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咖啡屋》温青和

15、反击物业大作战（三）

　　没办法，颜辛只好陪陆淡榆先回到1202。
　　庄倩涵送她们到门口，她这才意识到眼前两个女人对她来说尚且陌生，连名字都不清楚，于是又在门口挽留了她们一分钟，交换各自的名字。
　　颜辛语速很快，丢下名字后，带着陆淡榆回到1202。原先放在桌上的碗已经空了，她心里暗自高兴，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形。再煮面的时候心也是雀跃的，陆淡榆就闲适地坐在客厅里，她为那样的闲适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陆淡榆很快又吃了碗面，颜辛没动筷子，只不动声色地看她。她连吃面都显得优雅，像藏在骨子里的天性，有种雅致的慢。
　　等意识到颜辛的视线时，陆淡榆已经在喝汤了，她虽然不为这个专注的眼神困扰，却很好奇：“怎么了吗？”她接着又问：“是不是我的筷子拿得不够好？”
　　“不会，”颜辛回她，“你拿得很好，姿势很对。”
　　陆淡榆笑了，唇角提起一点小小的得意。
　　“我有特意学过的，”她说完，又很自然地和颜辛分享：“有人教过我。”
　　可说完之后，她的神色转而变得有点恹，像本来有想说的话却又藏起来。
　　颜辛看出她那丁点不快，自觉地没有再问。颜辛低头收拾碗筷，走进厨房时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电子日历，上面显示11号。把碗往水槽里一放，颜辛听见门铃声，她朝后看了一眼，陆淡榆起来开门了。
　　在庄倩涵的梦里，还有谁能敲她们的门？其他人她见都没见过，除了那个晕倒的保安。离开1201的时，陆淡榆顺手把他提起来，按了电梯又把他甩进去，他从头到尾都晕着，本质上也算没碰过面。所以颜辛差不多肯定来的人是庄倩涵，她出了厨房一看，果然是。
　　庄倩涵被陆淡榆领到沙发上坐着，她紧抓着陆淡榆的手，像把对方当成了救命稻草。颜辛很自觉地隐形，回厨房给她们倒了两杯水，走出来时不经意一瞥，发现电子日历上的时间变了，左右不过一分钟时间，上面跳成了3号。
　　颜辛就想，也有道理，不就是做个梦，又不是过日子，没必要按部就班地跟着时间走。她的接受能力很强，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放下两杯水，安静地站在沙发后听庄倩涵和陆淡榆说话。
　　庄倩涵还没表明来意，就先道歉，一边掉眼泪：“真的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来打扰你们的，只是你们看起来就比我厉害……”
　　哦，颜辛想，她说的应该是陆淡榆。
　　陆淡榆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有话慢慢说。
　　“刚才我买菜回家，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人跟着我。我估计是那个姓李的保安，但是大白天的，想着他们也不敢对我做什么。”庄倩涵的脸因为惊恐而失去血色，嘴唇同样发白，她接着很快地说：“我到了家，又不放心，就去看新猫眼的录像，结果发现几乎每天间隔几小时就有保安出现在我家门口！他们要么就来回晃，要么就一直往我门里看。”
　　“你之前不是报警了吗？”陆淡榆问她。
　　“是，我是报警了，可警察那只说要上门来看看情况，就再也没下文了。”她深吸了口气，一双眼求助地盯着陆淡榆：“我还打了电话投诉物业，可是投诉了好几次都没有受理，一点结果都没有。”
　　她嘴唇跟着哆嗦：“我估计物业那边已经知道了我报警投诉他们的事，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频繁地跟着我了。”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她勉强地笑了一下，随后又垂下头，无力地搭在手心里：“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做到底有多久了，还没有其他受害人。”
　　投诉无门，连警察那边也没有动静，庄倩涵作为一个“年轻单身女性”，这个来自社会的标签同样让她在社会上显得势单力孤。她甚至再想不到什么合理合法的手段能让自己走出这场危机，如果不是遇到1202的怪力住户……那她的第一个反应依然是逃避，像逃避许多社会上的不公平一样，让自己尽量去躲开它们。可是现在连私人领地都被入侵，她又能逃向哪里？
　　她摇着头，满是无力：“可就算有其他受害人，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去……”
　　“不用担心。”
　　陆淡榆说。她拿起沙发上的黑伞，庄倩涵抬头看她，不清楚她要做什么，眼神楞楞的。“这只是一个很容易解决的小问题。”陆淡榆微笑，眼神里有让人安定的力量。
　　“庄小姐，先在我这坐一会吧。”陆淡榆转头，又看向颜辛，她下巴微抬着，一道精致的弧度。
　　“走，我们去看看。”
　　颜辛立刻跟上她。

　　她们出了35栋，路上找了个人随便问问，就问出了物业管理处的位置。颜辛发现，只要陆淡榆出马，几乎没有能拒绝她问话的人。她把这个小细节记在心底。
　　安静地走了两三分钟，陆淡榆偏头问：“颜辛，你都不会好奇吗？”颜辛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奇，反而是她在好奇颜辛为什么看着这么平静。
　　“好奇什么？”颜辛问完才反应过来，她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笨，又补充：“是有关庄小姐的潜意识吗？”
　　“对的。”陆淡榆觉得有趣，反而好奇地看着她：“你好像接受能力很强。”
　　“应该不算差。”
　　“这样啊……”陆淡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很跳脱地又问：“你讨厌我？”
　　当然没有！颜辛听得眼皮一跳。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讨厌陆淡榆，再说了，她干嘛要讨厌她？相处不过几天的人，她凭什么去讨厌她？
　　颜辛回她：“没有，我没有。”语调挺僵硬，但说得很实在。
　　“哦，我以为你讨厌我呢。”陆淡榆好像也没往自己心上放，随口一句话而已，她解释：“你好像都不怎么和我说话，有点躲着我的样子。”
　　她说话直接得很，也不拐弯抹角，没有传统东方人骨子里那点含蓄，一点台阶都不给颜辛留。颜辛的背僵住了，天晓得她要怎么回？难道实话实话，说我一看见你心里就觉得不对劲吗？她就是嘴再笨，也不至于蠢。
　　颜辛干脆就模棱两可地回：“我可能不太会说话，不好意思。”
　　陆淡榆倒是诚恳地回了句“倒也不会”。
　　和她说话，颜辛觉得有点晕。幸好这段路不长，走个几分钟就到了，路上陆淡榆也没在说什么，脚步很轻松，只有颜辛悬着一颗心，生怕她在说话，明明是这样，眼神又控制不住往她身上瞟。
　　真是见了鬼了，颜辛笃定地想，要不是因为开始见了鬼，她怎么会就行为和说话都偶尔犯糊涂。也不知道陆淡榆身上是不是长了磁铁，非得吸引人的眼光往上凑，颜辛活了二十几年还没碰见过这体验，这不是见鬼后遗症是什么？
　　她给自己找完解释，物业处也到了。从窗口往里面一看，几台监控屏幕，两个人坐在电脑前玩手机。陆淡榆走到窗边，喊了他们一声，两个男人回头，动作一致，齐刷刷地眼睛发亮。
　　他们先看陆淡榆，再看颜辛，接着并在一起打量。这目光让颜辛看了就觉得不舒服，他们用男人看漂亮女人的方式往陆淡榆身上盯，颜辛想到那些聊天记录，对他们的笑容只有一个评价：猥琐。盯人的眼神再加上一个评价：下流。
　　陆淡榆微笑说：“我们是35栋1202的业主，想补办一张门禁卡。”
　　“新来的业主吗？很脸生啊美女。”说话的男人赶紧趁机自我介绍，说他是小区的保安，叫他小马就行。
　　“刚搬来不久。”
　　“相关资料带了吗？美女，这个小意思，资料带齐了我就给你办。”
　　他一口一个“美女”喊着，听得颜辛厌烦。陆淡榆的微笑则是毫无变化，精准的上翘弧度，颜辛想不通她怎么能维持得这么好。
　　“原来要这些东西，那我们下次再来吧。”陆淡榆改做歉意的笑，又是一个很衬场合的表情，说完后，她转头就走。男人还想和她多说两句，喊了她两声，都没得到理会。也就颜辛理他，回头甩了他一个冷眼。
　　颜辛跟着陆淡榆走，看路线应该是返回35栋。颜辛走旁边，发觉陆淡榆没有笑容的时候，侧脸显得更加恬静自然，她忍不住又偷瞧一眼，刚好和陆淡榆转头的视线对个正着。颜辛心里窘，耳朵很快跟着烧起来。
　　她在心里说了句不好意思，但嘴上忍住了没说。
　　反而是陆淡榆先开口：“我很奇怪吗？”她摸了摸耳垂，手指又滑下侧脸：“是不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看我？”
　　一点不留情面的话，让颜辛乱了手脚。谁能教教她要怎么回？她这会突然开始想念林静雪了，起码林静雪比她懂得说话，懂得应付这种场面。大概是看出了颜辛脸上难得的窘迫，陆淡榆忽然说：“也没什么。”
　　她很自然地接上一句：“刚才我也在看你。”她说得轻巧，只有颜辛听愣了。
　　“刚才我就发现了，你看起来很不喜欢那些物业，对吗？”
　　她唇角一翘，很轻的一个笑，像怕被发现，消失得也快。颜辛还是看见了那点转瞬即逝的表情，还分心偷偷记住，并觉得比她那些看起来完美的笑容都显得更好看。
　　“对的，他们很烦。”颜辛终于找到话说。
　　陆淡榆“哈”地一声，乐了，跟小姑娘分享八卦一样和颜辛说：“我也觉得他们烦，在庄小姐的潜意识里都这么烦了，那现实得有多烦啊。”
　　“应该特别讨人厌。”
　　“我觉得也是。”
　　陆淡榆又在那笑了。颜辛这回光明正大地看她，看着看着又觉得晕，她的眼光迟疑着，多一眼怕多，少一眼嫌少。

　　回到1202时，庄倩涵还坐在沙发上。换了个环境，她一个人依旧不安，位置都没挪过，直到颜辛她们回来才放下心。陆淡榆回到沙发上坐，说：“等他们来吧。”庄倩涵没明白，但颜辛心里有谱了，陆淡榆在他们跟前一露脸，还怕他们不来吗？
　　陆淡榆又嘱咐庄倩涵几句，让她害怕的时候随时就到1201来，也别太过担心，这事很容易解决，庄倩涵呆呆听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分。干坐了会后，看没什么动静，她也回1201去了，临走时留了陆淡榆电话，那紧张的样子，就差把她设为紧急联系人了。
　　颜辛从房子里找了螺丝刀，在门上折腾，陆淡榆探头问她：
　　“颜辛，做什么呢？”
　　“拆猫眼。”颜辛边拆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