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青霄水若镜》张翼山长

41、第四十一回 重逢

　　自七仙岛桃祖树前一别，时节已从暮春到盛夏，其间还经历了光阴错乱的云镜影壁，逸之未料到这趟羲和山之行如此漫长曲折，每每念及樗雨，心焦于救人，又时时回想海上经历种种，当真百味杂陈。
　　如今樗雨忽然现身在此，逸之极感意外，眼眯了眯才定神，迎着那桃花面走上前去。
　　“樗雨姑娘……可安好？”
　　“兔……”樗雨飞快地看了一眼叶芩川，连忙改口道：“逸之道长亲赴羲和，受尽艰辛，小女子心中不安。”小皮自她的肩上探出头来，冲着逸之挤眉弄眼。这小貂随逸之来楚地，一路还算相安无事，自逸之上了羲和山，就一直留在小五行山的听涛小筑，樗雨来到此地后，也不知小皮是如何寻到旧主的。
　　“怎么？你们两个还生分起来了？是因为有我这个外人在吗？”叶芩川的目光在两人之前滑来滑去。
　　“姐姐这是从何说起呢。”樗雨羞赧一笑，三步作两步跳下台阶，挽着叶芩川进了亭子。
　　“樗雨姑娘……”逸之想了想，还是跟着发问：“如何提前出岛？几时来的羲和山？那魄蚀虫可是已有封印之法？”
　　樗雨摇头道：“桃祖婆婆之术，仅可暂时压制魄蚀虫，保我四十九日无碍，要引出魄蚀封印，则还有待寒童兄长相助。我到云梦泽这里才一天，幸亏这里有芩川姐姐。”
　　逸之连忙转向叶芩川道：“四十九日之期将近，该请羽生即刻下山来，为樗雨姑娘施救才好。”
　　叶芩川却看着樗雨笑道：“今日是六月初二，距劫期尚有十日。兔之先生真是为你急得不行呢。”又转向逸之：“放心，樗雨是我多年闺蜜，她的安危我自然挂心。只不过，那个古怪的镜幻师羽生，此刻还在对着损毁的影壁苦苦钻研。我已上山将兄妹渊源、利害关系原原本本当面告知，这家伙一开始居然毫无反应，我逼得急了，才答应今日晚些时候下山。哼，此人向来偏执，该将他绑了来才好。”
　　“这对兄妹失散多年，叶姑娘是如何让扑朔迷离的各条线头接到一起的？”
　　“呵呵，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本门的情报网还是通达的。”叶芩川轻轻一笑：“樗雨妹妹寻来羲和，被本门得知，我便亮出身份，请她来竹喧阁小住。”说着转向樗雨解释道：“妹妹莫要怪罪，你我三年前相知于姑苏，那时我在阊门附近山塘街开香铺，当时身份和所为之事皆为本门机密，不便相告。”
　　樗雨点点头：“姐姐当年与我相交是真性情。”
　　叶芩川转向逸之继续说道：“雨妹妹与我无话不谈，她的身世我焉能不知，本门的镜幻师耳后的那点小玄机我焉能不知？我在姑苏时就怀疑他们是兄妹，只因羽生这个镜幻师于本门关系重大，一直未说破。但此次妹妹遭逢魄蚀之劫，这层窗户纸便须由我来揭破，救雨妹妹性命要紧。”
　　逸之点点头，眉头渐舒，回想起当时在梨树庭院，看到羽生稚郎入睡前不慎将帽子掉落，长发披散于地，瞥见他耳后居然和樗雨一样有鳃，樗雨那一脉的海族仅存两人，这样“寒童”便算是有着落了。
　　逸之暗想，自己当时因错过脚下那藏有奥秘的“井口”而有极深的遗憾，以己度人，羽生稚郎出境时神情有异，应该也是为没有去成云镜所谓的“道枢层”而懊悔。影壁损毁后，愈加无望。不过话说回来，假若进去了却又将面临出不来的困境，鸠摩罗衍和林清雪便是如此。
　　心中念及这两人，逸之又不禁暗暗着急，一瞬间又转了几重心念。
　　“你这位兔之先生，心事实在太重，不像无忧无虑的御风道家人物。”叶芩川见逸之眉头舒展又皱起，便向樗雨笑道。
　　“他是挂怀朋友安危，才心事重重。一心执著，却是赤诚为友之故。”樗雨解释道。
　　“哎呦，怕我这个外人误会，还为他辩解起来了？真是心有灵犀。” 叶芩川揶揄道。
　　“姐姐！”樗雨一跺脚，嗔道：“你再这样，我可走了。”
　　“好了好了，雨妹妹莫生气，我可不敢说了。”叶芩川说着往亭外走了几步，指着面前对峙的两座巨峰道：“羲和两峰向来沉闷寡淡，倒是小五行山热闹，今日正是舞象节，街上更是欢腾，两位可以一起去逛逛呀。”
　　“舞象节？这是什么节日？”逸之问道，隐约想起以前好像听邹序时提起过。
　　“这是那些被称为‘云漂’的年轻人弄出来的。”叶芩川道：“就是胡闹，一群无知少年欢天喜地、胡天胡地。”
　　“这个好这个好，我就喜欢无知少年欢天喜地、胡天胡地。”樗雨笑道：“姐姐咱们一起去。”
　　叶芩川眼波一动：“兔之先生千里迢迢来羲和，就是为了救你，你该请吃饭。”
　　樗雨转向逸之吐吐舌头：“是该请道长吃饭，肯赏光吗？”
　　逸之尚未作答，叶芩川便道：“这位道长在海上救过我雨妹妹，又在羲和山上救过本门清雪妹妹，手上还掌有影壁钥匙错剑，于公于私，我都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午膳便由我做东，两位请随我来吧。”
　　叶芩川说着，便引了二人，出了亭子，穿过百草园圃，又进了一段飞廊。廊中道路七扭八拐，甚是曲折，暗处还有云镜门的结界和禁制，外人殊不能摸清路径。
　　两人跟在叶芩川后面，樗雨时不时偷偷对着逸之眨眨眼、吐吐舌头，逸之不敢看她，只悄声说：“我离开七仙岛时取了青囊，原想着找到寒童后口说无凭，可用作信物，现下该归还旧主。”
　　说着解下青囊递了过去，樗雨却道：“你若觉着好玩，送你便是了。”
　　“姑娘言笑了，囊中诸多灵物，岂可随意送人。”
　　走在前面的叶芩川板起脸：“你们两个，偷偷摸摸说什么悄悄话呢？什么信物，定情信物吗？”
　　两人闹个大红脸。樗雨飞快地一把接过青囊，嗔怪道：“姐姐又胡说！”
　　如此说闹着，三人慢慢从高处下来，来到一个大庭院，院中诸多南羲和的木部女弟子正在翻晒、整理各类药香。
　　叶芩川让逸之稍候，拉着樗雨进了旁边一个厢房，不一会儿出来，这两人均已换了一身轻便衣物。小皮仍立在樗雨的肩头上，一路东张西望，不时朝着某个方向使劲嗅。
　　三人接着穿过庭院，来到前厅，此处却是做生意的地方，香丸、香囊、香水等各种香制品琳琅满目，还有面脂、唇脂、玉容散之类的养颜之物，厅中光顾的客人甚众，大多为年轻女客，正在品鉴选购，看得出生意相当兴隆。
　　两人随着叶芩川步出大厅，便来到熙熙攘攘的街上。
　　逸之回头看去，只见厅前挂着一个招牌大匾，上书“木叶香坊”，心想：“这云镜门的木部真有意思，倒当真在闹市中做起生意来了。”
　　樗雨一旁对逸之说道：“你是男子，可能并不清楚木叶香坊在养颜界的地位，各大城市都有分店，而这个总店可是天下爱美女子的朝圣地。”
　　逸之嗯了一声，问道：“咱们是出去吃吗？”
　　樗雨鼓着嘴白了他一眼。
　　倒是叶芩川接过话来：“对，吃，自然是去专门做美食的地方。我带你们去一个奇妙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