/

　　《心动计划》还在正常录制，但葛芸几天都没出现了。
　　大家都担心，也实在也没法子。

　　自己的生活还是要过。姜允珠在心动小屋待了会儿，提供点素材，就立刻奔往《乌云》的剧组。

　　今天拍摄的还是赵岚和黄紫薇的矛盾。
　　上回赵岚擅自穿黄紫薇的礼服，还闹成那样，黄紫薇决心报复，使了人脉让赵岚坐冷板凳，没机会上场。

　　相当一段时间，赵岚都只能坐在台下给黄紫薇鼓掌。平日里，黄紫薇把她当丫鬟使唤，还总嘲讽赵岚再没机会上台。

　　赵岚决定铤而走险。
　　她要换掉黄紫薇的谱子——将原本的那份换成有小错误的瑕疵版本。等到大合奏时，大家都会知道黄紫薇犯了很大的错。

　　黄紫薇下一场演出相当重要，这样的失误极有可能毁掉她的演奏生涯。
　　赵岚找到机会，也成功换掉谱子，却没想到在黄紫薇独享的化妆室里看到黄紫薇以前的照片。

　　当钢琴家也是黄紫薇从小到大的梦想。
　　赵岚想起自己，幡然醒悟，往回奔想要换回谱子，没想到黄紫薇已经拿走了那份谱子。

　　接下来的几天，按照黄紫薇的习惯，她会在家练熟练再来合奏。
　　但那时，很可能离演出没多久了。

　　该怎么办？
　　赵岚手脚发冷，追悔莫及。

　　姜允珠合上剧本，在车往剧组驶的途中阖眼稍作休息。

　　“到了。”

　　很快，司机提醒。

　　姜允珠应了声。
　　推门时，一股凉风猛然吹来。

　　在这个天气里，在南都，分外不寻常。

　　姜允珠看见门口有很多人，却没在意，正要抬步往剧组里走。那堆人却注意到她，像闻到肉味的狗一样扑过来。

　　阵势大得姜允珠还以为自己犯了事。

　　“姜小姐！姜小姐！”
　　“葛芸的事您听说了吗？”

　　他们都是为葛芸而来。

　　保安见状立刻赶来，很快将她从人群中解救出。

　　“姜小姐，麻烦您走这边。”他们做手势指个方向，护送她往里走。

　　身后的记者被拦住，还举着麦克风不甘示弱喊道：“姜小姐，麻烦您留步。”

　　“听说您和葛芸关系好？这件事您知道吗？”
　　“您觉得给葛芸拍下这些照片的人是谁？”
　　“对于葛芸表面清纯路线，背地里玩这么开放，您有什么看法？”

　　姜允珠本来跟着保安往前走。
　　突然顿住脚步，抿了下唇，转身大步往提问的记者走。

　　闪光灯、摄像头、麦克风一齐对准她。
　　记者几乎疯了。

　　最讽刺的是，这是她近期以来最受关注的一次。

　　“我觉得，”姜允珠接住其中一位记者地来的麦克风，对着摄像头，挂着的礼貌笑容终于消失殆尽，“比起谴责葛芸，更该谴责泄露照片的人吧？”

　　“她拍的照片没有损害任何人利益，却被有心之人拿来谋取利益。”

　　一片闪光灯里，姜允珠毫不退却，一字一顿道：

　　“我的看法？”
　　“我的看法是你们去谴责泄露照片的人吧，放过葛芸。她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