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信徒》匀也

9、机场

　　汽车发动，窗外的香樟树缓缓倒退，直到驶出了小区。
　　小罗在驾驶座开车，周齐坐在副驾驶转过头来：“陈哥，雪媚娘常小姐能照顾得来吗？”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段陈睁开眼睛：“为什么不能？”

　　周齐语塞，摇了摇头：“没，没有。”
　　他不敢说他觉得常霜看着娇里娇气，不像是能费心照顾宠物的人。

　　段陈轻嗯一声，复归到闭目养神的状态。

　　他在一直回想刚刚常霜那句话。
　　——“早点回来。”

　　她说，她觉得是雪媚娘想说的。

　　那她呢？
　　她又是怎么想的？
　　她也会希望他早点回来吗？

　　他很想问。
　　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害怕会吓到常霜，会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更害怕听不到心中想要的那句回答。

　　所以干脆不问。

　　-

　　机场离佳晖北六苑差不多四十公里，路上堵了会，到机场十点半多一点。

　　汽车在航站楼门外停稳，周齐先下了车搬行李。
　　段陈带好了口罩，随后也拉开了车门。

　　这次去江北拍摄是团队宣传放在每月行程图里的公开行程，此刻机场内送机的粉丝已经乌泱泱汇聚一片。
　　突然见到段陈现身，更是忍不住尖叫，扎堆往门口挤，机场的保安勉强维持着秩序。

　　周齐从后备箱搬下了行李，段陈也迈开步子往里走。

　　一进了入口，机场保安立马上来围在了前面，用手臂拦着，阻止粉丝往上涌。
　　但效果并不显著，人与人还是摩肩接踵，段陈只能在狭小的人缝间往前行走。

　　航站楼内相机快门声不绝于耳，闪光灯接连不迭，人声也嘈杂，大声喊什么的都有。
　　段陈、陈哥、哥哥、宝贝、老公，混在在一起根本听不清。
　　还有不少粉丝伸长手递信、递礼物。

　　段陈在出道时就曾公开过不收礼物，所以只接过了一些离他手边近的信，朝送礼物的粉丝摇了摇头，表示婉拒。
　　这又是激起一阵阵尖叫，此起彼伏。
　　……

　　混沌的情况直到办完托运，进了VIP候机室才消失。
　　段陈揉了下眉心，把手里的信递给周齐，放进提着的纸袋里。

　　之后周齐买了两份饭，两人吃完又休息了会儿，登了机。
　　两个半小时后，他们到达江北。

　　江北机场接机的粉丝只会比桐安更多，场面也会更加难以控制，他们没带自己的保镖，所以下飞机后段陈直接走了VIP通道。
　　司机的车已经提前停在了地下车库，周齐找到车，径直绕后放行李。

　　段陈拉开车门俯身，长腿迈进车内，才发现后排还坐着个人。
　　“你怎么来了？”段陈钻进车内问。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范泉手里摆弄着平板，散漫道，“刚好有空。”
　　“……”

　　范泉瞥了一眼段陈，见他不说话笑了下，伸手把平板递过去：“又上热搜了。”
　　段陈没接。

　　范泉又收回手，自顾自说：“机场的图，你拒绝送礼物的视频，粉丝放上微博之后被营销号搬了。”
　　“标题是——”他手指向下滑，“两个，#段陈杀青后首现机场，还有一个#段陈拒绝粉丝送礼物。”

　　段陈了然，前一个大概是剧组买的。

　　范泉还在说：“拒绝送礼物摇头这个视频粉丝确实拍的好哈，确实挺帅挺苏的，你粉丝又在嗷嗷叫，我让宣传部也买一买。”

　　段陈一向不太关心微博热搜的事情，所以不对范泉的做法发表看法。
　　他问他要过了手里的平板，自顾自打开了淘宝选购。

　　范泉没了消遣的玩意，就打开了话匣子：“听说你把狗托付给你美女邻居了？
　　段陈看向了副驾驶的周齐。
　　范泉：“你别看他，我是他老板，有什么事他不得向我汇报？”
　　段陈继续看平板：“嗯。”

　　范泉不太信：“你那狗能听她的话？”
　　段陈语气平淡：“它很喜欢她。”
　　“确实。”范泉若有所思地点头，“你那狗是快成精了，会看主人脸色。”
　　“……”

　　气氛安静。
　　汽车也钻进了隧道，车厢内随即一片昏暗，平板发出的光倒显得有些刺眼。

　　段陈问：“去哪？”
　　范泉回：“晴霄花园。”
　　段陈：“租期还没到？”
　　“嗯。”范泉啧了一声，“你真不考虑在江北买套房？也省得搬来搬去，顶流演员名下没一套房产，说出去你粉丝都不信。”

　　段陈的手指在平板上操作未停：“要买也是在桐安。”
　　范泉真觉得邪门：“这桐安就这么好？”
　　段陈语气慵懒简洁：“你对江北什么感情，我对桐安就是什么感情。”

　　“放屁。”范泉一脸不屑，“我只是因为工作，你呢？”
　　“……”

　　范泉说话一向如此，如果没有给他明确的回答，便会一直拿着说事，话里有话，借题发挥。
　　段陈不想理会。
　　他把平板递给坐在前面的周齐，说：“你把我加购的这家店的东西下单，价格算好发我，我先转你。”

　　周齐滑动页面浏览，一下竟没翻到底，预估起码有二十多件。
　　他有些震惊：“这么多？都这一家店？”
　　段陈不以为意，嗯了声。

　　“诶！下单什么呢？”范泉听见按捺不住了，人都坐直了，“那上面登的是我账号！”
　　“......”

　　“用你手机对照着再加一下。”段陈没回范泉，而是直接对周齐说，“收货地址填侯景誉他爸公司地址，不知道的话问下他助理。”

　　“你是要送那小子？”范泉这下听明白了，“买什么东西？”
　　段陈靠回椅背：“衣服，这品牌风格很适合他。”
　　范泉呵了一声：“你是真把他当亲弟了啊？”
　　段陈笑了下，没说话。

　　侯景誉虽然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做事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有些人会很讨厌这一类人，比如范泉。
　　但只有和他真正成为朋友了才能感受到，他很讲义气，天真坦荡，没心没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和他相处很轻松。

　　但就是这么一个乐天派的人，这几天却有些反常，平时一天十几天朋友圈，恨不得实时播报，这几天愣是一条没发。
　　估计是前几天凭空捏造的几条黑热搜，跟风骂他的人太多，把他心真弄伤着了。

　　这种情况下，买几件衣服当作礼物安慰一下他，对段陈来说不算什么。
　　更何况这衣服，他也是抱有私心的。

　　-

　　段陈下了楼后，常霜就把雪媚娘的透明箱子搬进了客厅阳台旁边。放下箱子，她又到沙发边拿了个抱枕当垫子坐在地板上。

　　雪媚娘就这么跟在她脚边，走哪跟哪，常霜觉得可爱也觉得好笑，胡乱揉了一把它的毛。
　　她坐在地上，打开了箱子的盖子，东西不少，最上面就放着两张A4纸大小的注意事项。

　　内容是手写的，笔锋苍劲，回锋圆润，字形饱满。
　　常霜一眼认出来这是段陈的字迹。

　　他从小写字就好看，就像字帖上的一般，笔画该落时就落，该收回时就收回，不像她的字，飘洒随心所欲，虽然不丑，但缺少了框架和规矩。

　　就连那时候语文老师也说，字如其人。
　　段陈稳重、收敛、深沉、板正，但又不缺自己的锋芒，而她浮躁毫无耐心。

　　但现在再细看他的字，仿佛又有些不同了，比读书时多了一些洒脱和自如。

　　常霜一条一条细细读。
　　看完最后一条，她没由来的感叹，到底是段陈对雪媚娘太好，事事巨细，还是养狗真的太复杂。

　　每天早上需要出门遛一次，一次一小时；定时定量喂食狗粮，每餐狗粮有配方，混一点胡萝卜或者肉末辅食；零食控制量，平时不能多吃，训练时可以当作奖励……
　　好在她只需要照顾一周，要不然她还需要带去宠物店洗澡，定期剪脚指甲，定期修毛……

　　常霜只觉得头要爆炸。
　　她开始觉得，之前放弃养宠物的想法是无比正确的。

　　可是她没想到，更爆炸的事是在第二天早上。

　　常霜做事会提前规划，知道第二天早上遛狗要早起，所以她比平时提前了一个多小时睡觉。

　　但常期形成的顽固作息，仿佛已经具有了自主意识。
　　七点的闹钟响起的时候，她的作息操纵着她的手，划掉了。

　　就在她要续上短暂中断的睡意时，比闹钟更磨人的刨门声，接连不断地从她卧室的门板上传来。
　　常霜烦闷地拉高被子，把自己头蒙住，阻隔噪音。

　　但，无济于事。
　　因为几分钟后卧室门被打开，床尾的床垫受重力凹陷。
　　下一秒，盖在她头上的被子被往下扯了下去，眼前骤然大亮。

　　常霜费力地半支起上半身，睁开迷蒙的眼。
　　本来还咬着被子角的罪魁祸首，顿时咧嘴松开被子冲她笑。

　　常霜重重叹了口气，摔进床里，面如死灰：“雪媚娘……”

　　听见自己的名字，雪媚娘更加迫不及待起来，在床尾跳跃，整个床垫都在跟着一起晃。

　　“停下！”

　　常霜想到段陈说的话，学着他的语气训斥。
　　但雪媚娘根本不怕她，跳得越发起劲。

　　“行行行，我马上起还不行吗！”常霜生无可恋地从床上坐起来，指着地上，“你先下去。”

　　雪媚娘听懂了，一跃而下，兴奋地冲出卧室。

　　但不一会儿又小跑回来站在门口看她。
　　好像没听到动静，怕她反悔似的。

　　“……”
　　常霜无奈笑了。
　　她是被弄得彻底没脾气了。

　　这狗，比人还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