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止》他也

1、第一章

　　市高一中的校门口，有一棵自建校以来便种下的榕树，榕树枝繁叶茂，越过学校向外生长，就像里面的学生一样渴望外面的空气。

　　校门口的清洁工作今年由高188班的学生负责，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简意对学校也没了刚来时的新鲜感。

　　几个女生把清扫出来的树叶归到一处，又另外安排两个人去倒垃圾。

　　几分钟前简意刚去过，此时她正无聊的抬头望天，她对这棵榕树充满了好奇，为什么它可以一天到晚都在掉叶子，明明没有多少枯叶。

　　校门口陆陆续续的有学生赶来，市高一中不强制住校，家在附近的可以走读。

　　简意的家离这里远，来回差不多得有一个多小时，即使她有走读的心，学校也不愿意，因为这距离超出了规定范围。

　　高中还是以学习为重，所以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对高中的记忆都停留在学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投下一块阴影 ，她看得认真，细数着上面的枯叶，就连有人靠近都未察觉。

　　那是一个高她一个头的男生，“同学，请问高184班怎么走”

　　简意是高188班的学生，184班就在她们班楼下。

　　“新生吗？”她问。

　　男生看了她半响，回答道，“嗯。”

　　简意便给他指路，“那栋实训楼，三楼左边第一间教室就是。”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和她道别，“谢谢。”

　　一晃而过，简意的高一生活就快要结束了。

　　在放假的前两周，学校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份文理分科的填写表格。

　　简意文理两边分数均衡，没有特别突出的，所以她格外纠结，到底该选什么。

　　他们班被暂定为理科班，从185班开始，后面的都是理科。

　　简意的同桌要选文，因为她以后想当会计，简意对未来没什么规划，这使得她更纠结了。

　　只有一个上午的填表时间，在班长下来收表格时，她在上面匆匆填了个理科。

　　一周后，分班的表格就出来了。

　　简意查了一下，她在本班，而她的同桌被分到楼下的182班，其他没选理的同学也被零零散散的穿插到其他班级。

　　分好班之后，就开始大规模的换班级，简意不需要搬，她便主动把她同桌的书揽到自己身上。

　　走廊上挤满了人，有他们班的，也有其他班的，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无奈188班的同学只能退步，让外面的人先进来，简意抱着书站在后门靠窗的位置等。

　　班里的几个女生围在她身边，讨论着那些即将要进来的人。

　　这其中自然也有正背对着她们，站在走廊上的那个高个子男生，他的书被他放在栏杆上。

　　很多人都好奇，他到底长什么样，只有简意时刻担心着他的书被来往的同学不小心碰到，砸到楼下无辜的路人。

　　曲言在外面等了很久，教室的门才通畅起来，有人过来拍他的肩，他笑了下，和那个往教室里走去。

　　男人怀里抱着厚重的书，从她旁边经过，未做任何停留。

　　本还在和同桌有说有笑的简意，不知为何转头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简意只觉得他眼熟，好像之前在学校里见过。

　　有人进来自然有人离开，简意看着新同桌，很是惆怅。

　　下午快放学时，他们老班过来交代了几句，无非也是些老套的欢迎新同学，大家和睦相处之类的话术。

　　换完班级后，他们就放假了，简意还没来得及认全人，班上的男生就都已经打成一片。

　　她突然有些羡慕起他们来，学理的思维，健硕的体格，称兄道弟的朋友，5.3的视力，每一样都让她羡慕。

　　只有她是孤独的。

　　放假回家后的简意，选择回到乡下的老家陪爷爷奶奶。

　　那是一个干净又淳朴的村子，她在那里生活了11年。

　　在所有人都在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时，只有简意可以每天都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和老头老太太聊天。

　　她们都是些在村里一待就是一辈子的老人，看着简意长大。

　　她们询问着她的近况，然后说她以后肯定能成为这个村里最有出息的人。

　　简意对这些没有什么追求，她总是这样，无欲无求，好像什么都可以，又好像什么都不行。

　　晚上，简意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摇着一把小破扇，她奶奶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切好的西瓜，“过来吃点，你吴奶奶自己种的。”

　　简意翻身下摇椅，喊她爷爷一起，“爷爷，快来，这有西瓜。”

　　简爷爷拄着拐杖出来，弓着身子，简意想过去扶他，被他手里的拐杖打了。

　　“用不着人扶，身体还硬朗着呢。”

　　简意瘪瘪嘴，也没坚持，转头去吃西瓜，简奶奶挑了中间最甜的那块给她。

　　简意笑着接过，和她聊起了天，“今天我听人说，吴奶奶的孙子出去读大学了，一直没回来过。”

　　“早不见了，去学校找也没找到人。”

　　这是村里人人都知道的事，简奶奶叹了口气，又想起再过两年她也要出去了，一时难过起来。

　　一旁的简爷爷瞪了简意一眼，有些埋怨她哪壶不该提哪壶。

　　简意假装没看见， “奶奶，你希望我以后做什么？”

　　她想起，在所有人都在填信息时，只有她握着笔，迟迟落不下。

　　简奶奶用满是沧桑的手拍她大腿根，简意吃痛。

　　“我们就你这一个孙女，你以后做什么都不重要，平安健康就好。”

　　是啊，他们家就她这一个女孩，所以她格外自由，得到的爱也是。

　　简意啃着手里的西瓜，她奶奶牙不太好，只有她和爷爷在吃。

　　简意只吃了两块就不吃了，她晚饭吃得多，现在还撑着。

　　她不吃了，简奶奶就把西瓜收起来，放冰箱里，留着明天。

　　简意看着没吃够的简爷爷，觉得有些好笑。

　　简意在乡下待到快开学才回去，她还有作业没完成，周末又约了前同桌出去玩，虽然舍不得二老，但她也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回来后，简意每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把落下的作业补完。

　　她停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看向窗外，打算放松会眼睛。

　　她家住在三楼，可以看见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她感觉她现在就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失去了向往的自由。

　　窗外有一位老奶奶提着一筐菜篮子，从她眼前走过，她突然又想回乡下了，想那总是对她板着脸的老头，和时时刻刻惦记着她的老太太。

　　简意这才发现，她向往的从来不是什么校外生活，而是校外的爷爷奶奶。

　　她想冲出牢笼，做些什么。

　　简意把写完的作业，一股脑的丢进书包里，拉上拉链，又从抽屉里找出钥匙，拿着衣服进浴室，快速换好衣服后，便着急忙慌的下楼。

　　路上遇到认识她的人，问她这是要去哪儿，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拼命的跑，像只逃出人类魔爪的鸟儿，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着她。

　　去买个西瓜吧，在这个夏天。

　　一路狂奔，拐过几个弯，终于赶在卖瓜人收瓜之前赶到。

　　卖瓜的阿伯看她气喘吁吁的跑来，觉得有些好笑，“没事吧小姑娘，慢慢来，我12点才收摊。”

　　简意双手撑膝，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心疼。

　　她数了下口袋里的钱，又看了看价格，1.5元1斤。

　　“叔叔，可以帮我称两个西瓜吗？我想要那种声音拍起来嘭嘭嘭的。”

　　老板上下打量她，笑道，“看不出来，行家啊小姑娘”

　　简意笑着摇头，“没有，是我爷爷爱吃这种的，所以我也只会这个。”

　　其他声音代表着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只买这一款。

　　卖瓜的阿伯从一车瓜里，挑出两个个头最大的，拍给她听，“你听听看，这个怎么样。”

　　简意靠过去，认真听了下，嘭嘭，是她想要的那种，“可以。”

　　阿伯给她称了一下，给她一个数，简意低头找钱，不多不少，刚刚好。

　　阿伯看她一个小女孩，忍不住问道，“这西瓜有点重，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简意刚想跟他说，她家就在这附近，又想起来两人不过是陌生人，便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可以。

　　回家的路上，简意一手提着一个大西瓜原路返回，没走多久，她的掌心就被袋子勒出几条红印。

　　她突然后悔自己买了两个西瓜，明明家里就她一个人。

　　来时只花了十分钟的路，回去却用了半个小时不止，简意看着离家只有一个马路的距离，打算歇久一会，然后一鼓作气直接回家。

　　宽敞的马路对面，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网吧，简意活动了一下手指，打算等里面有人出来就走。

　　她就这样蹲在大马路上，守着西瓜，等了十几分钟，里面才有人出来。

　　不巧，还是她认识的人，禾硕一眼看见她，向她跑来，和她一同蹲在地上。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嘛？”

　　简意把手伸给他看，深深浅浅的红印还清晰可见。

　　禾硕看到两旁的西瓜，了然，“你弟弟呢？”

　　“和爸妈出远门了。”

　　就在两人说话时，曲言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个不认识的人，简意想，应该是他之前的同班同学。

　　男人清冷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怎么了？”

　　禾硕把简意从地上拉起来，问那个男人，“你等下是要回家，还是另有其他安排。”

　　曲言没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有人替他回答了，“我们打算等会去吃夜宵，你要不要也去。”

　　禾硕看了眼简意，拒绝，“不了，我要送她回家。”

　　刚刚替曲言回答的男人，一把搂过曲言的肩，笑问，“大概需要多久？”

　　禾硕是科代表，之前简意生病，他给她送过作业，所以知道她家在哪。

　　“大概四五分钟这样。”

　　一旁的简意刚想要谢绝他的好意，就被曲言抢先了，“那走吧。”

　　禾硕看出了她的不适，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别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同学。

　　简意这才好过些。

　　六人，两人一组，一人提着袋子的一边，简意空着手跟在禾硕旁边，和她一样空手的还有曲言。

　　把她送到小区楼下后，简意叫住要走的禾硕，“这西瓜你拿走吧，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曲言，回头看她。

　　禾硕不解，“吃不完，你干嘛还要买那么多。”

　　简意回答不上来，就像她突然冲出家门，只为买个西瓜一样。

　　“就当我请你好了，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禾硕把西瓜收下，和她开玩笑，“等开学，我也请你。”

　　开学能请什么，自然是作业，这是他们班上一个玩烂的梗。

　　简意笑了下，和他道别。

　　到了家，简意把西瓜分成五大块，她拿了最中间的那块，一口咬下去，甜甜的，好像和家里的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