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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回 天厄 ...

  •   从谈天阁二楼下来的人,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但已经是逸之自上羲和山以来看到的年纪最长的云镜门人了。只见他面皮微黑,浓眉深目,颌下蓄有一撮山羊胡,身披天青色薄滑绣袍,自楼梯上从容而下。
      “在下郭风古,云镜门权金部主司。”
      此言一出,便让人想起云镜门的一段离奇悬案来。十二年前,云镜门出了一件轰动江湖的大事,门派中自掌门星河子以下,到南北羲和各长老、各部主司,直至颇具实力的二三代弟子,不知何故竟然全体隐退,一日之间消失于云梦泽之中,南北羲和山中,只留下尚未成年的第四代弟子自生自灭。作为名门大派发生如此巨变,不啻于灭门之祸。江湖各大门派震惊不已,纷纷派人打探,却都无功而返,无人能道出原委。而羲和山那些少年弟子,在一夜之间失去掌门、长老、师父的情况下,居然没有就此消沉,重新收拾山中遗册,奋发振作,不断摸索修习,凭借山中禁制严密防御外来欺扰,经过十多年休养生息,这个几乎被摧毁的门派居然恢复了生气,立稳脚跟后,门风也日渐开明,仿佛获得新生,虽不及当初盛况,隐隐然已有勃兴之势,当初的一群懵懂少年正成长为新一代的俊杰。
      因了这段未解公案,如今成长起来的云镜门人,仍未立掌门,由几名出类拔萃、脱颖而出的年轻人领各部主司,共同处理门中事务,合议重大事宜,而各部主司之职前都加一个“权”字,意为权摄暂代,以表对隐退前辈的敬意。
      逸之心中一边想着这段云镜往事,一边与众人一道与这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成许多的郭风古见礼,报了山门名号。——“看着是个能在羲和山掌事的人,兴许知道‘寒童’的消息。” 逸之暗想。
      寒暄之后,郭风古请众人入座,向众人拱手道:“在下忝为东道,今日幸邀诸子于此谈天论道,按云镜惯例,自历法、天象、数术中择一应合当下之题而论之,今日之题,甚为迫切,请观天穹。”说着,徐徐往上挥袖,原本明亮的大厅便渐渐暗了下来,如堕黑夜,而穹顶上则显出一个完整的星空来。
      星河璀璨,分野、十二次、二十八宿、四象、三垣、七曜,皆清晰可辨。
      “此为星象之再现。”郭风古从袖中射出一道光柱,指点一片星域,一边解说道:“诸位请细观苍龙七宿第三——氐宿,氐为天根所在,本月以来,有孛星现于氐宿天域,芒气四出,是为大凶之象。”
      逸之眯眼细查,果然在氐宿旁看到一颗忽明忽暗、如在风中摇动的孛星,孛星也叫客星、彗星,出无恒时,居无定所,忽见忽没,或行或止,形状也很有特点,头部呈粉絮状,有长尾。它的出现,与荧惑守心、四星合聚、血月临空一样,都是灾异天象,但却更难观测推算,就连精于星相的阴阳家也感到棘手。
      逸之眯眼思索,猛然一睁,紧接着眉头皱了一下。
      “逸之师兄有何高见?”郭风古正留心众人反应,见此连忙相询。
      逸之沉吟道:“不敢贻笑大方,不过在下偶然想起,若依古时三统历法推算,恐确有阳九之厄。”
      郭风古双目射出精光,沉声道:“以古时历法推演,佐证天象,逸之师兄颇能举一反三。”
      阴阳学说所重三统历,以日、月、岁、章、统、元计时,一章为十九年即二百三十五个月,一统为八十一章即一千五百三十九年,一元为三统即四千六百一十七年。一元之中,有五十七个灾难交会之年,若以四百八十年、七百二十年和六百年这三个甲子倍数时段来划分,则分别为九、七、五、三,皆为阳数,故而称为“阳九之厄”。如此算来,大约平均每八十一年就会遭遇一次大灾,每十二年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灾难。
      “那么,无论是孛星冲氐,还是阳九之厄,都预示必有灾祸喽。”姬子溪站起身作了小结。他的哥哥姬子岩却皱了皱眉头,拉了拉弟弟的衣袖,轻声嘀咕了一句:“子溪,不可妄作断言。”
      “若有灾祸,敢问是旱是涝,是震是疫,恳请贵派细察告知方位,墨家弟子当即刻前往、倾力救助。”向来不言不语的龙哭此刻上前一步,抱拳相求。
      “星相之变起于突然,现下还未能见分晓。”郭风古平静答道。
      “呵呵,天地运行到一定时候,就会阴阳际会,发生灾难,此亦天道也。以人力强行相扭,徒劳而已。” 公孙薄冷笑道。
      “天有四时,人有仁义,遇有灾祸危及百姓,岂可熟视无睹,公子此言甚为不妥。”姬子溪血气方刚,不待龙哭回应,马上出头向公孙薄反驳。
      “嘻,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灾异现焉,天何言哉?”公孙薄继续冷笑,故意将儒家祖师之语加以篡改,用作反攻。
      听得别家辱及圣人之言,姬子溪大怒,大喝一声:“呸!无德小人安敢如此!”上前就要动手,一旁的姬子岩伸手拦住了他,但显然沉稳如姬子岩也被激怒了,他怒目道:“哼!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心无仁念,与豺狼何异?若灾祸降于令尊令堂,公子能否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公孙薄哈哈大笑,不与儒家二子恋战,却突然转向逸之朗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们道家祖师不也是这么说的吗?”此刻他以一辩多,明显是拖人下水,把水搅浑。
      逸之眼睛一眯,淡淡道:“我们另一位道家祖师还说过道在屎溺,想必能从贵公子口中喷出来。”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郭风古连忙一挥衣袖,撤去天穹星空,恢复明亮厅堂,一盘一盘的冰酪自众人之间的冰鉴之中升起,由青铜机括臂送至诸位客人面前。
      “初夏已至,请诸位贵客解一解暑气,散一散心火。”东道主笑着打了个圆场。
      公孙薄拈起冰酪中的一颗葡萄,笑着看向鸠摩罗衍和尚,嘴里却继续挑事:“咦,和尚,不是应该由你念阿弥陀佛来打圆场吗?”
      鸠摩罗衍微笑道:“烦恼障品类众多,我执为根,生诸烦恼,若不执我,无烦恼故。”
      公孙薄正欲出言,突然周身凭空出现一个透明水泡,将他罩在其中,任凭他手足并用也无法弄破,声音也同时被隔绝了。气泡缓缓上升,带着惊愕不已的公孙薄飞到大厅穹顶之上,只见天花板上的某个点一转,旋开一个圆洞,将水泡吸了进去,随即恢复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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