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亲夫之后……》茅山阿妖

2、远行

　　又是一年春耕时节，今年的农忙阿诺特别闲，闲得绝望，绝望得又一次想死。
　　三月的细雨里，农人披着蓑衣赶着牛犁田，虽然很累，但他们可以憧憬今年的好收成，总归是有希望的。
　　阿诺没有希望，秦贵还没入土的时候，婆婆和大哥就做了安排，家里的田地都由大哥秦富种，他负责交公余粮，再替二房每年交800斤谷子给老太太养老。
　　至于阿诺和女儿，都已经替你们赡养老人了，怎么还能奢求其它呢！
　　村里人除了感叹一下阿诺母女可怜，再不会多说什么，能怎么办呢？一个宗族内部是不是要吃绝户，这完全看人品，外人是不好说的。
　　再说阿诺那病怏怏的样子，也犁不动田啊，留着地也种不了。
　　所以封建社会的生产力决定了，农村人真的需要儿子，不只是为了继承，而是需要劳动力干重活。
　　80年代的山村，生产力比较解放前其实没多少提高，犁田打谷还是靠牛和人力。
　　即使阿诺的身体正在快速恢复，也很难一个人把家里的农活全部扛下来。她只能顺从婆婆的安排，等春耕后跟着同乡出去讨米。
　　说起讨米那群人，人们是既鄙视又羡慕。出去讨米怎能不招人白眼！而且不劳而获总不是好品德，特别是这些人其实家里日子都过得不错！
　　男人在家里干农活，女人忙完农忙就背着孩子结伴出门讨米，每年在外面转两圈都收货颇丰，不知道具体能得多少，反正是不少的，听说有人家里准备盖砖房子了。
　　婆婆特意把阿诺带到领头人刘老三家里，“出门要出众，你一副死人脸，哪个愿意给你米吃！”
　　又向着刘老三讨好笑道：“这人就是木头脑壳不灵泛，刘老弟你带带她，总不能叫她饿死在家里。”
　　刘老三心想，秦贵家可是有三口人的田，这种孤儿寡母的队上总要照顾一点，不会马上收回秦贵的田，这些田租给别人种，交了公余粮后至少要给千把斤的谷子，要不是自己家里的欺负人，又怎会没粮食吃！
　　秦家老太太不到五十多年纪，自己也有田，哪里要靠二房养！再说大房和三房也没听说每年给过八百斤谷子啊，要是每房都给这么多，不得撑死这老太婆！
　　不过是逮着老实人使劲欺负，算了，就当做好事吧！带出去总不会饿着她！
　　刘老三今年四十多岁，早些年家里条件也不错，后来生产队修路放炮时被炸伤了，断了一只手，也干不了重活了。
　　开放后农闲了就带着老婆一起出去讨米，日子又渐渐好过了。见着了好处慢慢的跟着一起出去的老乡越来越多，他自然成了领头人。
　　出去讨米的多是老头老太太，或者带着小孩的妇女或者残疾人，只有这些人才能要到粮食。她们有的是真的家里困难，有的却把这当做一份兼职了。
　　阿诺心想，只这一回，就出去这一回，熬过这一关再不去讨米，她想堂堂正正活着。
　　她有这个底气，因为她有秘密空间，只要她想，她就能去到那里。那个神奇的地方大约有20亩，她已经试过了，虽不能种水稻，但是不用浇水，泥土也保持湿润，普通庄稼都能种活。
　　她已经种了几种庄稼，有土豆、红薯、包谷、油菜，还有一些常吃的菜。计划出去讨米的时候，只要有空就继续在里面种粮食，等到回家时，最早种下的就可以收获了。
　　更神奇的是中间还有一口水井，井水似乎能治病！自从喝了井水后，月子里带来的毛病都没有了。
　　以前被秦贵打断过的手臂只要一变天就隐痛，前几天变天时没再痛了，身上的疤痕也在慢慢变淡。
　　虽然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又消失，但只要它还在一天，就能给她一天的底气。

　　讨米的队伍出发了，人毕竟还是要点脸面的，他们要去没有亲戚熟人的西江市，那边的地貌更平坦，农民分到的田地更多，基本家家都能吃饱饭。
　　他们在一个叫做新洪镇的地方下了车，刘老三开始给人分组。讨米的队伍成员并不固定，比如说葛二嫂家里媳妇要生小孩了，她今年就不出来，李东媳妇小孩满一岁了，方便背着到处跑了，所以她今年出来了。
　　这个队伍里背小孩的妇女占了三分之一，他们用长长的背带缠住孩子的臀和腰绑在自己的腰肩上，空出手提讨米的蛇皮袋子和撵狗的棍子。
　　大家两两散开朝着不同的地方走去，带着阿诺走的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大家都叫她何婆婆，他有三个儿子，但儿子们家里并不富裕，也不太孝顺，她便想趁着年纪不太大，身子利索的时候出门走走，攒点棺材本。
　　阿诺这孩子，虽然不太说话，太过沉闷，但想到她刚死了丈夫，婆家又容不下她，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唉，家家都有各自的难处。
　　走到第一个村子时，夕阳西下，正是做晚饭的时候。这时候的农村，大多没有院墙，他们直接走到了屋檐下，听到厨房有响动，又跑到厨房门口。
　　见到里面有个妇人正在做饭，何婆婆就开始央求：“主人家，求求你行行好，我家那边遭了灾，实在没饭吃了，求你打发点米，你心善啊，菩萨保佑你家长吃长有，大富大贵……”
　　妇人体态丰腴，看样子家里条件还不错，她对着灶门口烧火的小丫头说道：“巧巧，拿米桶里面的杯子给她们舀点米，一个舀半杯，记得不能全倒完，要留点倒回来。”
　　五六岁的小女孩，踏踏的跑到了房里，掀开了有她半人高的米桶盖，抓起一个杯口露出许多锈铁的大搪瓷杯，舀了一些米，又倒一点点回去，认真的思考多少是一半杯，感觉少了一点，又抓了几把进去。
　　伸出手指头比了比空出的杯壁长度，确定差不多半杯了，才跑出去把米倒进老婆婆早就张开的口袋里，还记得妈妈的嘱咐，留了一点米在杯子里，这是要倒回米桶的。
　　给叫花子送米，全倒光不吉利，必须给自己留一部分。
　　巧巧又跑回房里重新装了半杯米，倒到阿诺的口袋里，好奇的看了看背在阿诺身后熟睡的小妹妹，这个妹妹真可怜，这么小家里就没有饭吃了。
　　阿诺死死的低着头，嘴里不停的说着谢谢谢谢，声音很小，也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听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