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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恒大老远瞧着他们回来,激动地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对着池云真人磕头感谢。
天知道他今日一早推开门,就见原先府上的“幼童”主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去,直到他变为一个佝偻着身子、鹤发垂垂的老者才算停止,那时他已连走路都不稳当了。
宋知恒哪见过这种情形,吓得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在老者寿命将近那刻,宋知恒到底壮着胆子替他把了脉,结果脉象显示对方的寿元早已耗尽,全无活气了。
难道整个村子发生了时空错乱?就在宋知恒准备出门瞧瞧其他人的模样是否也像这个老人般神奇时,便见到了池云真人与周梓晨。
虚墨白瞥了眼院中的老者,他痛苦地蜷缩在一处角落内,哀嚎声连绵不断,细细瞧去会发现他正以头抢地,乞求“神明”再度为他降下福霖甘霖。
然而他并不知晓,如今将他们变为这幅模样的,就是自己当初所求的“神明”。
求取长生之人的法力被“神明”收回,因其身躯阳寿未尽,魂魄便只能被困在肉丨身之内苦苦挣扎,直到寿命熬尽。
毕竟,他们连半点自尽的力气都没了。
若是让他们继续挣扎数十年,到时候此处便会成为附近最大的一块怨念集合地,届时,周梓晨的修炼便无需担忧了。
“你接下来预备去往何处?”虚墨白拂袖,随口问了宋知恒一声道:“本尊与周梓晨处理完此地之事后,便准备在人间游历,你可愿随本尊一道?”
提及周梓晨,宋知恒忍不住瞥了一眼跟在虚墨白身旁的人。
此时的他已褪去了先前的危险气息,转而一副痴态,似乎刚受了惊吓还未缓过劲来。
莫非,眼下这幅身躯内的,已经是周梓晨原本的精魂了?
为证实一下自己的推测,宋知恒还是决定试探一二:“小周道友,今日可以进道观了吗?”
“为何不能进?”周梓晨被这个问题搅得一头雾水,“师尊还交代我,今日要将观内的石像给砸了,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不了,不了。”宋知恒连连拒绝,“晚生到底是妖,不便入观,恐怕也不能帮你了。”
“妖不便入观?”周梓晨琢磨了一番此话,眉头微微皱起,按宋知恒的意思,昨日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并未进入道观内?
所以侵占我身体与师尊接触的……是妖吗?
莫非,是齐——
离真相仅一步之遥,周梓晨沉默着看了眼身旁的师尊,对方面色如常,似乎并不打算提及昨日的事情。
周梓晨见状,也识相地将情绪全都收拢掩藏下来,可宽大袖袍下的双拳到底不甘心地紧握了,他只能扯开话题道:“师尊,我先去道观内看看。”
“好。”
见周梓晨走进了道观,宋知恒才对着虚墨白直言道:“昨日小周道友的情况不太对劲,应是有人侵占了他的身体。”
“此事已解决了。”虚墨白同样直言道:“不过是故友想再见本尊一面罢了,你只当不知道此事便好。”
“是。”
“想好了吗?”虚墨白随即转移话题,“是否要与本尊一同游历?”
宋知恒看向院中老者那副痛苦煎熬的模样,已然明白池云真人不会出手为其解脱,他缓慢摇头道:“如今晚生与真人已非同路人了,往后也不便一道出行,万望真人理解。”
虚墨白顿时起了兴致,挑眉追问道:“你要修仙?”
“晚生没那么大的志向,只愿在人间做个医者,解万千病患之苦,为其延续性命。”
“倒是与挽心志向相投。”虚墨白抿唇而笑,“当初本尊也曾问过他为何修仙,他只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后来他所作所为,倒也算得上初心依旧了。”
宋知恒敛目道:“晚生,其实一直在向陆兄学习,若较起真来,没了陆兄,只怕晚生早就成了无恶不作的妖物了。”
虚墨白上下打量了一番宋知恒,似是安慰道:“倒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宋知恒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慰之语整得有些受宠若惊,手捏着衣角垂下了脑袋。
“陆挽心对你有意。”虚墨白难得开口谈起情爱之事,“依本尊所见,当初你愿为他硬闯醉鹤山,你对他早就不只是挚友之情了吧。”
闻言,宋知恒的脸更是涨得通红,连带着两边的耳朵都现了原型,“真、真人,您快别说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呀!”
宋知恒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以清冷出尘为名的池云真人指点情思,而更要命的是,池云真人虽对此一窍不通却又一针见血。
就如同一个稚童偶尔会蹦出几句与其年纪相符的天真言语,却能点破世俗中一些极为复杂的问题。
“是本尊想错了?本尊只觉得你们二人情感纯挚,不可辜负了。”
“真人没有错,是、大抵是晚生庸人自扰了。”宋知恒连连摆手道:“此事还是由晚生自己解决吧,便不劳真人费心了,晚生先、先告退了。”
说罢,宋知恒转身便走,可谓是落荒而逃。
周梓晨回来之时,只瞧见自家师尊一人斜坐在房梁之上,似是在赏月,又似在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于是他将锁链甩到房梁旁,顺着锁链慢慢爬了上去,“师尊,您该教我些身法才是,总不能您整日深不可测,潇洒缥缈的,而我就这般一无是处吧?”
话音一落,虚墨白便将视线落到了周梓晨的身上,凝眸望着他道:“你对为师可有什么非分之想?”
平日里话少之人,一旦开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周梓晨差点没抓稳锁链直接摔回到地上,他攥紧手中的链条,结结巴巴道:“非、非非份之想?师尊为何突然问这个?”
虚墨白微微眯起眼,耸耸肩故作轻松道:“不过随便问问,有便有,无便无,你尽管直言。”
“不不不是,师尊,不是这个问题。”周梓晨感觉自己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嗓音了,“若是,若是徒儿回答无,您这问题自然可以当做是逗弄徒儿的,便可翻篇过去。但…若我说有,您会如何应对?”
回应周梓晨的,是良久的沉默。
虚墨白没有想过这些,甚至连问题都是在那一吻后,莫名浮现在他脑中的。
如今他再看着周梓晨,心里总觉得某处隐隐发涨,好像有颗种子随时要破土萌芽般。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虚墨白如今已猜不透了。
以往他总觉得自己活得通透,没什么看不清的,如今他才发觉,唯有自己的心,他只怕一辈子都琢磨不明白。
“罢了,”虚墨白语气淡然,好似刚才的问题不是从他问出的,“此地的怨气还需再凝聚一段时日,咱们先启程吧。”
“大半夜启程?”周梓晨面露苦色,委屈巴巴地冲着师尊诉苦,“徒儿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不,两天一夜。即便是田间的耕牛也不能这般使唤吧?奸商也不会这般使唤劳工的。”
虚墨白弯起眉眼,笑得人畜无害道:“可你既不是牛,也不是人,入魔后无需吃饭,自然也无需休息。”
当初虚墨白放任周梓晨睡觉,是因他虽修行,却仍是肉体凡胎。如今他已然是个小魔种,再搞凡人那套,浪费时间不说,也无甚用处。
依照虚墨白的行事风格,他还不如去乱葬岗内打坐,吸点怨气傍身。
“师尊,咱们要学会享受。”周梓晨继续苦口婆心:“吃饭,睡觉,修行,三大乐事,缺一不可,您也无需吃饭,可吃饭时,难道您就感觉不到快乐吗?还是说,您觉得快乐并非因为饭菜,而是因为——”
“启程吧。”虚墨白不想听周梓晨巧舌如簧,他伸手指向东处道:“宋知恒临走之际曾同为师说了,那地方有土匪横行,若是将他们给收拾了,会有许多怨气给你增进修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梓晨,语气平淡地给他泼了盆冷水,“如今你修为太低,会给为师丢脸。”
周梓晨:……
周梓晨:“师尊,您说实话,您是不是听说土匪都腰缠万贯,库中银钱珠宝不计其数,才决定去的?”
虚墨白:“嘘,为师可不是那种浅俗之辈。”
周梓晨:哦……果然是。
无可奈何,周梓晨只能拖着疲累的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师尊身后,不知何时竟靠着他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在他睡下之后,虚墨白竟停了步子,将身上的外袍罩在了他身上。
他垂眸盯着周梓晨,指尖流畅地在指节处翻飞,最终停在了一个与他意料之中完全不同的位置。
何必问人呢?
又何苦问天?
究竟卦象所说是真,亦或是有人能冲破世间规则?
“好好睡吧。”虚墨白将周梓晨平放在一处空地上,抬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宛若在哄孩子睡觉那般。
梓晨如今已不再是个有点用的拖油瓶了……
“他奶奶的,老东西,你还说你没钱?敢诓骗老子,找死啊!”
被一声叫骂给惊醒,周梓晨猛地坐起身,身上的薄纱滑落到地,他不禁心头一凌,连忙抓住,果不其然,竟是师尊的衣物。
等等,师尊的?
师尊的衣服在这,那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