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你》云间竹雨

62、委屈

　　睁眼时，齐川却没有再看她，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瓶。没声了，便放到旁边又开一瓶。

　　“我再喝一瓶。”他也像其他人那样，缓而平静得开口。

　　姜允珠一听这声音，就晓得他醉了。
　　数了数，他还要再喝四瓶。

　　“那喝吧。”艾莉叹口气，将手机放回兜里摇摇头，“你们这些人都玩不起啊。”

　　眼见齐川又灌了一瓶下去，还要再开。
　　神情不变，但耳朵，已经从耳根子开始往耳尖染成红色。

　　“算了。别喝了。”姜允珠没忍住出声，按住他的手腕，“我帮他喝了吧。”

　　反正她酒量好，喝几杯都不是事。

　　这话一出，又是四下寂静。

　　秦方悦也觉着齐川喝得有些多，正要出声，寻个理由算了——谁都没想到他手气能那么好。刚好姜允珠出声，她就顺水推舟：“我觉得行，再喝一罐算了，其他欠着。”

　　她用促狭地眼光看着姜允珠。
　　姜允珠假装没看见，故作淡定：“都是搭档嘛。”

　　秦方悦是前辈，替齐川喝酒地又不是他们。其他人也没意见。

　　秦方悦开瓶啤酒，递给姜允珠，扬扬下颌：“给。”

　　却有只手比姜允珠更快一步。
　　接过，一饮而尽。

　　“齐川！”姜允珠怎么也没想到他来这出，抬高音量。
　　齐川顺着声音望来，眼里雾蒙蒙的，朝她轻扬眉梢像在问她“怎么了”似的。

　　连秦方悦也没想到这出。

　　难道这两人关系因为刚才检测心跳的那环，闹成连对方帮喝酒都不愿意了？秦方悦腹诽。

　　却突然看见齐川侧过脸，嘴唇微动，在姜允珠耳边说了句什么，姜允珠立刻就怔愣住，似是恍惚片刻。

　　空啤酒瓶被齐川拾掇好，丢垃圾桶去了。
　　反正顺手，他连姜允珠他们的都一起装进垃圾袋里。

　　回来时，葛芸眼尖地先看见他，挥挥手问：“你要回去休息吗？还是在这和我们聊天？”

　　齐川看姜允珠一眼。
　　姜允珠正回着何夕消息，没看他，隐约察觉到视线才抬头，他却已经将视线收回去。

　　她就说丢个垃圾怎么样要这么久。
　　敢情他还换了套衣服，约莫也洗漱过，身上没沾太多酒味。坐下时，又是股淡淡的雪松香。

　　姜允珠抬眸望去。
　　他垂眸望来。

　　四目相对，见他眸中水雾悄然散去，又是平日那副稳重沉着的样子。姜允珠实在没忍住：“要不你去当艺人吧？男爱豆什么的。”
　　瞧瞧这形象管理多专业。

　　齐川给了她一个眼神，像是在说“你又来了？”。

　　姜允珠撇撇嘴，从茶几捞了一包瓜子嗑着。没吃几颗，听见他问：“考虑分我一点么？”

　　姜允珠猛然回头，连着看他好几眼，才瞧见几分端倪。
　　……还在醉着。

　　她不和喝醉的人计较，很大度地将瓜子递过去：“喏，要多少自己拿。”

　　脑海里却不自觉响起他方才带着醉意说出的话。

　　“我怎么可能让你在我面前喝别人递来的酒？”

　　好久以前了，姜允珠喜欢在他面前装滴酒不沾的样子。

　　毕业后去同学聚会，难免喝点小酒，有人敬来的就都是齐川喝了。大家会促狭地看他两依言，也不说话。
　　她当时挺喜欢这种因为他对她的特别，而和他绑在一起的感觉。

　　现在想起来还挺幼稚。
　　但齐川约莫醉得不轻，才又似是而非地想起这事。

　　姜允珠压下心底的异样，冲他晃了晃瓜子，干脆整包塞他手里，大度地挥挥：“都给你，不用谢。”

　　他们聊天，不知怎的就聊到短信的事。不能明说，却还是能彼此暗示性地试探。
　　导演也不拦着，总要透露点线索给观众。

　　每天晚上十点都要发短信。
　　但发的短信，他们却是要最后一天才能看到，谁都不知道谁发的什么。

　　姜允珠当然就逮着那个“。”发“，”，也不晓得节目组能不能看见，看见了又是什么想法。

　　是以他们聊短信的时候，她格外沉默。

　　嗑自己的瓜子，余光时不时瞥向齐川，看他状态是否还好。
　　这会儿他面上的红晕渐渐褪去，面色如常，肘撑在沙发边缘轻揉眉心和太阳穴，一看就是不舒服。

　　“你要不上去吧？”姜允珠戳了戳他，轻声问。

　　齐川看她眼，刚要开口。

　　“姜允珠，我记着你是喜欢吃蓝莓的对吧？”宋寅突然喊她的名字。

　　姜允珠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对，怎么了？”
　　出于礼貌，姜允珠也问他：“那宋老师您呢？”

　　宋寅：“我啊，那我也喜欢吃蓝莓吧。”

　　“哦哦。”姜允珠应得很敷衍。

　　宋寅却像没看出来，意味深长地一笑：“蓝莓挺好的，我想起来发短信的时候——算了。”

　　他突然打住，看着摄像头抱歉一笑：“这段麻烦剪掉。”

　　懂得都懂，录节目时越是这么说节目组就越会把这段话留着。

　　搞不懂想干嘛。
　　姜允珠嘴角又想抽了，脑海突然浮现齐川问她“要去医院吗”的话，克制住，硬生生转成微笑：“嗯嗯。”

　　她冲宋寅保持礼貌微笑。
　　宋寅也冲她和煦一笑。

　　葛芸在旁边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陡然间，身边传来点动静。
　　是齐川起身。

　　他轻轻揉着眉心，回应她方才的问题：“算了，我上去。”

　　姜允珠本来就觉着无聊，宋寅那莫名其妙的态度又搞得她有点烦，她忙跟着起身说：“我送你上去吧。”

　　秦方悦乐得看热闹，立刻挥手：“去去去，喝醉的人肯定不能独自上楼。”

　　他们上去后，楼下还是热闹不断，在二楼听得清清楚楚。

　　姜允珠却已经无暇在意。

　　“齐、齐川。”她陷在绵软的懒人沙发里，手还被人攥着。落在她肩上的下颌轻微一动，柔软的发丝拂过面颊，酥酥痒痒的。

　　“嗯。”他懒洋洋地应声，带着朦胧的醉意。

　　这事其实怨不得齐川。

　　她本来是好心拿瓶水给齐川，结果被地毯绊着，好赖齐川扯了她一把才没直接脸着地。结果她本能地反手扯住人家，直接把人拽倒在旁边的懒人沙发上。

　　才成了现在的姿势。

　　他一手撑在她身侧，另手攥着她的手腕，下颌正正好落在她的肩膀上。灼热的呼吸扑在脖颈，滚烫又带着痒意。

　　“让我起来下。”姜允珠小声道。

　　“好。”他应得很快，却没动作，总有种耍赖的错觉。

　　姜允珠只能在他肩膀不轻不重推了一下：“你也早点休息，还要醒醒酒呢。”
　　“我也要早点休息，有点困。”她在后头补充。

　　“嗯。”齐川又应，这回却很快地松手。

　　姜允珠正要起身，搭在她肩膀的下颌却轻微动了动，脑袋像是在她耳边蹭了蹭。

　　她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带有几分委屈和控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只和宋寅说话。”

　　/

　　日子就在拍戏和录综艺里一天天过去。

　　连当初拍的情侣写真，都快开售了。
　　作为电子杂志的一套内页开售。

　　摄像机就位，灯光一打，听见指令时姜允珠就飞速进入状态。
　　拍《乌云》有半个月了，她和赵岚这个角色磨合得愈发好。

　　今天要拍摄的，是赵岚和原钢琴手黄紫薇冲突的一幕。

　　团长将赵岚留在团里，和黄紫薇轮流表演，偶尔双人同时上台。赵岚的才华得以展露，声名鹊起，影响了黄紫薇原先在团里的超然地位。

　　黄紫薇看赵岚愈发不顺眼。
　　赵岚同样不喜欢她。

　　十年无名，一朝飞黄腾达，赵岚确实有些飘。不过都是一个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都按捺脾气尽量不和对方冲突。

　　然而这份怒气积压到今天爆发了。

　　演出的礼服是由团里准备的。这一次的演出，钢琴手是赵岚。她在更衣室，看见了另一套礼服，浅蓝渐变色系，还有碎钻和闪粉，在灯光底像是清晨的海面。

　　赵岚心动了，立刻和工作人员说要穿这套。
　　工作人员是新来的，不懂规则，以为这套也是备选，就取下来给她穿着演出。

　　熟料那套礼服是黄紫薇的。
　　她新买的，自己都还没有穿过，结果先给赵岚穿了。

　　黄紫薇立刻就炸了。

　　饰演黄紫薇的是个很年轻的演员，叫黄霞，科班出身，演技相当不错，指着她怒道：“姓赵的，给你点颜色你还真开染坊是吧？一身穷酸气，走了狗屎运的家伙，有什么资格穿我的衣服？”

　　“你以为你和我在一个乐团，就和我一个档次吗？”黄紫薇冷笑着。

　　这话一听，赵岚也怒。她面上不显，却故意踹了椅子一脚，让礼服从椅背滑下去，假惺惺地抱歉：“不好意思啊。”
　　故意看自己的指甲，翻个白眼给黄紫薇。

　　黄紫薇气昏头，冲上去就给她一个巴掌。

　　很响亮的一声。
　　把两人都打蒙了。

　　“停。”

　　黄霞这一巴掌却没有打下去。
　　她也知道原因，立刻和姜允珠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姜前辈。”

　　她又问齐川：“齐导这里动作能不能点到即止，不用打下去吧？”

　　没等齐川开口，姜允珠就已经先出声。

　　“不行。”姜允珠斩钉截铁，“这里是黄紫薇和赵岚冲突的爆发点，如果只是错位或者假动作，情绪肯定不到位。情绪都没到，这个高.潮怎么上去？”

　　她知道黄霞的顾忌，温和笑笑：“不要紧，大家都是照剧本演得嘛，我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难道你担心我买个热搜议论这个嘛？”她故意打趣。
　　黄霞立刻摇头：“没有没有。”

　　“那不就是了。”
　　姜允珠抓着她的手，主动带着往自己脸上拍。

　　很响亮的一声，谁都愣住了。

　　黄霞震惊：“姜、姜老师……”

　　姜允珠无所谓地耸耸肩：“所以别顾忌了，你就当我自己打的。”

　　见黄霞点点头，她才弯眉一笑，脸微微侧过来，看着齐川，下意识地眨眼笑道：“那齐导，再来一次？”

　　齐川垂眸，睫毛轻轻颤了颤：“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