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月靥》有园

11、药

　　羌姨在厨房忙碌，成琅规规矩矩地与黎岳晔并肩而坐，同看一本书。

　　成琅不知是否是自己多心，总觉得羌姨时不时窥探他们的动静，反观黎岳晔专心致志看书，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下午时黎岳晔拒绝二人同看。她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一面打开书学习案例，一面操纵手环测试运行代码。她将屏幕调成可视状态，不介意被信息院专业第一名围观。

　　成琅觉得自己不至于无聊到看人跨专业写代码，他坐回自己的书桌，复盘通济之行的收获与不足，然后例行浏览星际新闻，获取想要的信息。

　　看完季度联邦合作会议的通稿，他看向对面，屏幕上的代码已经全部换了，低头看看表针，才过去半个小时，而他只是漫不经心地阅读了一篇通稿。

　　成琅向来自负自己获取信息、整合数据的能力，但桂枝巷隐隐与他犯冲，在这里他的效率会低很多。他验证过，与黎岳晔无关，她不在场时他也无法平心静气。

　　成琅默默收拾好东西，走到黎岳晔身边站住，欲言又止，以往他中途离去只是发条短讯说明情况。

　　黎岳晔先发现了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亲：“早点回来。”便再次沉浸在代码中，学得兴致勃勃。

　　成琅抿了抿唇，开门去了学校图书馆。他选择步行，正好有充裕的时间让自己梳理下这段关系。

　　三字评价：不理智。大四后两人会有更多的实验与项目，可能临时随教授出差，可能随随便便就在外地待一两个月。正如成理所言，大学不是最好的时机，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与精力去经营这段感情。

　　走到校门口，成琅看到江渚渚与她的新男友手挽手迎面而来。江阑七子中三个女生，其中两个换男友比换衣服还勤快，至于剩下的那位，之前是太忙，再之前是未成年，那以后呢？他只希望安夏的传统稍微起点作用吧。

　　图书管里良好的静谧的学习氛围让他瞬间进入状态，星际联邦各国自治，国策不同，政局瞬息万变。成远只会告诉他重大消息，现阶段的他只能从各种小动作或只言片语中分解融合成背后隐藏的真实信息。

　　腹中饥饿让成琅回神，一看表已经晚上七点。他连忙收拾书本笔记，疾步走出图书馆往校门口赶去。

　　蒋莉与室友用餐归来，见到成琅的身影立即上前叫住他：“成琅，我明天去辽城实习，有些事情想请教下你，方便吗？”通济项目是院里安排的，考虑那半个月连轴转太过辛苦，直接给参与的学生放假三天。

　　成琅看了眼手表：“可以。”

　　蒋莉建议道：“可能要耽误些时间，要不我们去清露苑三楼边吃边聊？”

　　成琅往回走：“不必，直接去图书馆。”

　　蒋莉同样有心进入宁国官场，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实践学习的机会。院里在出发前一周才公布名单，她尽量仔细地查阅了辽城的资料，经济、文化、历史冲突等，只是太过匆忙怕有遗漏，想从通济之行借鉴经验，顺便问问成琅的建议。

　　成琅调查过辽城，加上蒋莉的资料，结合他们此行目的，以同班同学的身份给出了五六点个人意见，最后道：“黄氏一家独大，你们只管听教授安排，专心进行人力资源系统更新改造。”辽城市长黄路出自教研院，黄氏却并非依附教研院，尽量少与其他家族的人接触，更不要透露任何人事任免的信息。

　　宁国官场五大系统分立：将军院掌所有军兵，财政院掌人口赋税经济，工程院掌基建规划，法检院掌诉讼刑罪，教研院掌铨选考核官员、及统筹所有学校等等。各系统间壁垒森严，五位院长成立小内阁议事，每十年选出一人作为宁国执政官，总理全国政事，连选连任。

　　蒋莉问得极为细致，成琅回得认真，待结束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蒋莉真诚道谢，成琅客气地告辞：“以后若有疑问，可以发讯息给我。”

　　手环里没有未读短讯，成琅站在图书馆门口看着满天繁星出神，过了会儿仍是大步走向校门口，招来飞的：“桂枝巷16号。”通用飞行器立即起飞，五分钟后停落在巷外，成琅支付了费用。

　　小院里灯火通明，正门敞开着。成琅敲了敲书房的门，门自动打开，黎岳晔抬头瞄了他一眼：“你还未洗漱。”一身风尘。

　　成琅并不进去，站在门口发出邀请：“去知味斋吃夜宵吗？那里的麻辣螺很出名，不腥。”

　　黎岳晔三餐固定，顶多吃些水果，夜宵并不能吸引她：“你可以与同学朋友吃了再回来的。”

　　成琅笑了：“难道你不算朋友？”

　　黎岳晔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她起身从成琅身边经过：“我去换身衣服。”

　　知味斋唯一的优势在于近，就在桂枝巷出口的街上，市中心繁华地段自带大量客流。两人去得不早不晚，大堂勉强有个空位。

　　成琅拦住黎岳晔，对引客的服务生道：“我们要独立包间。”

　　对方语带歉意：“包间都满客了，预计一两个小时后才能空出来。”

　　成琅坚持等包间，黎岳晔兴致缺缺，作为陪客本没有那么多意见，但不耐烦等位：“不如换一家？”

　　成琅当没听见，低头一心研究着菜单，似乎在考虑等下吃什么。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冷下来。黎岳晔打开手环，隐藏屏幕后挑了本看了一半的史书，权当睡前故事。

　　成琅也打开手环，刷着最新的新闻报道，千篇一律的说辞，勉强一两句真意。

　　足足等到半夜十二点，大堂空出一半位置，服务生才过来道有包间了。

　　菜上得极快，除了一盘麻辣香螺丁，其余都是清淡口味的。成琅为二人倒了茶，便默默吃自己的那份，黎岳晔则舀了一勺螺丁，指甲盖大小，又麻又辣很有嚼劲，一粒粒慢慢吃着也不怕积食。

　　成琅例行吃了七分饱，也舀了一勺螺丁放在碗里，用茶水涮了涮再吃。

　　吃完出来，街上店铺还稀稀拉拉地开着几家，成琅在一家手表店的橱窗前停下，随后拉着黎岳晔进去。

　　“欢迎光临！”销售经理火眼金睛衣冠识人，迅速指引他们去千缕等高档名表的柜台。

　　成琅摆手拒绝，径直走向一个小众的手表柜台，指着一款简约的石英机械表道：“这只菲悦取出来看看。”

　　柜台小姐掩住讶异，将选中的手表拿出来，成琅取下百万的千缕，将菲悦戴在手腕试了试，转身对黎岳晔道：“买单吧。”

　　黎岳晔不敢置信：“为什么？”她今年的礼物已经送了，现在谈退换未免太迟，成琅主动要求礼物更是第一次见。

　　成琅拿起千缕放入口袋：“成理手上也有一只。”不算独一无二。

　　那是女款，她已经拆开零件摸清楚机关，这只表于黎岳晔而言可有可无。黎岳晔觉得他在无理取闹，但成琅面色谨肃，要求她为前言负责。

　　黎岳晔执起他的手腕，打量着菲悦道：“这只戴的人更多。”

　　“我挑的，我认。”

　　黎岳晔没什么好说的，直接结账，一千联邦币挺便宜的，连千缕的零头都不到。以后生日也换成这种款式价位的吗？她是有钱，但节约一点总没错：“你换了喜好？”

　　成琅看出她的打算，冷冷回道：“你想都别想。”菲悦的设计离经典差点修为，但用上五六年完全没问题，在大学生及刚工作的群体中备受欢迎。

　　官场上的阴阳怪气，成琅已经学到三成，黎岳晔心中升起一丝不耐烦，出门后朝风华园的方向走去。

　　成琅快步堵到她前面，劝道：“太晚了。”

　　这么晚是谁的原因？黎岳晔绕过他，成琅突然从侧面抱起她走向桂枝巷，软声道：“我们回去吧。”

　　黎岳晔一言不发，她的鼻尖萦绕着一股玫瑰幽香，足够近的距离、足够长的时间，衣物上的香气才会残留到这种程度……想到此处，顿觉自己的行为无趣。

　　二人离开后，销售经理站到柜台前，十分疑惑：“虽然在不起眼的角落，但这个柜台应该存在吗？”简直拉低了整个店面的档次。

　　柜台小姐微笑背诵工作守则：“不让客人空手而归，是我们的责任。”

　　临睡前，成琅终于道：“下次我早点回来……”

　　黎岳晔捂住耳朵，她为什么要听这些？成琅轻叹，不再多言，揽着她入睡。

　　黎岳晔醒的早，没有惊动成琅，只是安静地打开手环看书。过了会儿成琅也醒了，就着她的屏幕看了半个小时的华夏汉史。

　　八点，黎岳晔关了屏幕起床洗漱，成琅从客房洗漱回来见黎岳晔在吃药。他沉吟后道：“我入学前做了常规手术，十年内避孕。”所以不必再吃药。

　　黎岳晔心道：好巧，她也是。但这是免疫缺陷性疾病的阻断药……偏偏今日撞见服药，宁愿是昨日。

　　她握着药瓶半天不动，在成琅费解的目光中将药瓶递给他：“你要来一粒吗？”防患于未然。

　　成琅竟然不觉得惊讶，平静倒出一粒药丸吞下去：“好。”安夏之名，他们成氏大概会铭记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