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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劫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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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行路并没有想象中的凉爽,川中湿热的天气明显让大家有些疲惫,苏皎的陪嫁之物过多,拖慢着整个行程。大部队行了两日才将将过了川中。
但无论是苏皎本人还是宫中之人,似乎都不焦急,白日行路,傍晚歇息,丝毫没有赶路的样子。
这晚,刚下榻到客栈,李公公就过来请安。
等他走后,凝冬关上门,对着自家小姐小声嘟囔,“这宫里人就是说话漂亮,不就是怕我们跑了嘛,还每日早中晚三次不落地过来。”
苏皎没有在意小丫头的嘀咕,手中把玩着一支菡萏银钗,心里盘算着父亲的计划何时开始,按着她和霍凌恒的计划,明日便是行动的日子,父亲要偷龙转凤,今夜的可能性最大。
可自启程以来,她就没有见过秦晗,身边除了凝冬都是父亲和宫里的人,她无从打听,连秦晗是不是已在这队伍中都不可知,也不知父亲最后会以何种方式将自己换出。
她起身走到窗前,楼下院子的入口处侍卫站得笔直,不时还有小队人马巡逻经过,这副光景倒是让她想起了前世被囚在郑府的日子。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有些怀念霍凌恒,要是他在,应该可以轻松躲过这些侍卫吧。
“小姐,早点休憩吧,明天还得赶路。”凝冬轻轻关上窗户,催促道。
苏皎走回床榻,看着凝冬锁好门窗、吹灭烛火,又准备着放下床帐时,她轻轻拉扯凝冬的衣袖,一边比划噤声手势,一边探头看向门外,确定并无动静后,才把一直攥在手中的银钗塞到凝冬怀中,压低嗓音小声低语道。
“你收好了这钗子,如果有机会出去,一定要找到霍凌恒,告知他,我并未背弃约定。”
凝冬还想着再问,却被苏皎止住,提高音量道。
“冬儿,今夜别守夜了,早点休息吧。”
凝冬一肚子疑惑,也只能退出内房,在外房小床上忐忑睡下。
叮——
子时的打更声回响在寂静的空中,院子里的侍卫开始换防。
苏皎下榻的屋内同时响起细碎的声响,浅寐的苏皎惊醒爬起,几个黑影在床帐之外跪下。
“小姐,我等奉王爷之命带小姐即刻离开。”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苏皎放松开来,“墨影?”
“正是属下!王爷为免小姐疑惑,特派属下与乾、坤两组影卫护送小姐。”
墨影隶属影卫震组,这是在提醒自己,其他护卫都是直属王爷,他现在做不了主。
看来父亲还是不放心自己,派自己熟悉的墨影随同只是为让自己放下戒心。
苏皎知道多说无意,迅速套好衣服,顺从地跟他们走。当她看着打开衣柜后面完整的墙洞时,忍不住冷眼瞧向朝墨影几人,“父亲是放了多少眼线在这队伍中?”
三个黑影不语,只作出请的手势。
“凝冬呢?”苏皎也没想着他们能答,但一直未听到冬儿的声音,不免有些担心。
墨影赶紧上前回话,“属下用了点迷香,凝冬只是睡着了,剩下的路还需要她配合,小姐放心,我们的人也在队伍中,能护她安全。”
苏皎不再多言,跨过柜门,穿过墙体,眼前豁然开朗,这隔壁的屋子比苏皎下榻的房间略小,但装饰简单,又无屏风遮挡,显得更加开阔。屋内也只燃了一盏微弱的烛火,一袭白色寝衣的秦晗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弯膝行礼。
“表姐。”
苏皎没有想到自己寻了一路的人竟就在隔壁,看着秦晗就要往墙洞处挪步,她忍不住开口。
“晗儿表妹真的想好了?这一步踏出去可就无法回头了。”
秦晗止住脚步,又转向苏皎,面上带着浅浅笑意,“表姐不用担心于我,一切皆是我所愿,有何后果也自由我承担。”
苏皎有些着急,这姑娘马上就要入狼窝虎穴了,却还是这般不焦不燥,装作人淡如菊的模样,她一把拉住秦晗的胳膊,不知是夜里穿得轻薄有些冷,还是心里焦急得有些激动,一开口声音竟微微颤抖。
“我不是害怕你将来后悔怪罪我苏家,我是担心你将来过得不好。”
“你可知,这一路未必能顺利到京都,即便到了京都,晋王、李公公能不识破你?退一万步讲,大家都帮着你入了宫,当今圣上又岂是良配?知晓你身份的人能不以此胁迫于你,你能在那四方院子里活得自由洒脱?”
秦晗有些动容,没想到只见过寥寥数面的表姐能在这个关头能对自己吐露肺腑之言,她看得出苏皎是真的不希望自己踏入宫中,但那又如何,只有她这般衣食无忧的大小姐才最在乎自由与洒脱吧,对于无权无势更无人疼爱的自己,顺着苏王爷的计划才是最好的选择。
秦晗的眼神重新归于平静,淡淡开口,“表姐说的,王爷叔父也跟我说过,我是思量良久才决意替表姐的,表姐放心便好。”
说着,还拍了拍苏皎紧握自己的手,像是抚慰。
苏皎被她这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样子气坏了,她知不知道前路的坎坷与荆棘,自己前世那么努力想逃离的地方,她却主动踏入。
苏皎还想再劝,却被一旁护卫拦住。
“两位小姐,来不及了。”
苏皎恶狠狠地瞪向说话之人,抓着秦晗的双手并未放松。
刚才说话的护卫单膝跪下,语气坚定,“属下奉王爷之命带小姐撤离,王爷有令,小姐如有不从,属下可便宜行事。”
墨影也跟着跪地,“还请小姐速速与我等撤退。”
苏皎扫了一眼满屋的护卫,知道父亲是铁了心要在今夜把自己带走,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对着秦晗,“你真想好了?要是有一丁点不愿,今夜就同我一起离开。”
秦晗挣开苏皎的束缚,微微弯腰,“表姐莫耽误了时辰。”
低头便钻入衣柜之中。
——
第二日正午,热辣辣的阳光直射在光秃秃的黄土地上,斑驳的地里显现出一条条深刻的裂痕,上面附着的植物寥寥无几。
“入秋不是下了几场雨嘛,这鬼地方怎么还这么旱?”
“这地方连个储水的池子都没有,人也跑光了,能不旱吗?”
“这离川中不过数十里路程,怎川中的地不旱呢?”
“你没见着川中都有引水渠嘛,天上落的水能蓄上,山里流的水能引来,把那地里给浇得肥的,这次旱灾硬是没受一点影响,啧,你们是没进城,里面别说粟米了,就是白面都随处有卖。”
“真的?欸,那你说要是咱把这地占了,也修个那什么引水的家伙式,是不是也能种出白面了。”
“想啥呢,你说修就修,要好修这旱灾能殃及八府?就是咱先生在,也不定能修成。”
……
远处黄土扬起,点点黑影伴随着混沌的灰尘缓缓拉近。
刚才还在细碎讨论的人们顿时噤声,一个一个紧拽着拉马的缰绳龟缩在低矮的山坡之后,在黄土的掩护下探头观察。
霍凌恒前一刻还在思忖着大家的讨论,这时已然集中精力,做出战斗姿态。
“侯三!”
“在!”一个瘦小的身影灵活地从一群大汉中钻到霍凌恒跟前。
“你确定苏皎在第二个马车里?”随着远处的车马一点点挪近,大家隐约能看见队伍里打头的三辆大马车,这些马车规格装饰极为相似,不到跟前根本无法区分。
“大当家,我今早亲眼看到苏家大小姐上的中间那车,他们路上一直未停,肯定没有时间换车。”
“你确定是苏皎上的车?”
“呃……小姐上车时都蒙着面巾,我不敢离得太近……但我确定她身边跟着的是凝冬,这丫头我认识,她没有面纱,她跟着就上了第二辆马车。”侯三一五一十地回答。
霍凌恒摩挲着怀中的匕首,吩咐道,“好,大家准备动手。”
车轮卷着黄土缓缓前行,这一路经过旱地,四周都是干裂的焦土,别说客栈茶竂,就连棵乘凉的大树也没有。
即便是烈日当空、干渴难耐,他们也没有一丝停车歇息的意思,只盼快点走完这段,在傍晚前能进城好好休息。
秋日正午的阳光依然毒辣,队伍两旁的护卫忍不住不停拭汗,正当大家困倦疲劳之际,不远处的低矮山坡后冲出一波人马,个个围着面巾,挥舞着大刀,奔袭而来。
护卫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贼子近了身,匆匆提刀应对,哪能敌得过以逸待劳的敌人,队形很快就被冲乱。
为首的贼子乘着这间隙,冲向中间第二架马车,提刀砍倒马夫,又翻手一刀破开车门,精致的木门瞬间变成木片往四处炸开。
“走!”
一双粗糙的大手伸向车内以扇遮面的女子。
还未等到正主的回应,一旁的凝冬一把扑过来,借着那只大手的力量将半个身子探出车外。
霍凌恒被凝冬的举动惊到,来不及犹豫,顺势将凝冬拉起,往身旁侯三的马上一甩。
就在这一瞬,远处一支箭矢直直射向马车内,霍凌恒刚刚放下凝冬,来不及任何动作,只听到车内一声尖叫,他瞬间失怔。
“大当家快走,小姐不在车内!”凝冬抱紧鬃毛,嘶声大叫。
这时护卫们已经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晋王已经下车上马,亲自指挥开始围攻反击。
霍凌恒来不及探究车内情形,就被一群官兵包围,只能匆匆带着兄弟杀出群围。
一路人马夹杂着黄土呼啸而去。
晋王对这土匪恨得牙痒痒,提起马鞭就欲追赶。
“王爷,穷寇莫追。”
却被马车内的李公公阻止,“赶紧去看看苏家大小姐!”
李公公跌跌撞撞下了马车,一路小跑到了第一驾马车前,毕恭毕敬地在外请安。
“苏小姐,可安好?”
半响,车内未有回应。
李公公心感不妙,撩开车帘,被里面的场景吓得一踉跄,直接蹲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