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青霄水若镜》张翼山长

14、第十四回 俯冲

　　水镜西边的那朵陀罗血葩受袭后，东、南、北三个方位的陀罗血葩顿时陷入狂躁，所有触须集结成一个纺锤形，整齐地对着受袭方向。
　　樗雨和逸之亦凝神戒备，紧张地用目光搜索着袭击者。
　　血葩触须的纺锤形集结体前端有一个如拇指般的小突起，似乎能敏锐感测到暗处的危险，一开始只对着西边，不一会就开始转动，最后像是锁定了什么东西，快速作环形摆动。
　　“那东西正围着水镜疾转。” 樗雨和逸之心领神会，疾步走到水镜圆心处，背靠背盯着自己半圆视野范围内的黑暗。
　　“咔哧！”只听一声脆响，什么东西被咬住了。两人循声望去，才发现首先发起攻击的，竟然是那刚刚被毁去花朵的西方血葩。被袭击后，它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重新长出花朵，并第一个冲出去咬住了袭击者，显然是要为自己“雪耻”。
　　西方血葩有点费劲地将猎物从海水的黑暗中拖了回来。这下看清了，是一只剑鱼。此鱼前端似顶着一柄长剑，剑吻长而扁，边缘薄而锐利，显然是刚才瞬间割去血葩“首级”的凶器。与寻常剑鱼相比，这只显得异常巨壮，粗大的尾柄使劲甩动，将周围的海水搅得翻滚起来。
　　但陀罗血葩仍死死咬住了它，看得出重新长出来的西方血葩比原先更强壮了，不仅花朵更大，花中利齿凶猛，而且花朵外面还有一层银蓝色的硬壳，可见攻击力和防御力都更进了一步。
　　“咔哧咔哧”，随着一阵撕扯鱼肉的响声，剑鱼断为两截，腥浓的鱼血顿时喷涌而出，昏暗中看去，正一股股将周边的海水染成黑红，鱼头径直落了下去，失去活力的鱼目睁得圆圆大大的，鱼尾那半截仍在无力甩动。
　　一战告捷，不过陀罗血葩们却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显得更加亢奋，触须集结体已经重新散开，缩短收回，向上疯狂抖动，“花嘴”全部仰起朝上，看起来像是准备迎接更大的冲击。
　　两人的目光随之向上望去，只见水镜上方的海水黑沉沉一片，但又暗流狂涌，同时伴随着一种由无数个发声点汇集起来的巨大而模糊的声音，这是一种紧急、危险的气息。
　　樗雨猛地睁大眼睛：“不好!剑鱼俯冲阵！”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只剑鱼已经齐刷刷从高处以迅雷之势笔直冲了下来，形成气势磅礴的“箭雨”，有的直接刺中陀罗血葩，冲势太强，瞬间将四处的陀罗血葩都刺得支离破碎，更多的剑鱼直接俯冲到水镜上，剑吻却根本无法刺入水镜半分，一霎间剑断、身碎，“砸”成肉泥，血肉崩溅，场面十分惨烈。剑鱼游速比鲨鱼还快很多，平常的战斗动作一般是“劈”和“削”，“刺”是这类鱼族拼命的动作，更不要说这种自杀式的密集俯冲阵，顿成摧枯拉朽之势。
　　樗雨向来有急智，刚才在喊出“剑鱼俯冲阵”的同时已经翻手取出鹤一声铃，念咒。在剑鱼阵刺中两人前的瞬间，铃铛变大，似一口铜钟，恰容两人藏身。
　　“咚、咚、咚”，外面撞击的每一声闷响，都代表着一只剑鱼粉身碎骨。一片尸山血海中，唯有此处一个大铃铛，承受着猛烈的冲击波，护着两条性命。
　　剑鱼群的自杀攻击持续了整整约莫一炷香，才渐渐稀疏下来。
　　“攻击快结束了。”黑暗中，逸之耳边传来一声轻语。铃铛内十分狭小，两人不得不紧紧相贴，不禁面红耳赤，幸而相互看不见。身旁柔软的酮体，耳边温婉的轻语，令逸之心中一荡，口中不由漏了一大口气，差点不能继续摄辟水诀，又不能伸手去取气泡换气，怕手一动有碍君子之守，冒犯了姑娘，一时陷入窘境。
　　有一只善解人意的纤纤素手，悄悄摸索到逸之腰间的青囊，取了气泡，然后艰难地举到他嘴边，助他顺利换了气。
　　“咚，咚”，随着最后两声撞击，铃铛外终于安静了下来。
　　两人一对视，一点头，脚下猛然一蹬，飞至水镜上空，脱出铃铛，同时铃铛恢复原状，被樗雨收回。
　　水镜表面，可谓惨不忍睹，到处都是剑鱼的断躯污血。整个剑鱼族群全部毙于此处。
　　而四面被刺碎的陀罗血葩们，此时竟然又奇迹般地重新开始生长，而且这次的生长规模更大，第一朵花的口中又生出两朵来，新的两朵花口中又各生出两朵，如此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生发之力异常惊人，一转眼遮天蔽月，形成密密麻麻的陀罗血葩阵，四处都是花口，四处都在吞食剑鱼的尸身，花口旁的触须还能像抹布一样擦拭血污。
　　不一会儿，在陀罗血葩阵的清理下，水镜竟然恢复如初，像刚洗过的银盘一样，光亮如新。
　　“这……这些陀罗血葩简直是逆天之物啊……”逸之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大奇。
　　“遇强更强，不愧为水镜守护花。” 樗雨道。
　　逸之接着指了指水中漂浮着的几块剑鱼残躯，作了个疑问的手势。
　　“眼下还不清楚，剑鱼群为什么来攻击水镜。” 樗雨顿了顿，“并且，更奇怪的是，这些是来自北海的冷水系海族。照理，海族自有长居海域，除了季节洄游，轻易不会逾界。这次竟然千里迢迢来攻水镜，而且是以族灭的惨烈方式，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庞大的陀罗血葩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清理完最后的剑鱼残躯后，并没有恢复成最初的形态，而是继续结成一面大网，覆盖住整个水镜，触须一致朝外。
　　“我怎么感觉，事情还没有结束……”逸之怔怔看着下方的大网，心想。随即看了一眼樗雨，从她眼神里读到了同样的意思。
　　樗雨左手持摩伽罗珠，右手持鹤一声铃，神情紧张地环顾四周。“北海海族既然来了，其他海族……”
　　这时，借着水镜的光亮，逸之看到樗雨的身后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形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