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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范阳卢氏的美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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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终南山脚下关庙村南边,素以园林雅致闻名的“梨川别墅”,主人是卢厚仁,时人尊称为“卢公”。
逢着没有长安来的达官贵人拜访时,亦无甚风雅茶酒聚会时,卢公的消遣便只有两件:
第一件:他总是捧着一册《卢氏家谱》,从不阅读任何其他书籍。闲暇时,用它来消磨时光;烦恼时,从中寻求安慰。
范阳卢氏作为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中最受世人敬重的高门大姓,迄今传承已逾五六百年,家谱在老家宗祠中汗牛充栋。卢公拿着的这本只是自己这一支这一脉的抄本。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从中获取所有骄傲的达官贵人必须拥有的东西:尊严、自傲、荣耀。
每当这时候,诸如家用开销等俗世引起的任何不快,自然就变成了怜悯和轻蔑。
家谱带来的愉悦也终有竟时——止于他的下一支。
卢公曾娶了两房妻子。
第一房妻子亦出身五姓,河东崔氏。可惜天不假年。她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不久病故。
第二方妻子作为续弦,自然无法再娶到高门之女。他娶了渭南当地大户王氏女。王氏女给他生了第二个女儿,亲自教导女儿们到十二岁时,也病故了。
王氏女贤名远播,为了子嗣计,又给他纳了两房小妾,想着总得有个嫡子。奈何造化弄人,只又得了第三个女儿,再无所处。
这就意味着他卢公不能再下一代为“范阳卢氏”增添光彩。这虽然是他的烦恼之一,但是不大。
第二件消遣便是:梳头护发、傅粉养肤、试穿新衣服。
这第二件事带来的乐趣,时时刻刻都能滋养他。
卢公秉性极度虚荣。他为自己的堂堂仪表和有约地位感到自负。
卢公年轻时被时人誉为“再世潘安”。他出身名门,身材极高,仪态伟岸,姿容俊美,更兼从小家教丰富,风雅姿态从小拿捏娴熟。
两任妻子,无不是对他一见倾心,至于过门后对他的内在是否失望,外人也不得而知。
卢公此时年逾不惑,但保养极为勤勉,皮肤依然白嫩红润,身材依然挺拔伟岸,长发无一根白发,青黑有光,一缕美髯更是勤加梳理,每日用蛋清打理,不在话下。
就美貌而言,很少有女人有他这般上心。
美貌一事,任何人哪怕上天只给了三分,但凡像卢公一样用心维护,也至少能加上四五分。
因此,卢公在长安和终南山的达官贵人之间,颇有一些名望。
尤是受官太太们的欢迎。
毕竟,一席宴席下来,谈上整整一个时辰的护肤品,对任何有官职的男人,都是一件比面圣更苦的事,除了卢公。
并非卢公不想谈论官场之事。
卢公虽然借着家族荣光,也出任过几次官职,奈何到底不学无术,才能颇为有限。贞观遗风,几位宰相均是天下闻名的能人,考核下来,他不管是治下是什么,总之都是一坨糊涂账,没个明白处。上面不免找了个体面的借口,让他早早致仕回乡。
虽然也有保媒拉纤之人,但是长安人的婚姻,算盘打得历来精明。卢公除了脸,一无是处,时人也懂。这送过来的帖子,比他的二位亡妻,可差得远了。
卢公并不知道自己“无能”,他一向认为,评价时人,只得两条:是否出身高门大姓,这也仅限于五姓七望;相貌是否好看。
按此标准,卢公自己身为五姓第一的范阳卢氏,又是堂堂美男子,他居然两者兼而有之,当然他就是自己由衷崇敬和热爱的偶像了。
他又怎么会轻易看得上普通妇人。
如此高不成低不就,蹉跎了几年,卢公也淡了二度续弦的心,一心扑在游山玩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