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的世界》无拾幻影来

12、夸奖

　　陆陆续续又有新生来。
　　在人齐之前学院都没有什么事情，这几日我是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天昏地暗，除了刚来的时候我认识璃佃，其他时间我也都没有再出去看热闹了。

　　“你都不去认识新朋友的吗？”
　　我倒在床上，刚从睡梦里醒来就听到她的传音，这几日我也学会了传音，只是觉得比起以前用的手机还是麻烦了点，每次捏一只蝴蝶都只能传一段话，因而有事要说的时候我都尽量想在短时间内说完。
　　璃佃就不同了，她似乎还挺喜欢用这个聊天的。
　　我两也不算特别熟，我自己觉得这样沟通很麻烦，我还试探性地问了她一回。
　　“每次都捏个传音，你不会觉得累吗？”我尝试着跟她说道，“法力消耗也挺麻烦的，我觉得你可以适当休息一下。”
　　其实是我想休息。
　　璃佃摇摇头说，“这样比较方便呐，不然我要同你说话，还得大老远地跑过来不是？”
　　她对这个法术相当满意，“我最早学的就是这个传音术，到现在我已经很会用了，一点都不麻烦。”
　　“哦。哦哦。”我尬笑了两声。
　　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好在这两天她也很忙，没什么时间来找我。今日不知道怎么想起我了，我便回了一句。
　　“等开会的时候，不是能认识吗？”
　　璃佃跟我说道，“现如今都已经在相互认识了，想等到开大会的那天的话，或许就已经都熟络起来了，你总是一个人呆着，万一没有几个人说话怎么办？”
　　我心想那有什么问题。
　　在工作的时候我就得常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你来我往之间都是不知道些什么的大大小小的规矩，都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给人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与其这样还不如少说点话，保持沉默才是最可靠的。

　　当人与人之间相处的价值是以利益为先的时候。
　　困难都多过于顺利。

　　璃佃的担忧在我看来没什么问题，早先我已经听到过无数次的质问。
　　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为此感到愤怒，我只能从她们的言语当中，听到那极端的肯定，“如果没有人脉，你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你若是不去与人打理好关系，别人为什么要来帮你？你以为什么事情都那么简单，都不需要别人帮助的吗？”
　　我的反驳才出了半句。
　　那硬生生的气势就压了过来，就好像这样的言论，是他们无比坚信的东西，而任何人想要挑战这些，都得去看到他们的怒火，即使无数人在这样的场合里感到不适应，他们也宁愿相信，这才是最容易的道路。
　　“只是交个朋友而已，有那么困难？”
　　这样的氛围支撑到每个不必要的环节，以至于无数个细小的碎片都被吵闹所环绕。歇斯底里的疯狂、尖叫，不断地诉说着，“人生短暂、及时行乐”。

　　我坐在这样的世界中，环顾着四周。发觉那一张张笑面之下是满心的疲倦。
　　明明工作只需要做好工作内的东西就足够了。
　　偏偏还要带上对自尊心的维护。来自于各方面的打压在轻飘飘的说出口时，简单得不得了，连一个从未谋面初相见的陌生人口中，都能听到刻入骨髓的贬低。
　　“像你们这种工作……”
　　“做你们这一行的……”

　　他看着你甚至没有任何恶意，只是从小到大的环境，只是从远到近的习惯。都让他不假思索地说出一句，“实在是没什么出息。”

　　小的时候我不知道。
　　为什么梦想写故事的人，会被耻笑甚至被阻拦，而想做科学家的人，却总是受到各种肯定以及支持。
　　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内向收敛的人，总是会被鼓励往外多走动，而外向活泼的人，总是能受到各种各样的肯定。
　　我更加不知道。
　　为什么明明笑不出来，却还要对着那么多人去展示连自己都觉得疲倦的笑容。

　　那都是工作的一环吗？

　　无数个声音在同我说，“那是对你的未来还有期待。”
　　“那是你还有未来。”

　　我看着他们。看着我身边那一个个所谓“无能之人”，我发自内心地觉得痛苦。
　　一个个熬过来的人，朝着那些年纪尚轻的孩子说。
　　“平安、喜乐，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在这职场中的厮杀。你什么时候能出头，什么时候能向别人证明自己。什么时候能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同伴不可靠、朋友不可靠，唯有利益才是握在手中，最最实在的东西。”

　　于是那一条条的条例，那一道道的命令。
　　不再有任何可以宽松的范围。他们清晰地知道每个人都只在乎什么，清晰的明白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什么样的筹码。
　　渐渐地没有一声。

　　“你也不是超人，你可以软弱。”

　　钢铁般的坚毅仿佛是丢在油锅里也不会被融化，他们的武装越发地精致，手里的武器也越发地具有攻击性，不断地在向人学习如何成为一个“能人异士”，也不断地在向下打压“无能之人”，人的梦想不是追求快乐的梦想。

　　而是至高无上的夸奖跟赞许。

　　掌声。鲜花。认可。
　　伴随着嘶哑。吼叫。跟无助。

　　落败者只能落荒而逃，在那一众的嘲笑声中。若是无人在意倒也还好，可怕的是并不会有人为你的无能而开解，他们或惋惜或愤怒，或难过或庆幸，他们从不会无视身边的任何一人，所遭受的苦难，但他们也没法准确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他们只能在不断地唠叨中，不断地告诉你一条最好的路。

　　一条无论是谁去走，都不会错的路。
　　无论是谁都可以走的路。无论是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代你的路。

　　我躺在床上，瞬间清醒过来。
　　璃佃只是想让我出个门走走，但我越发地觉得不想动。懒散地翻了个身，只觉得这里的日子还算好过。
　　既不用与人来回敷衍。
　　也不用满嘴瞎话，连自己都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一直对自己失望。只是随着时间的过去，这种失望越发地累积，叠加在了我的心里。就像是一个没有打好根基的石堆，不倒塌的每一秒，都是它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