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人》槛菊泣露

33、情话词作心底幽探，伤心事引微意薄嗔

　　此时众人早已变了风向，转而说起来女人，女人气急败坏地走掉了，雪衣瞧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眼睛里头闪现了泪花，但由于人多，并没有流出来。
　　庭芳瞧见雪衣朝自己走过来时，脸上安然自若，很是平静，不明白缘何她听见那样的话还能这样。庭芳道：“没事吧？”
　　雪衣笑道：“我有什么事？走吧，我好累，快回家吧。”
　　同雪衣一道行至人少的地方，空气里才传来雪衣低声的啜泣，庭芳不明所以，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同他微笑，怎么现在又突然哭了起来？
　　庭芳抱着她抚着她的背，许久才道：“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快别哭了，本来还坚强得厉害，现下装不住了？”
　　庭芳的话说到了雪衣心坎里，哭得越发凶了起来，许久才止了哭，庭芳瞧着她，不知道自从跟她好以后，这是她第几次在他面前哭了，原先的时候他极喜欢瞧她哭，那样美丽动人，可是现在，瞧着她的眼泪，他愈加觉得烦躁起来。可他还是尽力使自己能够次次瞧着她的泪，都能保持着新鲜的好奇与温柔的抚慰。
　　雪衣道：“你这个坏蛋。”
　　庭芳哭笑不得，自己本是好好安慰着她，缘何竟还得罪了人，雪衣道：“你对我一点都不好，也一点都不在乎我，关心我。”
　　雪衣将手帕子摔到他身上就离开了，庭芳一把将她扯住，道：“你话说明白了。”
　　雪衣要挣开，庭芳却牢牢抓着她不让她走，庭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雪衣道：“我被人欺负，你跑哪去了？你躲在一旁看好戏是不是，我讨厌死你了，早知道今天，当初便让你被他刺死，我也看好戏得了，绝不救你。”
　　庭芳笑道：“原来是这样。”
　　雪衣怒视他，道：“你笑什么，你不许笑，不许笑……”
　　庭芳果然忍住了笑，道：“你说，你们女人的事情，我一个男人如何掺和？何况，我的女人这样厉害，还需要我帮忙吗？”
　　雪衣道：“你哪只眼睛瞧着我厉害了，那都是我装出来的。”
　　“是吗？我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呢。”
　　“你不信我？难道刚刚那些眼泪都是假的？”
　　“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有了眼泪便是真？眼泪可也是会骗人的，尤其是美人的泪。”
　　雪衣急道：“我的泪都是真的，才不会骗人。”
　　“真的？”
　　雪衣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极为认真地道：“真的”
　　庭芳见她此般样子，不忍心再逗她了，给她擦拭了脸上残余的泪痕。
　　雪衣抱住了庭芳，躲在他的怀里头，庭芳看着自己怀里头这样一只，只觉得刚刚一切哭闹的烦忧都一扫而光，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抱了许久，庭芳道：“你要抱我到几时？”
　　雪衣抬头瞧他，笑道：“你猜。”
　　“我可猜不到。”
　　雪衣道：“猜不到，那我便抱你一辈子，一辈子不松开你。”
　　庭芳笑道：“好啊，你这是囚禁我。”
　　“抱你怎么算是囚禁了？”
　　“怎么不算？你看，你抱着我，夺了我的自由，难道不算吗？”
　　雪衣扑闪着眼睛笑道：“不算。你没了自由，可有了我，也一样幸福，怎么算是囚禁？自由与我，你总要选一个，哪有你这么贪心的，两个都要？”
　　庭芳笑道：“我贪心？”
　　雪衣点点头，庭芳道：“我只听说江山同美人难以两全，我便不信，自由同美人，还不能两全了？既然这样，我还偏要。”
　　只听雪衣道：“倘若只能有一个，你要哪个？”
　　“不会有一个的，总有一个法子，会两个都有的。”
　　雪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庭芳心里头越发觉得她似一个孩子一样好逗，便越发故意说些话来逗着她玩。
　　庭芳道：“怎么个如果？这世上可没有如果。”
　　雪衣道：“你看，人年轻的时候呢，思想总是有限而且极端，那时候，你便只会以为要自由就得牺牲掉爱情，而一旦有了爱情，就没了自由。这便是个例子，你说，这样子，你选哪一个？”
　　庭芳略做思考，声音里头含着笑，道：“既然这样，那我都不选了。”庭芳瞧着雪衣疑惑的神情，道，“我呀，选择死吧。”
　　雪衣道：“这么说，自由与爱情，你两个都放不下了？你既然选了死，那我也死，死了做个鬼，就没有人那样多的需求了，只会专心一个事情，对不对？”
　　庭芳万料不到她有这样的勇气，敢这样坦然地说死的，便抱住了她，道：“什么死不死的，既然活着，那我们便只说活着的事情，如果，真有必须要抉择的时候，那我一定会选择雪衣。”
　　“真的？”雪衣抬头欣喜地瞧着他。
　　“当然”庭芳低下头回答雪衣。
　　雪衣心里头高兴，忍不住踮起脚尖亲了他，便跑开了，庭芳瞧着她的背影，觉得这样的选择，倒也不是不可以。
　　天色已经不早了，三趣阁也已经熄了灯。庭芳同雪衣在夜色里头漫步，只听见脚步声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庭芳交代道：“以后不要再卖了，免得受人冷嘲热讽。”
　　雪衣笑道：“你心疼我了？”
　　“嗯，我心疼。”
　　雪衣道：“我不怕，她们说便说，我自个心里头高兴。”
　　“你高兴吗，我瞧着你一点都不高兴，若是高兴，刚刚还哭鼻子是怎么回事？”
　　“你讨厌死了，我只是哭那样一回，今后便不会哭了。何况，你若是不来找我，我本不会哭的。”
　　庭芳道：“可我总见不得你这样。你也别担心，我尽量多写些稿子，多投一点，总会有希望的，我养你便是了。”
　　“我才不要你养我，那多没意思。”雪衣见庭芳仍是失落，便握住了庭芳的手，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像我这样祈求别人喜欢自己的东西的，哪有不受气的？我又不是什么特例，更不是什么温室里头的花，连这点委屈都受不得？别说是我，就是那天上的神仙来了，也得受呀。”
　　“虽说是这样，那你自己也注意些，遇到那不好惹的人，就别跟她胡搅蛮缠，也别为了那几两钱，便忍气吞声的。”
　　“我知道了。”
　　“你别光说我了，你自己也不要想不开，觉得对不住我，不要总是熬夜写诗了，以后少喝些酒，少抽点烟，我可还不想成为寡妇。”
　　庭芳握住了雪衣的手道：“我知道了。”
　　庭芳道：“冷吗？”
　　雪衣摇摇头，庭芳道：“还说不冷呢，手都这样冰的。”话说罢，庭芳心里头猛然一阵撞击，这句话听来是那样耳熟，紧接着，他脑海里头便模模糊糊地现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那是——照离。
　　可是看见雪衣微笑着的样子，他心里头突然紧了一下，觉得这霎时的一丝念头竟然这样罪过。
　　他给雪衣披衣服，雪衣止住了他，道：“你忘了，我从小便不怕冷的。”
　　庭芳停顿了一下，雪衣已经走掉了，回头道：“发什么呆呢？”庭芳这才连忙追上来，说：“对不起，我忘记了。”
　　雪衣道：“没关系，你总是会忘记很多事情呢，这样的小事原也不打紧。”
　　庭芳到底心里头因为有事情觉得亏欠，雪衣见他面子仍然沉沉的，道：“你忘了我的事小，你只别忘了写诗的灵感就行，那我才不饶你呢，我可不跟着你喝西北风。”
　　“你不跟我一起喝，那谁喝？”
　　“爱跟谁跟谁，反正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才华，还怕找不到女人跟你一起吗？”
　　“可是那么多女人里头，我就只愿意跟你一起喝。你难道没听过一个词，叫作‘白月光’吗，你便是我的白月光，无论我找多少女人呀，我偏是忘不掉你。”
　　“哼，我才不要做什么白月光。你知道不知道，天上的月亮够不到，水里的月亮又捞不起来，所以，白月光的结局便是触不可及的。”
　　“对呀，我怎么便没想到呢。”
　　“那你说，你要做什么？”
　　“嗯……我想想……我要……”雪衣看着庭芳坏笑道，“我要做雪衣。”
　　庭芳不解何意思，雪衣道：“让你猜也猜不到，既不是白的，也不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