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的世界》无拾幻影来

25、首先是流畅

　　我眼看着兔子这么努力，就瞥了一眼它书架上的那些书，大多都是几个标题，翻开一看，里面根本没有内容，这与其说是书本，倒不如说是一个模型。
　　我们是跟着它回到这件小屋子里的，小屋里摆放的物件也不多，就兔子的体型来说，这个屋子实在是太大了，但对我们来讲倒是刚刚好。
　　兔子回来没多久，就在座位上奋笔疾书。
　　等它把东西写完停下来，已经过了好一阵了，我看着它擦了擦脸上看不见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从座位上跳了下来，它把手里的书递给我看，“方才我其实是在写点什么，但因为中途被打断了没能写完，现在终于把这一段写好了。”
　　它有点害羞又有点期待地看着我，“怎么样？你想不想读一读？”
　　我也不是不喜欢读故事书，只是我这个年纪已经过了看故事的岁数了，因而并没有太热烈的情绪，既然它提了一句，我就看也可不看也可地拿起来，瞥了一眼。
　　随后又把书本给合上了。
　　“你这写的是什么？”
　　“浪漫的邂逅。”兔子一脸的期待，“怎么样？写得好不好？你看着有没有为他们的感情落泪？”
　　我心想我差不多要为你的辛勤劳动落泪了。
　　“你每天挑灯夜读……”根据它所说的没一天敢停歇下来的“不断努力”，我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本，疑惑得不行，“就为了写这玩意儿……？”
　　兔子大受打击，眼眶都红了，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半晌终于是心态崩了，“我，我就知道……”
　　它坐在了自己的那个小木桩椅子上，“我就知道我写得很烂，我就知道我写得不行！是男女主之间的互动还不够甜，是男主还不够吸引人，女主还不够讨人喜欢吗？”
　　我看着它反复地思索着的这些。
　　又想了想，说道：“故事不是靠这些吸引人的吧？”
　　“那不然靠什么？”它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不靠甜甜的恋爱靠什么？你告诉我！大家都是为了看男女主之间的爱情才看这些书的。”
　　“你们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我还没继续说下去，裙摆就被人唰地一下抓住了，兔子纯真而又懵懂的眼神仰头盯着我，“……你会讲故事吗？”
　　“我不会。”
　　“那你知道故事是说什么的？”
　　“呃……”我心想我看的故事也够多了，垂眸看了一眼，点点头道：“知道啊。”
　　“告诉我！”
　　它激动得不行，“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写出好故事，要怎么样才能让人来看我的故事，告诉我！”
　　它蹦蹦跳跳地好像很高兴，“我以前也一直努力在理解故事的内容，可我发觉光是要写明白一件事，就需要很多基础的行文手法，但我不太清楚一个故事到底该怎么写，才能精彩得让人一直想看下去……”
　　兔子的语速都加快了，看它想要一直说下去的样子。
　　它继续说，“首先要注意详略吧？就是废话要少说，然后要精简到需要表现的剧情上去，然后才能体现出最关键的剧情，剧情走向不能太平庸，平淡如水的剧情吸引不到别人来看，也不能太慢揭露，这样的话别人就会失去耐心，所以要恰到好处，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内容提炼出来，然后……”
　　我想了想，又觉得奇怪。
　　“打断一下。”
　　兔子停下来看着我，“嗯？怎么了？”
　　我道：“那文字呢？”
　　“什么？”
　　“文字本身，文笔本身呢？”
　　“蛤？”兔子有点生气，“你懂不懂小说啊？文笔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好吧？只要你能把剧情写好，无论什么文笔都可以，这种东西……”
　　“你知道什么是文笔吗？”
　　“知道啊。”兔子说道，“有写得华丽的，也有写得简单的，但这都是看个人的习惯嘛。华丽的文风写得好就有画面感，简洁的文字也能让人看着轻松，所以……”

　　到底是当局者迷。
　　还是这只兔子根本就还是个新手，我一边觉得奇怪，一边跟它说了我的想法，“你知道你的想法，就像是把华丽堆砌的辞藻当做是好文笔一样的小学生作文一样离谱吗？”
　　“什么意思？”
　　“小学生作文里面，能说得通话的大概就那么几篇，所以光是能把句子给说顺畅，那都算得上是高分作文，如果又会多用几个词语，那简直是这批小学生里的‘好文笔’了，可等岁数大一些，就会发觉文字根本就不是靠词汇堆砌，漂亮的用词就算同时用在一个段落里，如果是枯燥不顺畅的内容，也让人看不下去。”我说道，“你首先会觉得难以理解，虽然能大致理解这些东西讲得是什么意思，但很难有详细的画面感在眼前，也很难去梳理那文字代表的意思，它是卡顿且不能流畅往下走的。好文笔首先是流畅，其次才是风格。而风格这种东西，你说华丽跟简洁，其实这是很表面的层次……”
　　“你等等！”
　　兔子回头去拿了纸笔，翻开唰唰写了两笔，“继续吧。”

　　我惊讶于它连这些都不知道，竟然一个人能写了那么久，“……平时到底在研究什么？”
　　兔子抬眸说道，“怎么不继续了？”

　　“哦。”我继续讲，“文笔是很重要的，好的文笔可以将无聊的故事写得生动有趣，但‘有趣’本身就是看各有各的口味，比如在你眼里，浪漫的邂逅可能是‘有趣’的，那也只是你的看法，你确实会有一部分的同好，却不是光靠这一个素材，就能吸引到所有人。”
　　“那果然还是剧情……”
　　“我问你，你能感受到，作品跟作品之间，重量的差别吗？”
　　“什么重量？”
　　“应该说是积淀，又或者是累加吗？”我想了想，道，“就是当我们在阅读一个故事的时候，有些故事它写得很浅，光是看一眼就已经把它的全部内容看完了，继续往下走，那确实只能看剧情，这种类型的书，不管内容是什么，都只适合阅读年龄浅的人看。有些故事它写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