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不是纸糊的》南岭麦冬

2、小安

　　从戚府出来的李尚转头便进了距离沁温阁最近的铺子，不顾铺里伙计的疑问，他迅速把调出的银票揣在怀中，又对伙计威胁恐吓一番后，这才径直往沁温阁走去。

　　刚绕出小巷走在官道上，脚下的路就被一辆马车堵住，着急把钱脱手的他并未注意到纱帘后坐的什么人。

　　“李尚，你给我站住！”女子尖锐的怒吼声穿透长街，引来不少行人驻足。

　　当街被人直呼姓名，他拽紧衣领回头望去，发现眼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连忙跨步上前拉着女子走回马车旁，低声吼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随便出门，若叫别人买走你怎么办？”

　　“上次我给你那些钱，足可让你歇上一月。这些日子情况特殊，你就别给我添乱了，赶紧坐上车回去，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你还知道有重要的事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和府上那位夫人恩爱如初，把那事给忘了。”

　　飞翘起的眼角斜睨他一眼，柳夏烟冷哼又道：“还是阁里妈妈说得对，来我们这儿的男人哪来的什么真心，不过是单纯寻些乐子罢了。”

　　“李尚，今日我就问你一句话，这戚府的门你到底想不想让我进？”

　　后半句突然拔高的音调让人群变得躁动起来，李尚发现这一变化，想到府里那位今早说的话，立刻拉着她就往车里钻：“先跟我走，剩下的我带会儿再跟你解释。”

　　不顾车夫的阻拦，他拽起缰绳就把马车往城外赶。

　　待终于走出城门，四周全是竹林大树时，他才钻进马车里拿出银票赔笑：“刚才在街上我本就是想去阁里给你赎身。”

　　“城里那些乞丐说的话你别当真，我都是为了能顺利完成我们的计划，特意做给她和其他人看的。”

　　柳夏烟看到他手里厚厚到一沓，立马放软语气问：“那进门的事什么时候能办好？我可不想一直待在那个偏僻的别院生活。”

　　“之前不都和你说清楚了吗？待她好全了就能办。过两日我就把你接到府上，跟她好好学些外出的规矩，以后入了府便不可再像方才那般。”

　　李尚伸出胳膊把人揽进怀中，低头亲上她的脸不停安抚：“我知道你生气，可我们现在没有别的方法，为了将来能顺利拿走戚府的一切，彻底摆脱被人嘲笑的日子，我们就只有先忍着。”

　　“等到你顺利进门，想做什么不就都简单了吗？”

　　柳夏烟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抬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应道：“好，我可以按照她说的去学规矩，但你得给我个准信，她到底还有多久才好？”

　　“大夫说还有半月。”李尚抓起她的手轻揉讨好，“今日你在街上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肯定招来不少非议，咱们得暂时避一避。”

　　“这几日你先在别院安心住着，等风头过去我再接你回府，熟悉熟悉环境顺便学些规矩，后面做事也方便。”

　　“行，我就再信你一回。”她拍拍那沓银票笑道，“要是事情和你说的不一样，我就把你做的假账本交给她，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李尚信心满满地收起银票，掀起竹帘望向天空：“放心吧，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们定能完成心愿。”

　　护城河边一处柳树下，小乞丐把听到的话全都告诉了聆音。

　　“我知道了，这些银两你拿去，继续盯着他们两个。”

　　小乞丐捧着碎银揣进怀中，连连点头笑应：“您放心，我们人多，保证把他俩盯得死死的。”

　　“好，你先回去吧。”聆音看了眼周围，转身走下河道沿着石滩往回走去。

　　书房内，做完任务计划的戚柔来到窗边透气，不远处走过的人却让她浑身一颤。

　　这熟悉的感觉，难道是……

　　草草将桌上的东西收进怀中，她直奔房门外的折桥。

　　“夫人，您身子刚大好，可不能这样折腾。”刚回到府中的聆音瞧见她这样，急忙上前扶住她，“您有什么事叫我去做就行。”

　　“不碍事。”轻拍胳膊上的小手，她向着前面走来的人问，“音儿，管家身后那人是谁？”

　　抬头顺着手指看去，聆音老实摇头：“夫人，好像是管家新招来的人，要不要我上去问问？”

　　“不必，在房间里闷了好些日子，你陪我走走吧。”她缓步向折桥对面走去，视线却从未离开管家身后那人。

　　“是，夫人。”聆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前行，发现周围并无他人便小声开口，“对了，今日盯梢的小乞丐告诉我，姑爷先去了铺子后又被那柳夏烟当街拦住，好多人都瞧见了。”

　　“他还说亲耳听见柳夏烟用账本册子威胁姑爷，两人却没再吵闹，马车直接往沁温阁方向去了。”

　　把账本放在姓柳的那儿？看来这个李尚还真是爱她，竟把身家全都压在她手里，再看看原主做的一切，啧，真是令人唏嘘。

　　不过，那信息毕竟是小乞丐听来的，要想真正找到账本的藏身之处，还得寻个身手好的人去探查一番才行。

　　“做得不错，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浅笑着夸了她两句，戚柔走向附近的凉亭又道：“我有些累了，你去帮我把管家河他身后的新人叫过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

　　聆音一路小跑追上前，很快把人领到凉亭边：“夫人，他们来了。”

　　“老奴见过夫人。”管家低头行礼道。

　　跟在他身后的男子微微偏头，辨明方向后很快跟着弯腰开口：“见过夫人。”

　　戚柔本想站起，太阳穴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这让她不得不撑头继续坐在石桌旁道：“快起来吧，许许久未曾打理府中，这些日子多亏有您在。”

　　“夫人莫要这样说，当年要是没有老爷哪有我的今日，这些都是老奴该做的。”管家忙不迭将刚直起的身子又弯了下去。

　　“您太谦虚了，快请坐。”

　　缓过劲的她赶忙站起，伸手扶着这位不惑之年的叔叔来到亭内，转头走到青年身旁问：“这是您新招进府的帮手？为何要蒙住双眼？”

　　“回夫人，此人虽有眼疾，但伸手和耳力极好，我见他在市场上做事勤快却无人问津，便想着把他带进府里做个护院，算是帮府上做点善事，希望能让夫人好得快些。”管家诚恳大答道。

　　“原来如此，不知他叫什么，家中可还有人需要照顾？”

　　青年生怕她不要自己，抢在管家之前看向她回答：“夫人，家中长辈在我小时候皆已相继离世。”

　　“我一直住在城外的寺庙中，跟着师父学了些护身拳法，在他过世后我便来了城里想寻个差事活下去。夫人若是不信，可随意丢给我一种兵器让我试试。”

　　虽然说话方式和槿安完全不一样，但脑海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告诉她，眼前这人和他几乎没有差别。

　　“不用，我相信管家。”

　　眼神扫过他行礼的双手，指尖明显有常年抓握兵器的死茧，她走回亭内转头看向桌对面又道：“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你可有给他改名？”

　　“回夫人，不曾。今日在集市上听人说，他好像并无姓名，只有一个字唤作安。”

　　有字却没有全名，这倒是奇怪，难道是哪个没落的大户人家最后的血脉，其父母为了保住他故意隐瞒了真实身份？

　　算了，反正自己身边差个护卫，他背景干净又不会有家人受胁迫，正好收来帮自己完成计划。

　　“倒也是个苦命人。”她起身再次走到青年跟前问，“这样吧，从今日你起你就叫小安，以后就是我的近身护卫，你可愿意？”

　　“多谢夫人赐名，小安定全力保护夫人周全。”青年当即半跪在地，掷地有声地回道。

　　“好，我这儿正有一件事要紧的事需要你去办。”她抬手招来铃音道，“音儿，待会儿回去后你带他认下府中的路，再把方才同我说的那些告诉他，让他去看看真假。”

　　说完这些，她又转头看向桌对面的管家笑道：“抱歉，小安我就要走了，明日我再让音儿陪您去集市寻些机灵的帮手啦。”

　　“夫人言重了，整个戚府都是您的，人自是随您调用。老奴并不缺人手，既然他有了去处，老奴也就放心了。”管家急忙从桌边站起躬身道。

　　“好吧，您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便是。”

　　当天夜里，探查完毕的小安回到房间，将情况全都告诉戚柔。

　　“还真是在她手里啊。”仰靠在榻上的人请轻笑，既然这样，纳妾这件事她还必须得亲自操办。

　　戚柔起身走到蒙住双眼的小安身旁，轻拍他的肩道：“辛苦你了，今日就先下去歇着吧。”

　　脑内忽地传来一阵痛感，小安连忙应下奔回住处，双手抱头滚在地上，眼前闪现无数似曾相识的画面，却解读不出其中的含义。

　　另一边，戚柔拿出钱袋递给聆音道：“明早你把钱交给小安，以后和乞丐对接的事就交给他吧。估计再过两日那柳夏烟就要进来了，你得帮我教她礼仪，顺带查查那册子是不是在她身上。”

　　“还有纳妾的一应准备，我都交给你了。记住，千万不要让她发现你的真实目的，莫要僭越了主仆关系。”

　　“是，奴婢明白。夫人还是早些休息吧，这样才能快些痊愈，养足精神对付那柳夏烟。”聆音收下钱袋转身绕过屏风，边铺床边劝她。

　　靠在榻上的她确实感觉困意袭来，唉，就原主这个小身板，是得好好养一下。

　　跟着聆音走进内室，她一溜烟儿躺上锦被，捂嘴打了个呵欠：“你说的对，我这就睡下。”

　　翌日，沁温阁头牌被赎走的消息传遍全城，虽然收钱的妈妈没说买主是谁，但大家几乎全都认定，做这件事的就是他李尚。

　　这让戚府再次成为全城焦点，尤其是关于府内三人的爱恨情仇，更是被有心之人编排得绘声绘色，成了说书人的必讲故事。

　　相比整日在府内悠闲度日的戚柔来说，故事里的另外两人却很是发愁，尤其是柳夏烟，当晚就为这事和李尚吵了起来。

　　最后还是他花钱把说书人全都买通，这才让城内的流言在几日内消散，柳夏烟也如愿住进了戚府。

　　“夫人，烟儿就交给你了，我还得去处理铺子上的事，先走一步。”

　　看着这个跑得兔子还快的人，戚柔在心里鄙夷了两句，转头又弯起嘴角夸赞道：“这样貌确实能算是头牌，难怪能枕在那么多人的身旁。”

　　“倒是便宜了刚才出去的那位，就凭柳头牌的姿色，什么样的高贵男子寻不到？如今却要在我这小小的宅邸里了却余生，真是委屈了。”

　　柳夏烟盈盈一笑福身回答：“夫人这就说笑了，妾身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能得李公子真心为妾身赎得自由，已是万幸，妾身一点儿都不委屈。”

　　果然是什么碗配什么盖，这被撂的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她又何必趟下浑水脏了衣衫？还是继续按照计划行事吧。

　　“你能这样想便好。”

　　她坐回主位端起茶抿了抿，而后抬眼看向站在屋内之人，唤来聆音吩咐：“我累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去办。”

　　“晚饭前你再领着她来这儿，让我看看学得如何。”

　　“是，夫人。”聆音规矩上前，侧身平视柳如烟道，“柳小姐请跟我来。”

　　“妾身告退。”再次对着正位上的福身一拜，柳如烟这才转头跟着她离去。

　　还挺会装乖的。

　　戚柔斜乜着渐渐那道渐渐消失的背影，冷笑出声：“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房顶上，一道矫健得身影从空中掠过，悄悄跟在她们身后，落在了另一处屋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