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第 68 章 ...

  •   谢循听完这番话,一时想起了冯靖,感慨万千,刚想要一口应承下来,却又想起尤平定然死得不安详,陛下虽未下旨将祸首挫骨扬灰,但底下办事的人多加揣摩,是否还有全尸都难说,谢循欲言又止,赵拂荻也看出他的为难。

      许久未支棱的反骨又蠢蠢欲动起来,她也不全是为尤平鸣不平,只是皇帝偏听偏信,朝政党派林立,互相攻讦,他日若自己也死于非命,不知是否也有人为她叹一句不公,念及此处,赵拂荻也不再咄咄逼人:“尤平如今是戴罪之身,即便死了也是蒙冤,十年寒窗,数载为官,到头来变成乱葬岗的孤坟,”她仰起头轻轻勾着嘴角,“不是说读书人最看重身后名吗?尤平若在,想必也不愿被当成范世昌的党羽,既如此,他的身后事,便留到来日,待他洗冤清白之时,纵然是一身枯骨,也无愧于天地神灵了。谢循,我不为难你。”

      本以为赵拂荻会再提个其他的,没想到此事就轻轻揭过,而谢循心中并不轻松,反倒是她越不为难他,他心口越堵得慌,便脱口而出道:“此案虽定,来日仍有翻案的可能,若太子登基,便可还尤平诸人清白。”

      赵拂荻闻言轻嗤一声,没再答话,马车停在侯府门口,她率先下车,径直走进了琼华堂,亦没有搭理后面的谢微。

      谢微还没开口,谢循便吩咐道:“老师这几日就会入京,明日我将她送去永宁寺,便往前迎一迎老师的车驾。你想法子去昭阳殿知会一声,洪瑛也该离开后宫了。”

      谢微脚步一滞:“洪瑛怎么会与昭阳殿搅在一起?”

      谢循走在前头,并未回头:“谁都有难言之隐,不必问这么多。”

      昭阳殿是东宫的死对头,洪瑛与那边暧昧不清本就令人遐想,可谢循执意不问,是打定主意信任,既如此谢微也不好再提。

      翌日一早,赵拂荻睡了个饱觉,谢循忙活了一早,也没让人叫她,见该收拾的都打点好了,便邀她上车去永宁寺,赵拂荻瞧着这列车队,别说是送她去永宁寺,就说是送她回北越都够了,不免问道:“莫非大周还有旁的地方,也叫做永宁寺?”

      谢循扶她上了车,解释道:“这些东西不全是为你准备的,到了永宁寺后,我便出城迎接老师,天寒地冻,老师一生清贫,不准备妥当些,怕他老人家受颠簸之苦,思来想去,东西便带多了。”

      赵拂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眨巴着眼睛道:“没想到你还真的把老太傅请来了,老人家避世多年,这又是何苦?”

      谢循亦心中有愧:“老师本该颐养天年,是我不争气,让老师费心,将他请来京城好好将养,也算是尽一尽我这个学生的本分。老师只是来养病的,并不进宫,也不为官。”

      赵拂荻打了个哈欠:“你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骗鬼呢?算了,左右他也放不下你,放不下太子,一片慈爱有目共睹,你们行事也该仔细着分寸,别叫老人家寒心了。这本就与我无关,你实在无须同我解释什么。”

      谢循被她三言两句说得胸口发闷,也无力反驳,只是说:“倒也不是与你无关,洪瑛即将入朝为官,上回碍于小皇孙的事情不好提起,如今也不能再按下不表了,等老师进京,我会派人来接你。”

      赵拂荻这才想起来上次说的,谢循装作移情别恋,硬推了与洪瑛的婚事,洪瑛便以此事与慕容阙的支持换得入朝为官的机会,听起来十分刺激,想必做起来更加刺激,赵拂荻打个哈哈,翘首看着永宁寺。

      果然如谢循所说,赵拂荻到了永宁寺便有人前来接应,将一应物件带进寺中,择了方清静的小院供冯月斋养胎,寺中香烟袅袅,钟声蒙蒙,倒是十分适宜养病,只是一踏进院子,赵拂荻就闻到浓郁的草药味,几乎要盖过香烛的气味,她神色一凝,看来冯月斋缠绵病榻已不是一日两日。

      赵拂荻到了院子门口,看到几个丫鬟正守着,旁边立着一个老太监,一见她便拱手做礼:“赵姑娘来了。”

      赵拂荻想起他来,正是德安,也回礼道:“公公不必客气,太…她还好吗?”

      正说着话,门从里面推开,竟是燕芸姑姑,她躬身请安:“请姑娘进去。”

      赵拂荻随她入内,只见旁边坐着位年轻的太医,正在开方子,床前隔着一道纱帘,冯月斋半倚着床头,咳了两声道:“难为你来陪我。”声音沙哑绵软,与当日风华绝代的大家闺秀判若两人。

      赵拂荻鼻尖一酸,提着声音道:“才不是呢,谢……他招人嫌,我来你这躲躲,可别赶我走。”

      冯月斋轻笑了一声,竟有些喘,深吸一口气平复道:“这是寺里,不比府上轻松,你才是,可别嫌弃这儿。”

      那边吕思勉已写好方子,递给燕芸一份:“请姑姑过目。”

      燕芸接过药方,点头道:“吕太医的医术,娘娘是信得过的,派我随大人走一趟,也是图个安心,大人不必多虑,请德安公公煎药就是。”

      燕芸说罢,就垂首退了出去,随德安一同抓药去了,吕思勉正收拾着药箱,赵拂荻问道:“有劳这位太医,不知……她身子如何?”

      吕思勉拱手答道:“姑娘客气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贵人身子无大碍,只是心中郁结,多少影响到胎儿,微臣开些安胎药,以平复胎气。”

      与谢循说得并无二致,赵拂荻也就不多问,送吕思勉出去了,回到屋内,只觉得房间昏暗,叫人心慌,便提议道:“这帘子怪捂人的,要不我把它捞起来挂着,也好通通气?”

      冯月斋嗯了一声,赵拂荻便捞起纱帘,虽做好了准备,乍一看她,仍觉得心惊,比当日在东宫时见到的更加憔悴瘦削,头发也没了光泽,整个人躺在床上,不像是有什么生气,着实把赵拂荻吓了一大跳。

      孕妇本就容易抑郁,又逢家中大难,与夫君生离,被废黜出宫,单单一件事就足够压垮她了,可天不佑她,非要将桩桩件件通通送到眼前,冯月斋如今能有一条命,也属实是坚韧刚强了。

      冯月斋见她神情,也不意外,还安抚道:“吓到你了吧,生病的人是不好看。”

      赵拂荻也不假装,不顾什么规矩,坐在她床边,替她别好垂下来的发丝:“我还不知道你,等你病好了,自然还是光彩照人。”不等她答话,又皱着眉头看了眼屋内陈设,“只是这屋子不好,太昏暗了,平白让人心情不悦,你住在这里,怎么能养好病呢?”

      冯月斋并不关心这些,只是说:“能遮风挡雨也就罢了,不必在乎旁的。”

      赵拂荻摇摇头:“不是说得多尊贵豪奢,只是心境开阔,你才能走出来,若整个人如同这间屋子一样,那你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冯月斋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便问:“那你想怎么做?”

      赵拂荻见她并不执拗,便大着胆子道:“这纱帘就没必要挂,把你捂在里头,多闷得慌。再就是窗户得糊些明纸,采光才好,门也得打开,换换空气,再多看看绿叶红花,这些有生命力的,我瞧永宁寺后山景色就不错,你瞅哪天天气好,我陪你出去逛逛?”

      听她一通安排,冯月斋到觉得她十分不见外,说得也颇有些道理,便点头答应:“就按你说的吧,左右这里也没其他人,有你陪着说话,倒是十分有趣。”

      赵拂荻从未照顾过孕妇,想着冯月斋心志坚定,并不一定得像个瓷娃娃一样,反倒是多锻炼锻炼,说不定能好一些,加上滋补的汤药,也不至于身子太过亏空。

      想到此处,她又有些难以启齿:“对了,咱们这是在寺里,那吃的喝的……”

      此事是周承璋亲自吩咐的,冯月斋每每想起总是鼻酸:“咱们院子特许,可以吃荤腥,不过也不好太张扬,到底是佛门圣地。”

      赵拂荻松了口气,要不然她一个孕妇,天天吃蔬菜萝卜,哪来的力气生孩子?既然是特许,那她也不客气了,今天来的时候谢循就给带了不少好东西,还不算迂腐。

      赵拂荻本就话多,一说起来就止不住,冯月斋并不插话,只是时不时地问两句,笑一笑,日子就这么打发了。

      很快就开春了,京中一连积了几日的雪,终于开始融了,城中已显露春色,只是谢循无心赏看。

      自从洪太傅回京,朝堂上的风声便时不时换一阵,有说是因为长平侯辞世,特为学生女儿主持婚事的,也有说是因北越内战,特来劝说陛下的,更有甚者,说是皇帝病重,师生一场,来见一面的。

      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谣言四起也并非空穴来风,只是事情大多不如人们猜想。

      便说谢循与洪瑛的婚事,的确是从小定下的,只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姑娘,硬生生掐断了这段姻缘,以至于谢小侯爷顶着皇帝皇后与洪太傅三座大山,仍然死不松口,硬是要退了这门亲。

      洪太傅向来开明,并不勉强他,只是皇帝怒不可遏,一连下了三道旨,不仅将谢循袭爵的时间往后推了一年,更是将他从军中少帅贬到礼部做个区区典籍官,还将滨州的军权从谢氏手中收了回来,外间对此揣测颇多,而洪太傅却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不少人都说,谢氏的荣耀也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咯。

      若是放在从前,洪太傅向来心疼学生,定不会坐视不理,但今时不同往日,没了一个谢循,却多了一个洪玠,洪太傅的这个义子,年轻气盛,才华横溢,不畏百年侯府的巍巍权势,只为天下重情重义之人出一口恶气,令朝中寒门士族引以为知己,隐隐与世家大族子弟形成对峙,洪玠在朝堂上平步青云,颇得皇帝青眼。

      再说北越内战一事,贺兰徵果真不负众望,不仅架空了贺兰岐的权力,将内政握在手里,代行监国,更提议与大周和亲,求娶嫡公主为正妻,并送来盖了玉玺的婚书,言下之意便是日后要奉大周的公主为大越的皇后。在大臣们看来,这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后宫却闹成一锅粥。

      众所周知,柳皇后所出公主唯有华阳公主一人,待字闺中,正缺良配。而柳皇后怎舍得让唯一的女儿远嫁北越,自是想尽了法子,不仅钦天监上折子称公主与贺兰徵八字不合,克夫克子,无益国事,更是将刀架在了太医院的脑袋上,称公主身患重病,需永宁寺日夜祷告,否则一旦离开京城,便没有几日可活。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柳皇后为免女儿远嫁而用的手段,但堂堂柳氏,既耍了无赖,大臣们也没其他法子,唯有据理力争,唾沫星子都快飞到皇帝脸上,最终的办法也只不过是强行扭送罢了。

      最后被逼得急了,柳皇后声泪俱下,竟提出一个馊主意——将十三公主周珊记在中宫名下,作为嫡公主与北越和亲。

      消息一出,沈淑妃就在宫里挂了一次白绫,脖子上的勒痕未愈,又跑到宣政殿门口整整跪了一日,爆出了一个更大的内幕,便是十三公主与建陵王世子已私定终身,太后丧期才过,便有了私情,如今身怀有孕,定然无法和亲的。

      宫人们早已被一个接一个的大瓜砸晕了脑袋,听闻之后也只不过觉得,沈淑妃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竟是个手段狠的,宁愿豁出去公主的名声,闹出如此大的皇室丑闻,也要将她留在大周。

      建陵王被拉下水,脸上也失了颜面,只好硬着头皮向皇帝提亲,事已至此,皇帝也别无选择,只好将公主嫁给世子,婚期定得也十分仓促,硬是赶在了北越使臣入京的前两天。

      和亲一事,兜兜转转,最终仍是落在华阳公主头上。既然定亲有用,柳皇后便学了沈淑妃这一记损招,秉着大家一起丢脸我就不丢脸的原则,将华阳的亲事许给了晋国公裴家。

      裴龄自知宁死也不肯拿阿珩的名声开玩笑,对外也只说是商定已久,饶是裴度厚着脸皮将自己与柳氏绑成一股绳儿,御史的言辞也并未示弱一分一毫,字字句句皆是要将华阳逼入穷巷,让她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华阳公主周珩,前十七年活得恣意潇洒,娇纵任性,虽算不上端庄,但好歹称职,于家于国,终于醒悟了一番。

      “父皇,儿臣生在皇家,做了您的女儿,陛下的公主,便是以天下为家,如今家中有难,儿臣怎能坐视不理?”

      “儿臣周珩,愿嫁与大越贺兰徵为妻,只为父亲不再为难,只为御史偃旗息鼓,只为,未来大越国母,乃我周氏一族!”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0 22:22:07~2023-02-12 18:4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香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