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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赵拂荻面对着眼前的稀饭馒头,终于不疑有他,想来厨房的油水已被揩干净,还是粗茶淡饭让人安心。

      今日还多了碗甜水,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不慎被馒头噎住,刚好喝点甜水压一压。

      远处的主仆俩看着梗着脖子的赵拂荻,陷入了沉默。

      “下毒都不会了?”公子偏头看了眼随从。

      随从更是眼睛瞪大,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是我亲手买的鹤顶红,搁在馒头里的……”

      “你别是被人骗了,买到假鹤顶红吧?”

      “鹤顶红还有假的?”

      “……”两人相顾无言,正巧手下有事汇报,公子附耳过去,唇角一勾:“带过来。”

      公子施施然从月门的树荫下走出来,一派朗月疏星,站在琼花树下,更显矜贵无双。

      赵拂荻被甜水齁了嗓子,正低着头咳嗽,等她抬头时,人已经走到面前。

      彼时,谢循拿着把折扇,十分做作地扇着。赵拂荻咽了口唾沫想着,天还没有这么热吧?

      她将余下的馒头一口气吞进嘴巴里,拍了拍手上的馒头屑,站起身来。

      原本谢循立于阶下,赵拂荻蹲在门口,此时赵拂荻站起身,才发现自己仍然矮他一头。

      谢循刚要开口,就见到赵拂荻眉头一皱,表情十分痛苦,他看了眼随从,无声道:药起劲了?

      随从感慨幸好没买到假鹤顶红,也用眼神回答道:起了一部分。

      然而想象中七窍流血的场面并没有发生,赵拂荻仍站在原地,脸皱成一团,见他们毫无离开的意思,只好忍着痛开口:“借过一下。”

      谢循没明白她要去哪?难不成还给自己择个死的地方?故而站着没动。

      随从见自家主子没动,自然也没挪步子。

      赵拂荻头上已经是豆大的汗珠,见两个人一动不动,只好实话实说:“我要出恭。”

      当赵拂荻已经完事回来,甚至还端了杯茶漱漱口,谢循与随从仍在原地凌乱。

      谢循无声地质问:你买成泻药了?

      随从无声地解释:不能吧?

      “请问你们……有事?”赵拂荻忍过腹中的剧痛,此时才想起来这两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方才没有,现在有了。”谢循神色如常道。

      赵拂荻刚要问他什么事,就见黄狗大哥慢悠悠地走过来,正叼着她没吃完的馒头,她本想留着垫垫肚子,看在一人一狗这几日的情分上,也没有计较什么。毕竟,当着一个陌生帅哥的面,跟一条狗抢吃的,着实有些跌份。

      黄狗大哥嚼了两口馒头,虚弱地嗷呜一声,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口吐白沫,眼见着就不行了。

      赵拂荻赶忙上前查看,黄狗大哥看了眼她,旋即便断了气。

      这是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本该夺去的是她的命,眼下却只夺走一条狗的命。

      她头皮发麻,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冷兵器泛滥、毒药泛滥、疫病泛滥的古代,死亡竟然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以至于她刚有了几分求生欲,阎王的小鬼就找上她,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她摩挲了两下黄狗的背,让它安心去了,然后转身看着两个不速之客,眼睛里已没有先前的吊儿郎当,意外地充满了敌意、不忿以及轻蔑?

      ——你们这些遭受封建荼毒的愚民,凭什么肆意地想要夺走她的命,她是从阎王殿里爬回来的异类,是连老天爷都收不走的顽固分子,呵,下毒?就凭你们?

      “馒头有毒?”她问得笃定,两人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们知道?”这就是赤裸裸的怀疑,甚至还有威胁的意味。

      谢循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刚要开口,方才离开的手下就将一个人扭送过来,女子被麻绳捆住,嘴里塞了布团子,正呜呜地挣扎。

      赵拂荻定睛一看,竟是绮云,她身上多了不少脏污,看见赵拂荻的一瞬间也愣住了,随后便膝行过来,挣扎着仿佛要她相救。

      手下得了谢循的示意,将布团子拿出来,绮云先是一阵干呕,又哭喊道:“小姐,小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谢循言简意赅:“毒是她下的。”

      赵拂荻脑子还没转过圈,绮云已高声嘶吼着:“小姐,他们污蔑奴婢!奴婢没有下毒!”

      见她死不承认,谢循端起那碗甜水:“喝。”

      绮云眼神一闪,没有搭理他,只一味地跟赵拂荻求饶。

      只那一瞬间的心虚,赵拂荻也明白过来:“喝。”

      绮云摇着头喊道:“毒是他们下的!他们知道碗里的东西有毒!”

      赵拂荻表情淡然,仰头一饮而尽,绮云整个人定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交代吧。”赵拂荻站得有些累,顺势又蹲了下来,随从则端来一个矮凳,谢循十分优雅地坐下了,赵拂荻撇了撇嘴。

      “奴婢……”绮云刚要开口,就被赵拂荻打断。

      “我再听你说三句话。”言下之意求饶的话就能免则免吧。

      绮云却闭嘴不言了,估摸着如果不说的话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谢循却失去耐心,挥了挥手:“拖下去。”

      绮云见赵拂荻没有阻拦的意思,急得脱口而出:“小姐为何要装病?”

      这就是用bug去掩饰另一个bug,赵拂荻清了下嗓子:“咳咳,我没装病,只是病好了而已。”

      “肺痨岂是如此简单便能痊愈?”绮云仍不死心。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爷垂怜我,舍不得我死。”赵拂荻实诚地说了真话,在旁人眼里却是闭着眼胡诌,并且补充道:“最后一句。”

      “姓谢的不得好死!”绮云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句恶毒的诅咒。

      赵拂荻一头问号,这么宝贵的话竟然用来诅咒姓谢的?她与姓谢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为什么将毒下到自己这里?

      谢循脸上丝毫没有怒气,只是重复了一句:“拖下去。”

      手下人想着应该不会再有幺蛾子,便拎着她的领子正准备将人拖下去。

      绮云明知自己必死无疑,蓦地想到什么一样,盯着赵拂荻,脸上笑得疯魔:“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

      赵拂荻被她的眼神盯得发毛,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能为了莫名的恶意,甘愿失去生命,这是她两辈子加一起,第一次直视惨烈的死亡,裂缝在看不见的地方开始蔓延。

      院落里一片寂静,只有琼花簌簌落下,赵拂荻声音有些哑:“甜水是没有毒的,可是她却以为有毒,毒不是她下的。”

      “你们事先知道,早已经换过了。”

      “但是你们并不意外,因为馒头里的毒,是你们下的,对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无谓。

      谢循十分坦然:“没错。馒头里下的是鹤顶红,但是你没有死。”

      赵拂荻看着这张脸,心里无厘头地冒出个念头,你自己听听,长着这么好看的脸,说出来的是人话吗?难道在这些人的眼里,人命就像是树上的琼花一样,花落了,入泥就好。

      “为什么?”赵拂荻的嗓子有点痒,她忍住咳嗽,咽了口唾沫。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谢循看着她的眼睛,毫不回避,好像他真的想知道答案。

      赵拂荻肺气上涌,终于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随从立刻上前隔开:“公子小心,她有肺痨!”

      赵拂荻一边咳嗽一边说:“说了这么久的话,要传染……早传染了……咳咳。”

      随从手中刀已出鞘,口中骂道:“原来你们的计划是这个!”

      谢循压住了刀柄:“她不知道我会来此地。”

      “可是,公子她……”随从已有些惊慌,肺痨对他们来说,的确如瘟疫一般,寻常人根本不敢沾染。

      “怀疏,她诓你的,找个大夫来看看。”

      赵拂荻却道:“我可没有诓你,宫里的太医来看过的,的确是肺痨。”

      谢循饶有兴味地问道:“哦?不知道是哪位太医?拿我的名帖去宫里请。”

      赵拂荻道:“那时烧得迷糊,我没听清,只知道是位太医。”

      谢循将折扇一收,往手心一搭:“去请荀先生来。”

      怀疏却愣住了,荀先生可是侯爷的至交好友,府里的贵客,竟要请他来为这个女人诊脉吗?

      谢循眼皮一掀,扫了他一眼,怀疏明白公子是认真的,立刻称是。

      眼下四处无人,院里只余他二人相对,赵拂荻恍然看见黄狗的尸体,突然悲从中来,鼻头一酸:“我跟你们有什么仇,得了肺痨还要下毒害我,何必多此一举?”

      谢循将折扇握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道:“这倒有意思,我还想问谢某与姑娘有什么仇怨,方才那婢女要行如此诅咒?”

      赵拂荻面色如水,想起绮云心里仍是惴惴:“绮云是绮云,我是我,她为什么恨你,我怎么知道?”

      谢循面色凛然,收起了嬉笑:“北越人恨谢氏,不需要理由。”

      赵拂荻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幅壳子的确是北越的宗室女,她哑口无言。

      怀疏正带着一个蓄着美髯的中年人过来,谢循远远便作了一揖:“有劳荀先生了。”

      赵拂荻一头雾水地被带进屋里,把起脉来。

      荀先生一边摸着胡须,一边仔细听脉,左手号完换右手。

      摸了半天才收手道:“公子,借一步说话。”

      赵拂荻见这场景,颇有几分她得了绝症,医生要单独通知家属的意思。

      她寻思着自己肺痨也患过,掺了鹤顶红的馒头也吃了,若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也是情理之中,况且自己卡着不死的bug,眼下还活蹦乱跳,且谢循也不是什么家属,故而开口道:“烦请先生就在这里说吧,是生是死我自己也有决断。”

      荀先生看了谢循的意思,见他也无二话,便重新坐下,慢条斯理道:“姑娘肺经虚寒,听怀疏说曾患过肺痨,如今能痊愈,也算一桩喜事,不过仍需慢慢调理。”

      赵拂荻一愣,颇有几分惊讶,随后又被谢循一句话浇灭:“她方才吃了鹤顶红,足以致死了。”

      赵拂荻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多亏你。

      荀先生皱起了眉头:“说来也怪,老夫并未诊断出来。”

      怀疏也急道:“鹤顶红是我亲手放的,方才门外那条黄狗只吃了几口,就口吐白沫而死了。”

      赵拂荻继续翻着白眼,也真是有劳你了。

      谢循猝不及防地出了个馊主意:“不如再吃一遍,让先生仔细看看。”

      赵拂荻终于停止翻白眼,将心声说了出来:“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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