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魂飞魄散后》夏今竹

33、清渊

　　被花悦这么突如其来地一搅和，还被她这么亮亮堂堂地瞧着，江云廷哪里还说得下去。

　　他张口结舌地看着方楚阔，嘴皮子愣是变得不利索了。

　　他干脆转向花悦：“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在这里种花啊。”花悦笑道，纤手微微一抬，花田里多出了几株不知名的花儿。

　　江云廷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凡人？你是花……花神？”

　　花悦的眼睛笑弯成了月牙儿，道：“你这是什么眼神，能把妖看成神。”

　　不等江云廷答话，花悦又看向方楚阔，盈盈一拜：“多谢方公子提点，我把客栈关了，非我良人，不必再等了。”

　　方楚阔有些诧异，花悦之前痴情得冥顽不灵，怎么突然开窍了？而且看起来不仅不忧伤，反而春风满面。

　　他微微一点头：“好。不过，为什么？”

　　花悦秋眸含情，娇羞道：“我得遇良配，昔日的不甘自是可以舍下了。

　　“如此便好。”方楚阔俯下身，随手摘了一朵花，递给花悦，“聊表庆贺。出嫁时告诉我，给你备着妆奁。”

　　花悦一愣，望着方楚阔没什么表情的脸，笑道：“你若是肯笑一笑，便是最好的庆贺了。”

　　方楚阔摸了摸自己的脸，纳闷道：“哦？我以为我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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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悦笑弯了腰，却暗暗湿了眼眶。

　　妆奁是凡间嫁娶的讲究，是家人备的。原来自己一个妖，也是能拥有的。

　　花悦是个感情充沛的人，却不愿意在方楚阔面前表达出来。多煽情的话，对着他那冷脸，都不太能说得出口，只会感觉自己有些矫情和羞耻。

　　花悦对方楚阔深深地拜了一拜，继续哼着小曲儿摆弄花海了。

　　方楚阔带着江云廷穿过了花海，走近一片小树林。

　　“这里，难道是……”江云廷猜测道，“你放走的那些妖，都到这里来了？”

　　“是。”方楚阔点点头，“是玄薇帮我找的地方。”

　　他们几步就穿过了小树林，一个极小的镇子跃入眼帘。

　　这个镇子小到只有一条街，一眼就能望穿。

　　热闹程度不逊色于人界，但有点诡异也是真的。

　　有些妖喜欢幻化成人形，有些则不愿意浪费妖力在这上面，因此，便能看到一个紫衣男人和一只五彩鸟讨价还价的场景。

　　那五彩鸟支了个破破烂烂的摊子，在卖一顶花里胡哨的羽毛帽子。那鸟身上秃了一块，大概是把自己的毛拔了来做帽子。

　　紫衣男子拎着一个小竹篓，里面密密麻麻的放了许多虫子。

　　江云廷小声对方楚阔说道：“这些妖兄弟的品味不怎么行啊，居然卖这么丑的帽子，而且还有人买。”

　　紫衣男人道：“你这帽子漏风，还想收一百只虫子的价格，我一天只能抓十只虫子！”

　　五彩鸟伸着脖子，争辩道：“我这羽毛世间稀有，爱要不要！”

　　“你这死秃鸟，可拉倒吧！什么世间稀有！你以为是凤凰羽毛呢！花我一百只虫子，你还不如去抢劫！”紫衣男人怒叱之。

　　五彩鸟凝固了几秒，突然二话不说，伸头去叼紫衣男人那竹篓里的虫子，一口气吃了十几条。

　　紫衣男人一愣，反应过来后，一把抓住五彩鸟的脖子，掰开他的嘴往里瞧，大吼道：“你干什么呢？死秃鸟！给我吐出来！”

　　五彩鸟嘴里塞满了虫子，正在赶忙往下咽，口齿不清地说：“不是你让我抢劫的吗？”

　　紫衣男人怒极，干脆扔下竹篓，两只手一起掐鸟脖子。竹篓里的虫子趁机纷纷逃命。

　　五彩鸟也不是好惹的，张开巨大的翅膀，进行激烈的反抗。混乱之中，那羽毛帽子也掉到了地上，被踩了一个稀巴烂。

　　这下可好了，生意没做成不说，俩人谁也没捞着个好，帽子和虫子都打水漂了。

　　江云廷叹了一口气：“脑子也不怎么灵光。”

　　周围的的人人妖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始聚众围观，欢呼鼓舞，居然还分成了两个阵营，分别支持紫衣男人和五彩鸟。

　　方楚阔摇了摇头，正要走开，却发现江云廷不见了。

　　“哎哎，来来来，下注了下注了！赌一赌五彩兄弟能赢还是紫色兄弟能赢！”江云廷突然出现在人群中，参与了起哄。

　　……刚刚是谁说这些人脑子不灵光呢。

　　方楚阔暗自笑了笑。

　　谁知，江云廷这么一嚷嚷，整个镇子都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他。

　　江云廷不知所措：“怎么了？这里不能开赌局吗？”

　　变得更秃的五彩鸟尖声叫起来：“人！怎么会有人！”差点刺穿江云廷的耳膜。

　　众妖一阵慌乱，欲作鸟兽散。

　　“诸位别怕，是我带来的。”方楚阔开口。

　　众妖的目光齐齐投向了负手而站的方楚阔，然后一瞬间欢呼起来，争先恐后地冲了过去，比刚刚看热闹的声势还要浩大。

　　到了距离方楚阔十步远的地方，就纷纷停住了，没人敢再向前一步。

　　不过他们嘴上没闲着，大呼小叫地叫嚷起来。

　　“方哥哥！你来啦！”

　　“方仙人！好久没见你了！”

　　“阔大神！我昨天梦到你了！”

　　“阔姐姐，我想你了呜呜。”

　　“恩公！”

　　江云廷被推到了一边，完全挤不进去。

　　这都什么称呼，怎么还有叫姐姐的？江云廷不禁笑出了声。

　　“阿阔！”不知是谁在叫。

　　江云廷脸色一黑。

　　谁！胆敢用这个称呼！真是找死！

　　他奋力扒拉人群，想看看是谁这么作死。但他肉体凡胎，又没修为，那妖群又如同墙铁壁般，他愣是没挤进去。

　　江云廷四下看了看，一脚踩上五彩鸟的那个摊子，这才看清，把“阿阔”叫得震天响的妖，是那紫衣男子。

　　他抢在了最前面，身姿妖娆，从紫色的衣衫里冒出了一整屏紫蓝色的孔雀尾巴。

　　连叫了几声之后，他就恢复到了正常的音量，开始跟方楚阔讲话。

　　江云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好坐在那破摊子上，恨恨地盯着那招摇的尾巴。

　　紫衣男人花枝招展地秀着自己的尾巴，巴巴地问方楚阔：“阿阔，你看我的尾巴，有什么变化？”说完，他喜滋滋地看着方楚阔，并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尾巴。

　　前几日，他的旧羽毛刚刚褪去，生了新的羽毛。今天，新的羽毛们恰好长成，色泽艳丽，柔亮光鲜，是最为美丽的时刻。

　　方楚阔认真地歪头看了一眼，指出：“上面有灰，该洗了。”

　　紫衣男人：“……”

　　众妖哄堂大笑。其中，数五彩鸟的笑声最震耳欲聋。

　　紫衣男人没有放弃施展自己的魅力，继续跟方楚阔搭话：“阿阔，你怎么突然来了？可是想我了？”

　　众妖发出嫌弃的声音。

　　方楚阔干脆道：“不是。”

　　众妖又哄堂大笑，五彩秃鸟笑得背过气去，他周围的妖赶紧把他扶住。紫衣男人习以为常，仍旧一个劲儿地朝方楚阔抛媚眼。

　　方楚阔微微抬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远处的江云廷：“我带他来看看。”

　　众妖又纷纷看向江云廷。

　　正百无聊赖的江云廷莫名其妙地看着大家又望向了自己，以为是不能踩在五彩鸟的摊子上，于是跳了下去。

　　“他是谁？”紫衣男人敏锐地问道。

　　方楚阔道：“朋友。”说着，他发现江云廷从摊子上跳下去了，便往他那边走。

　　众妖纷纷让开了道路。

　　“骗人！如果是普通朋友，为什么带他来清渊！”紫衣男人不信，吃醋地问道。

　　方楚阔脚步不停，随口答道：“我又没说是普通朋友。”

　　妖群沉默了片刻，突然又爆发出欢呼声。而紫衣男人脸都青了，不死心地跟在方楚阔身边，想再次确认：“什么？你们在一起了？”

　　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中妖的七嘴八舌中。

　　“恭喜恭喜！”

　　“阔哥哥喜结良缘！”

　　“呜呜我失恋了……”一些妖掩面遁走。

　　江云廷这次听清楚了大家在说什么，看着方楚阔和那紫衣男人朝他走来，大惊失色。

　　阿阔该不会喜欢那傻孔雀吧？？？

　　方楚阔哭笑不得，妖的八卦能力完全不逊色于人。他只是说了“不是普通朋友”，怎么就直接变成了喜结良缘？好朋友还不行么？

　　他也懒得反驳，面不改色地走到江云廷身边：“走吧。找玄薇说正事去。”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喜结良缘？”江云廷疑惑道，并警惕地瞟了一眼那一脸痴相的紫衣男人。

　　众妖们也是很识相的，见方楚阔和江云廷走了，自觉地在原地目送，没有跟上去，并且纷纷拉住不甘心的紫衣男人。

　　方楚阔没搭理他，脚步不停。

　　江云廷语气很酸地问：“不会是那又丑又傻的孔雀吧？”

　　方楚阔：“是有点傻，但不丑吧？孔雀一族的相貌都还算一流。”

　　江云廷叹气：“你能不能抓住我的提问重点。”

　　方楚阔带着他走到了长街尽头的一个小屋子里。那屋子的陈设和玄薇的房间很类似，除了床还算整洁外，其他地方到处堆满了琳琅满目的杂物。

　　“什么重点？”方楚阔漫不经心地答道，四下寻找着什么，“这玄薇，怎么老丢三落四的，传音铃呢。”

　　得了，紫衣男人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呢，又提到了另外一个疯狂迷恋者。江云廷气结，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方楚阔回头，看见江云廷阴沉着脸，一脑门子官司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你想什么呢，我又对他没意思。快帮我找传音铃。”

　　江云廷闻言，脸色缓和了一些，又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自己有什么立场生气呢？

　　他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假装无事发生过，弯身翻找起来。他注意到自己脚下有个积灰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了好多传音铃。

　　江云廷挥手大力驱赶着浮尘：“阿阔，是不是在这里面？”

　　方楚阔走过来，拿起一个系着红绳的铃铛，摇了摇，然后把它挂到屋外去了。

　　被摇的传音铃是不会发出声音的，只有接收的那一方会听到。

　　几息之间，玄薇就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