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咖啡屋》温青和

16、反击物业大作战（四）

　　颜辛拧掉了猫眼上的所有螺丝，拿下猫眼后，门上只剩下一个小洞。
　　大功告成，她把猫眼放到鞋柜上，接着走到客厅，看了一眼日历：上面冷不丁跳到5号。从窗外看去，天色依旧明朗，白天显然还没有过去。颜辛有点弄不懂这时间，干脆也不纠结了。
　　她继续忙活，手拿着螺丝刀，试着在洞口比划。嗯，很方便，就这么直接往外一捅，怕是钛合金眼也得败下阵。缺点嘛——就是风险系数偏高。虽然这只是在庄倩涵的潜意识里，但颜辛还是本着知法守法的原则，惋惜地收起了螺丝刀“怼眼器”。
　　从35栋门口乘坐电梯上12楼，耗时还不用一分钟，同层只有两户，往左拐就是1202。何国强接了马保生的指示，带着摄像头和扶手梯往1202走。
　　他今天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在那户门口安好监控，方便接下来监视里头两名女人的来去动静，再分享视频截图到他们的物业群。
　　说起这件事，还得是新来不久的保安小马眼尖。前两天，小马迫不及待地在群里分享35栋又来了美女，说是长得比电影女明星还漂亮。
　　马保生很快回复：“那种电影？是不是动作片啊？”
　　何国强赶紧也回：“领导，要不要我去探探风？”
　　马保生是他们的物业经理，其他几个人干脆也都喊他一声领导，就嘴上一句话，还让马保生过足了“官瘾”，他很受用。
　　小马一边玩电脑，一边打字回：“特漂亮，国际大片的那种，我还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旁边还有一个，长得也不错，两个人都没男人跟着。”
　　新来的小马是他的侄子，也就二十岁，高中读完就上社会混。刚上班的时候，其他人都说小马还有点“愣”，不明白做男人在这个社会上是件多爽的事情。
　　上班一个星期后，他就被马保生指派任务，要巡逻小区特定地点，跟踪独居的女住户。小马心里慌，刚开始也不敢，干脆私底下偷偷去问马保生。
　　他说这件事不太好，要是被人发现，报警怎么办？
　　马保生给了他脑袋一巴掌：“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胆子比蛋还小。我多得是那些女人的照片，她们就是知道了，敢放个屁不？我告诉你，这事在这就没人能管！”他撂下话就走了。小马被他的话壮了胆，不用半个月，他也成了“熟手”。整天在群里和其他人分享视频监控，分享美女截图，说得最多的就是某某个女住户又做了什么。
　　手机一响，何国强拿出来看，小马在群里发了张视频截图。
　　小马：23栋那个女的昨天带了个男的回家，今天还没出门。
　　小马：妈的，真骚，这都几点了。
　　不过一张普通的图，何国强却看得内心激动，掩藏的窥私欲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也回一句：这女的什么职业啊？不用上班吗？
　　马保生也回复，他的名字跳了出来。
　　马哥：啧啧，现在这些年轻女的……
　　一个省略号，想说的话全包含在里头，几个男的心里有数。何国强从喉咙里滚出一声笑，咽了口水，心里想着应该下次应该换张高清手机膜了。马保生的私聊发过来，就一句话，叮他手脚麻利点。何国强赶紧收了手机，准备干活。
　　他到1202门口一站，抬头找着适合的位置。
　　1202的女的究竟有多漂亮？何国强心痒痒的。小马虽然说过，但没机会拍下照片，也不知道到底长得怎么样，身材怎么样。何国强闲下来的时候最喜欢刷短视频看美女视频，也喜欢留言点评，还经常有人点赞。他心想，要是没屁股没胸的，那就没劲了，他可不喜欢。
　　他忍不住往门上看，不看不要紧，一看才觉得奇怪：门上居然漏了个洞！他忙着从扶手梯下来，手里攥着监控包装盒，脸往门上一靠，帽檐挡出了距离。他赶紧摘下帽子，两手都没空着，只能用脸堵门借力，眼睛眯着往里瞅。
　　人还没看见，先看见对门的窗户，何国强的呼吸已经紧张起来。他敏锐地听见门里面有声音。仔细听，是不是脚步声？他整个人几乎贴在门上，挪着身体换视线，终于看见沙发上一道影。小马还真有眼光！何国强紧张得鼻翼翕张，呼吸都燥热。那么点影，光看都带劲！
　　何国强再次瞪大了眼，内心深处的激动让他恍如重拾青春，人影明明还远，他却仿佛听见了一道女声，女声很冷。
　　“眼睛要是不用，就捐给别人。”
　　他脑袋还激动着，只茫茫得听见这句话。眼前忽然一黑，他下意识闭上眼，却是一阵剧痛。何国强冷不丁嚎了一声，捂着眼皮跌在地上，身体后退着往后缩，却撞到了扶手梯。扶手梯一歪，差点倒在地上。他拽着扶手梯怒吼：“妈的，搞什么！”
　　颜辛站在门后，从猫眼洞里伸回手指。门外的保安在猫眼洞里团成一小块圆，疼得差点在地上打滚。
　　陆淡榆听见声后，离开位置。她走过来，轻巧地往颜辛手里塞了张纸巾，声音里带着笑，留下一句：
　　“小心弄脏手。”
　　颜辛转头，只看见陆淡榆开门走出去的背影。她捏紧了纸巾，慢条斯理地擦。
　　没一会，门外动静停了，陆淡榆像拎鸡仔一样把人拎进了门。也不用她吩咐，颜辛自觉地走向1201，敲了门，把还成天困在屋里担惊受怕的庄倩涵请到1202。
　　门口一团糟。庄倩涵没进门先吓一跳：
　　歪斜倒地的扶手椅；墙上一道刺眼的痕迹刮花了白腻子，现出里面的水泥；地上是被踩扁保安帽和监控器。庄倩涵心里隐约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又不太敢信，她先问颜辛：
　　“你们这发生了什么？陆小姐在里面吗？”
　　“在里面。”
　　颜辛请她进去。刚进玄关，就听一道男声在吼：
　　“你们搞什么？你们这些小姑娘懂不懂得尊重人？不知道伤人是违法的吗？！”
　　庄倩涵跑过去，就看见一名身穿保安服的男人蹲在地上，陆小姐拿着一把黑色伞压在男人肩头。庄倩涵吓了好大一跳，心扑通扑通响，问她：“陆小姐，发生了什么？”
　　“颜辛。”
　　颜辛立刻转过头解释：“这个人在1202门口偷窥。”
　　何国强抖了抖，他想从地上站起，肩头却重地惊人。拿着伞的长发女人坐在沙发上，此刻她就是仙女下凡，何国强也不敢抬头再瞟一眼。他抢着说：“我没有！是你们的门坏了！”没人搭理他的话，他悬着的心稳了稳，接着说：“我只是看见你们的门坏了，想看看情况。我是小区里的保安，这是我的职责！”
　　“对，我只是在履行职责！”
　　颜辛难得笑出了声。
　　她问：“在户主门口安装监控也是你们的职责吗？”
　　“这……这是我们……”何国强嘴里卡了壳，但他早就有过类似经验，也应付过这种“棘手业主”，他立刻应对：“这是我们物业处为了保护业主的财产安全而安装的，我正准备安装在公共区域，到时候也是为更方便维护12层的楼道，保护你们这些住户的安全！”何国强越说越流利，最后更是理直气壮。
　　“赶紧把我给放了！”他虽然不敢抬眼，但还是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对我人身的伤害！你们不懂这是犯法的吗？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想商量，尽管到我们物业处来找我们的物业主管！”
　　庄倩涵终于弄清发生了什么，她此刻没了恐惧，反而气得哆嗦。她指着何国强说：“法！他还敢说法！到底是谁在违法？”
　　“抬起头。”
　　伞尖敲着他的肩膀，每一下都夹着痛。女人的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何国强生怕肩膀报废，赶紧抬起头。
　　沙发上的女人他不敢多看，只能去看其他两个，第一眼两张脸都眼生，只有一个人越看越眼熟。
　　何国强脸皮上的皱纹吓惨了地往下垮，他嗫嚅着说：“我，我都没见过你们啊！”
　　庄倩涵指着自己，一字一句问他：“你没见过我？”
　　他看了又看，突然脑子过电似的一激灵，一张照片在脑袋里清晰起来。这是35栋的某个女业主！他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却记得这张脸，群里的小李曾经偷拍过她的照片发了共享，照片上她穿着短裙，正弯腰捡东西。何国强还记得自己说了一句：“长得挺清纯，就是身材不怎么样。”
　　小李也接嘴：“不爽啊，没拍到什么，她都没走光。”
　　这个女人一直独自居住，不常出门，也不会带人回家，搬进这个小区后很快被马保生列为了“重点关照对象”。
　　何国强猛地激出一身汗，吓得不敢乱开口。
　　“我、我不知道啊！”他最后才说，头也赶紧往下埋。
　　眼前就三个瘦弱女人，要是换了以前的情况，他怎么会怕？女人怕他还差不多。这会却颠倒过来了，他感觉到无形的压迫感压在自己身上，他忍不住地怕，心里开始怪天怪地，更怪马保生把他派到这来。要不然，他怎么会突然摊上这种倒霉事？
　　“不知道啊，那就算了。”陆淡榆开口，她的话形同为这件事下了定论。
　　何国强冷汗直下，根本不觉得这句话是好话。他也不清楚眼前这几个人准备做什么，但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毫无反抗能力——他的手脚乃至全身上下都好好的，但就是没有一点办法，他由衷地感到一阵恐怖。
　　陆淡榆收回伞，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何国强，最后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你知道吗？”
　　肩上猛地轻松下来，何国强跌在地上，他动都不敢动，一头冷汗地问：
　　“什……什么？”
　　“法律，并不是男性的专属权利。”陆淡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但显然，这种约束对你来说，一点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