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师姐》巫木水土

11、第十一章 懵懂不懂

　　训练时少一人，多少不适应。翁亦千练一会儿提一句师姐姐，练一会儿提一句师姐姐，提得白高舟听腻了，直接问师父，师姐到底有什么事情，今天不来训练。

　　翁非正给武天睿矫正动作，头都不抬：“关你们什么事，专心练习。”

　　翁亦千脖子一缩，悄悄吐下舌头，拿起旁边的武术刀腾空跳跃，落地接旋风脚，再落马步，抱拳持刀在胸前。动作连贯流畅干净利落，只是坐在檐下的翁清微微皱眉，“拧身不干脆，旋风脚角度不够。”

　　抱拳的手唰地松下来，练习用的刀卷刃厉害，翁亦千盯着卷刃，默默后退到院边，准备重新来次起势。

　　“山南，给师妹演示一遍。”翁清推着轮椅上前一些。

　　山南满头大汗。
　　她刚练完一套踢腿翻腰的基本功，露腰灰色T恤被汗水打湿，收腰处的紧松带在腰间勒出一圈淡痕。运动裤系带散掉，听见师伯招呼，她随手打了个蔫哒哒的蝴蝶结，前去屋檐下拿起自己的武术刀。

　　单手持刀，另一手撑地空翻到院子右侧，落地腾空跳跃，屈膝处离地一人高，再落地接旋风脚，落马步，抱拳持刀在胸前。起时身轻如燕，落时气势如刀。

　　翁清微微点头。

　　山南再次腾空跳跃，落地时武术刀斜劈横扫，空气被划破，刀身哗啦啦响。随着她的动作，翁清一句句捡着说动作要领。翁亦千在旁看得认真，眼眸透亮。

　　刀术八个基本动作，在这套刀法中一一体现。

　　刀术往往强调身体带刀，刀法偏柔偏刚全在于舞刀之人。翁家刀法凌厉，力量感强，但实际讲究刚柔并济，防御躲避为柔，攻击为刚，收时偏柔，出时为刚。

　　山南自小练刀，十几年下来对刀法有自己的领悟。她是师姐弟中用刀最厉害的人。翁亦千差她好几分。

　　一套刀法练完，山南立势收刀，汗水反而比练刀前更少，她双眸正直，一身肃杀气势。几个呼吸后，随着她嘴唇微抿，轻轻一笑，眉眼清亮，一身气势瞬间消散，变成平日的山南。

　　“不错。”翁清点头赞道：“小千，看见了吗，这才是翁家刀法。”

　　翁亦千连连点头，朝山南端正抱拳，感谢师姐演示。

　　师姐弟纷纷练完基本功和一套武术套路后，半小时休息时间到。恰好武术协会的人来拜访，翁非和翁清同他进屋聊事。

　　几人站在院中边拉伸边聊天。翁亦千对大师姐不在这件事很挂念，催人在群里问师姐在干什么。

　　山南知道谭北乐去爷爷奶奶家，担心打扰她，不愿意发消息。

　　武天睿拿起手机凑到叶桓身前：“叶桓，你看，叶欢和朋友们去吃柴火鸡了。”
　　“我们好久没吃了，上一次还是去年师姐带我们去的。”

　　都是十几岁正长身体的时候，提到吃的，师姐弟几人纷纷来了兴致。翁亦千率先挤过去：“我看看。卧槽，看起来好香啊，我也想吃。”

　　白高舟跟着凑上前：“小师姐，你说脏话小心被师父听见，又要站桩。诶，看起来真好吃。”他转身靠在叶桓身上：“师哥，叶欢会给你打包吗？”

　　叶欢是叶桓的堂妹，因为父母在沿海城市工作，从小跟在叶桓父母身边长大。小时候她也跟着学过几个月的武术，后来坚持不下去，放弃了。

　　叶桓摇头。

　　师妹师弟们馋成一片，山南想到师姐弟几人有两周没有一起吃饭，索性提议：“要不，我们晚上去吃柴火□□。”
　　“周六嘛，例行聚餐。”

　　“好啊！”翁亦千率先应和。白高舟跑去屋檐下拿手机：“我给妈妈打电话，晚上不去她工作室吃饭。”

　　武天睿拿起手机拨通妈妈电话，告诉他们晚上和师姐们在外面吃饭。

　　几人动作迅速，叶桓也趁这个时候在家中群里招呼一声。反正今晚他父母在医院值班，叶欢出门和同学一起玩，他只需要看管自己。
　　按下最后一个字，他抬头看山南：“要不要问问师姐？”

　　山南让白高舟将她手机拿过来：“我问问，顺便打电话预定位置。”

　　那家柴火鸡在东城区很出名，坐落在双竹巷往东再走一环的地方，差不多在东城区和郊外的交界处。
　　店修成农家院样，一个大院子上有半边透明顶棚，天气好时顶棚全部敞开，天气不好时顶棚升起，有一半的营业桌位。

　　谭北乐说她要带四个人。山南打完电话预定上位置。

　　“师姐姐要带谁？”翁亦千认识谭北乐的一些朋友，比如贾青，她们关系还不错，曾经一起逛过街。

　　山南：“说是堂姐和表妹们，大概是她爸爸那边的亲戚吧。”

　　“那我们不认识。”白高舟惊讶，“不会很难相处吧。”

　　山南也不知道，但谭北乐能带他们来，说明他们不是很难相处的人。

　　“我们是去吃饭，又不是去交友的。”武天睿很不在意：“不好相处就不说话，反正师姐在。对吧，叶桓？”

　　叶桓点头。几人没再纠结这件事。

　　两个多小时后，训练完成。师姐弟们拉开筋骨，坐在院边等汗水干透，随后排着队去屋里冲澡。

　　山南直接回家洗澡换好衣服，同爷爷奶奶招呼一声，到师父院里等师弟师妹。

　　谭北乐他们还在市中心。
　　谭菲朋友临时有事，让她过去帮忙看个东西，因着时间还早，谭菲索性带着弟弟妹妹一起，也让刘毅安四处看看。

　　时间确实还早，不到六点。今天云彩很厚，太阳时不时出来转一圈，现在天空中染着浓郁橙色，风吹过，有淡淡热气扑脸。

　　师姐弟几人吵闹着往地铁站走。双竹巷边的人已经习惯他们来来往往，从巷口小卖部经过，小卖部的叔叔给他们送了几个还有两天才过期的面包。

　　几人道谢，将面包三两下分完，塞进嘴里。练习一下午，早就饿了。翁亦千掰着手指算今天能吃下几个饼，山南也跟着想，估计能吃下三四个。

　　地铁很快将他们送到目的地，师姐弟几人进店后不久，谭菲的车停在院门口。

　　谭北乐率先从车里出来，接着是谭灵和宁哲。

　　这周围有个二手车交易市场，一片房都是三四层的楼房，高一点也才七八楼。和市区里的现代化建筑完全不一样。环境并不好。

　　谭灵好奇看四周，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仔细一看，院门口周围停着不少价格不菲的车辆，虽然不算顶级豪车，但和谭菲用的不相上下。她惊讶了。

　　谭北乐介绍：“这家店味道好，很多老板会来这里吃饭。”

　　谭菲倒表现得习以为常，她朋友圈子的人很杂，搞艺术的穷人富人都多，一群人经常在路边摊聚餐，很多路边摊比高档餐厅味道更好。

　　刘毅安在车上已经问清楚什么是柴火鸡，此时看着左手边院门口的巨大标识：“是那里？”

　　谭北乐带着几人往院里走。

　　今天天气好，院子的顶棚完全敞开。院里桌位基本已经坐满，柴火鸡的香味蔓延开。

　　角落里的山南，正举着手机同服务员说什么，视线一转对上谭北乐，她连忙挥挥手。

　　不知道为什么，刘毅安也抬手挥了挥：“乐乐，那是你师妹吗？”

　　谭北乐很不习惯刘毅安对她的称呼，但奶奶介绍的，她也没办法让他别这么喊：“嗯，是我师妹，她叫山南，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带着几人直接走到山南身后，山南刚点完餐，意识到谭北乐靠近，头都不抬：“你们喝酒吗？有啤酒和果酒。不喝就点其他饮料。我要了三十个饼子，应该够了吧？”

　　“可以喝酒吗？”刘毅安抢先问。

　　山南抬头看她，视线在对方的卷发和面容上扫过，又落在对方的衬衣衣领上，内心腹诽这人说话的口音，点头后又补充道：“可以少喝一点。”

　　“那我要。”刘毅安很开心，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岁数，在国内可以点酒。

　　谭菲看穿他的想法，随口解释：“你今年十八岁，已经成年了。”

　　山南又抬头看谭菲。这人看起来同她们年岁相当，但周身气质要成熟一点，应该是谭北乐的堂姐。

　　她猜得没错，谭北乐三两句话将带着的几人介绍给山南，山南一一微笑示意，熟门熟路地带几人进门，穿过大堂到屋后的院子。

　　后院没有前院大，但明显能看出来桌子比前院大，桌面是六角形。

　　院里只坐着两桌人，一桌是十来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似乎在聊很严肃的事情，很安静。另一桌是翁亦千他们，小师姐和三位师弟，各自坐着一条板凳刷手机，不时抬头说一句话。

　　谭北乐将叶桓和武天睿赶到一条长凳上，两边人互相不熟悉，有些尴尬。谭北乐简单介绍后，没管他们，自顾自拉着山南坐下。刘毅安坐在山南旁边的长凳上，开门见山：“你们都和乐乐一样练武术吗？”

　　“乐乐？”翁亦千好奇道，“你怎么这么喊我师姐啊。”

　　刘毅安疑惑：“她不叫乐乐吗？”

　　怎么还在自己的名字上纠结起来，谭北乐只得冲翁亦千解释：“爷爷奶奶那边的人都这样喊我。”

　　翁亦千瘪嘴：“还是北乐好听。对吧，师姐？”

　　山南正好同谭灵对上视线，闻言随意点头。

　　谭灵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舒服，翁亦千看起来和自己同龄，话里话外表现得同谭北乐很亲密，明明自己和谭北乐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妹，为什么不如师妹亲密。她直接呛回去：“可是她就叫谭北乐，叫乐乐有什么不好？”

　　谭菲连忙接道：“各自叫法不同而已，别这么较真嘛。你们点好菜了吧？”她出来时换了一身短袖短裙，看起来很温和，一说话，有属于姐姐的气场。

　　翁亦千和谭灵都没再多说。山南将菜单递给谭菲，告诉她自己点了什么，不够再加。

　　桌上气氛并不好。好在刘毅安对谭北乐师姐弟们的好奇重过一切，一句一句赶着询问武术的事情，翁亦千、武天睿和白高舟随口回答他，叽叽喳喳的，这桌倒显得比另一桌客人热闹许多。

　　在他们聊天中，服务员端着调料和鸡肉过来，烧起木炭直接炒柴火鸡，炒完后又推来玉米面，在大铁锅周围做好饼放上。
　　大铁锅中间柴火鸡咕噜噜漂香味，铁锅边玉米饼滋啦啦冒热气，从未见过这种吃法的刘毅安和谭灵姐弟俩惊奇睁大眼。

　　翁亦千和白高舟一人一句介绍玉米饼有多好吃，引得谭灵放下刚才的不舒服，主动交谈。

　　山南悄悄在谭北乐耳边问刘毅安是谁。谭北乐压低声音说是谭家朋友的孩子，刚回国，要在国内上学。

　　山南随口接：“他长得有点帅。”

　　谭北乐仔细看刘毅安好几眼：“帅在哪里？天然卷吗？”

　　山南用手使劲按她腿一下：“相对的嘛，比我们班大部分男生帅。”

　　谭北乐笑了：“你们班男生，就没有长得帅的。”

　　山南不服，拿出手机翻照片：“还是有几个的！比如这个……”

　　谭北乐摇头，不赞同。山南继续往下翻，谭北乐再摇头。两人翻得起劲，刘毅安忽然凑过来，脑袋紧挨山南肩膀：“你们在看什么，武术视频吗？”

　　谭北乐抬手将山南往自己这边一拉：“没有，看其他的。你想看武术视频？”

　　刘毅安：“有吗？”

　　翁亦千掏出自己的手机：“我有，我有。”她打开上个月师姐弟们参加省锦标赛的视频，递到刘毅安身前。

　　刘毅安接过去，身体还是侧向山南那边。谭北乐轻轻推他一下：“坐好，小心长凳翘起来摔了。”

　　刘毅安坐回去。

　　谭菲笑看着谭北乐：“乐乐和师妹关系真好。你们天天都见面吗？”

　　想起贾青经常说的话，谭北乐没有否认：“嗯，我们师姐弟六人每天都去师父家训练，只有周日不去。”
　　“大家关系都很好。师父说我们是师门的兄弟姐妹。”

　　谭菲不懂师门兄弟姐妹应该是什么情谊，只想起电视剧和小说里的情节，那些古代师门中，师哥师妹们总有爱情的影子。她忽然想逗逗这群初高中生：“那你们师门禁止恋爱吗？”

　　恋爱？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师姐弟几人都很懵。

　　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无效问题，谭菲顿一下，换个不那么直接的问法：“你们每天训练，肯定没有时间早恋吧？”

　　早恋？谭北乐摇头，每天上学、练武，时间那么紧，哪里有心思去早恋，再说了：“谈恋爱有什么好的？”

　　她这个问题让谭菲没法回答。桌上除了正边看视频边交谈的刘毅安和翁亦千，其他人都随着谭北乐的问题看向谭菲。

　　谭菲笑道：“没什么好。但是，初高中生不是应该有喜欢的人了吗？”

　　有吗？谭北乐疑惑，看山南，山南摇头。叶桓和武天睿也没动，谭灵和宁哲表情微变，只有白高舟红了脸。

　　视线一转，谭菲惊讶：“不会吧，你们师姐弟们只有这个小屁孩有喜欢的人？”她忽略谭灵和宁哲，看剩下四人：“从小到大，你们就没喜欢过别人？”

　　谭北乐和山南没说话。

　　武天睿倒是承认得很快：“那可多了，我喜欢过师姐，后来被揍怕了。上小学后，每换一个班都会喜欢不同的女孩，因为这件事还被翁亦千嘲笑过。”

　　“叶桓喜欢他们小区的一个女孩。但人家不喜欢他。”——这件事师姐弟几人都知道，翁亦千也加入讨论：“我觉得那个女孩长得一般，还没叶欢好看。但是很温柔，她说话我都听不见声音。”

　　“那是你太粗鲁了。”武天睿呛她。

　　翁亦千冲他翻个白眼：“你才粗鲁！不，是粗俗！”

　　眼见两人又呛起来。叶桓指着手机上的时间说：“饼可以翻面了。”

　　翁亦千连忙起身去喊服务员。谭北乐直接揭开锅盖，锅边的饼开始露出金黄色泽，玉米面饼的香味和柴火鸡调料香味混在一起。

　　服务员没来，山南戴上手套想去翻饼，谭北乐抓住她的手：“小心烫。”

　　山南不以为意：“不怕，我小心一点，不碰锅就行。”

　　谭北乐不赞成，没有放开她的手。直到翁亦千带着服务员阿姨过来，才松开。

　　山南嘟囔着哪里那么容易被烫到之类的话，看着阿姨翻饼咽口水。

　　谭北乐打开豆奶瓶子，插上吸管放在山南面前，随手将开瓶器递给翁亦千。翁亦千接过打开自己的瓶盖，又拿起白高舟的豆奶瓶，打开后顺手将开瓶器递给叶桓。叶桓头不抬接过，直接给武天睿，武天睿边接刘毅安的话边打开手边两个玻璃瓶盖子，一个直接放在叶桓身前。

　　师姐妹几人接东西动作娴熟，一看就知道没少待在一起，很有默契。谭菲看得好玩，等服务员走后，继续刚才的话题：“乐乐，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谭北乐愣住，这话题怎么还没过去啊，上大学的堂姐这么八卦吗？她们高中生都不聊这些话题的。

　　“没有。”谭北乐直接否认：“我忙着呢，没时间去喜欢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