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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多看看师尊。”周梓晨喉结滚动,说出的话是如此直白赤丨裸,他蓦地伸手,在虚墨白的脸侧轻轻蹭过,声音低沉:“师尊方才是做梦了吗?”
“嗯,为师同此地的长寿之神聊了不少。”
虚墨白知晓他来找自己的原因:一来自己对于他来说是个威胁,二来,正如他所说,人对于寿命的执念是无穷无尽的,可等所有人都得到了永生,便会生出另外的贪念。
他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的诱饵。
可笑。
虚墨白已经不知多少年没被这般看轻过了。他伸手攥住周梓晨的手腕,命令道:“你若是睡不着,便起来随为师去个地方。”
“师尊现在便要去找他对峙吗?”
“此事需要尽快了结,否则……我怕他会撑不住。”
虚墨白显然话里有话,周梓晨没由来地心头一紧,拒绝的话终究说不出口,他沉默着点了点头,不知从哪找来一件外衣,披在了虚墨白的身上。
“更深露重,即便是师尊也该保重身体才是。”
“嗯。”
二人并肩而行,很快便到了城西的柳树旁。
早在他们到达此城时,虚墨白便已发觉了异样。城内怨念众多,却并未吸引来任何妖魔,由此可见,这里本身便有吸收怨念的存在。
原先虚墨白还不敢断定,如今他敢肯定就是这棵柳树在作祟。
“还不现身?”虚墨白的手指轻轻触碰上柳树的枝干,“是预备让本尊请你出来吗?”
乌黑的魔气在虚墨白的指尖翻涌,最终一股脑地涌入树中,柳枝在半空中簌簌作响,随着一声惨叫,一个身影逐渐浮现在二人面前。
周梓晨下意识上前想护住虚墨白,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身子僵硬在了原处。
“你竟真的来阻我?”少年不可置信地瞪着虚墨白,他的身上还有尚未熄灭的火,“你凭什么?你为何偏要站在他们那边?”
“并非是站在他们那边。”虚墨白轻叹了一声,语气无奈:“如今你害了人,自该悔改的。”
“悔改?”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话,放肆大笑起来,“我要悔改什么?向他们跪地求饶?只怕他们会比我更生气才是!”
少年说得倒也没错,城中百姓颇为傲气自满,自认为有法子可使自己长生不老,自然不愿承认自己信错了神。
归根究底,他们如今这幅怪物的模样,皆是咎由自取。
可终究有些人为此承受了不该他们承受的代价。
虚墨白只想要将她们拉出囫囵罢了。
“若是你能令受困的无辜之人恢复自由,本尊可放你一条生路。”
“当真?”少年眼神闪烁,将信将疑地看着虚墨白,似乎在考虑对方话中的真假:“你会这般好心,休要诓骗我。”
虚墨白垂眸而笑,微微扬起嘴角道:“本尊为何要骗你?本尊又不是神仙,也无需为了凡人考虑,本尊所作所为,不过是看中了此处漫天的怨气罢了。”
虚墨白说这话时,一旁的周梓晨几乎瞬间面色凝滞,身子僵冷,指尖也随即陷入掌心,他沉默着看向对峙的二人,而对峙终究以少年点头同意作为结束。
待少年的身影彻底消散之后,周梓晨才缓缓开口:“师尊当真觉得,他会按照您的话去做吗?”
“为何这么问?”虚墨白反问道:“他确有坏心思,却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倒是你——”虚墨白抬眸,正对上周梓晨的眼眸,目光冷冽且锐利,“胡闹至今,已经够了吧?”
此话一出,周梓晨霎时间如遭雷劈,他趔趄地后退一步,却又咬着牙上前,拽住虚墨白的衣袖,将人带到了一旁的墙边。
“……墨白…墨白。”周梓晨语气急切,他与虚墨白的距离仅仅咫尺,他想从虚墨白身上汲取些什么,可终究未能如他所愿。
“齐明幽。”虚墨白的语气仍旧波澜不惊,“我以为你已放下了。”
“教我如何放下。”周梓晨赫然换了个声音道,“我盼你通情窍,也盼过你入魔,可终究不忍毁你前途,为何,为何偏偏在我死后……老天是在戏弄我啊!”
齐明幽的最后一缕神识附在了他给周梓晨的玉佩上。他确实骗了周梓晨,爱屋及乌不假,但玉佩只能用来救虚墨白,至于神识一事,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在周梓晨用玉佩救下虚墨白,再将玉佩随意丢弃在破庙后,齐明幽便明白了一件事——周梓晨对虚墨白的心思,从来也算不得清白。
可凭什么他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虚墨白身旁。
即便知其不可为,齐明幽还是趁着周梓晨被怨气侵扰之际,鸠占鹊巢,借着他的身体跟在虚墨白身旁。
哪怕只有一天。
但,虚墨白究竟是何时发觉的?
齐明幽垂眸苦笑,自己的演技,似乎算不上好。
他的半个身子几乎压在了虚墨白的身上。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摩挲着虚墨白的耳垂,爱恨嗔痴贪,属于他的种种欲念,这次才算能彻底划下了句号。
“我不该让你去鬼都的。”齐明幽暗自呢喃,“终究……是我害你。”
“你无须自责。”虚墨白摇头,口气坚定:“此事与你无关。我该谢谢你才是,若不是你,只怕我也熬不火狱。”
齐明幽略微一愣,旋即笑道:“你又知道了?”
“梓晨为人诚挚,自然瞒不过我。”虚墨白边说边测算了一番,又道:“如今鬼都虽已被毁,但游魂依旧可以再入轮回,你不妨一试。还有,你该让他回来了。”
齐明幽这才焕然大悟。
原来,先前虚墨白所说——「否则……我怕“他”会撑不住」指的竟是周梓晨!
不拆穿周梓晨的所作所为,对他百般纵容,甚至还为他担虑至此。
虚墨白嘴上说着周梓晨的一举一动瞒不过他,但他如今,当真能认清自己心中所想吗?
罢了。
既然占了这小子一日的身体,便算是还他个人情吧。
齐明幽忽得笑了,他突然伸手捏住虚墨白的脸,在他未反应过来时,俯身贴近了他的嘴唇。
虚墨白的双眼顿时睁得浑圆,一时间竟也忘了阻止对方。
直到一声不属于他与齐明幽的惊叫响起。
“师尊!”周梓晨一步三米远地往后退去,脚底一个打滑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脸色涨红地看着虚墨白,一向能言会道的周少爷竟难得地结巴起来。
“师尊,你…你你,我我,这,嘴……非礼?”周梓晨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着什么,手却不自觉地触碰了下自己的唇瓣。
尚且有温热的气息,那是属于虚墨白的温度。
他只觉得自己好似睡了很久,再醒来时,师尊便近在咫尺,所以,他执意贴了上去,随即又后怕地停下动作惊呼起来。
看着师尊脸上自己的指印还未彻底褪去,周梓晨连滚带爬地起身,凑到虚墨白身旁,小心试探道:“师尊,我可以发誓,我真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虚墨白只冷冷扫了周梓晨一眼,声音平静道:“为师知道。”
见对方不愿意多言理会自己,周梓晨赶紧厚厚脸皮追问道:“师尊你别不理我啊,城中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可有我帮忙的地方?”
“有。”虚墨白点头,几乎没有思考。
周梓晨眼前一亮,忙问道:“什么事情?”
“明日去道观将石像砸了,顺道把石像密室中的那些姑娘都放出来。”
换而言之。
就是收拾烂摊子。
但周梓晨显然乐意至极,他如今脑海中只有虚墨白近在眼前的精致面容。
自己的师尊当真是好看。
食髓知味,眼下的周梓晨只觉得与虚墨白分开的每一刻都令他抓心挠肝。
随后,一个想法在浮现在他脑中,周梓晨猛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后虚脱般地蹲坐在地上,等师尊回头看时,装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气喘吁吁道:“师、师尊,我实在没,没力气了……”
然而周梓晨没有想到,虚墨白早已知道了他不少的秘密,如此拙劣的表演,在他面前是完全不够看的。
“走不动了?”虚墨白佯装关切地问道:“是摔疼了还是只觉得无力?”
“只觉着无力,想来是徒儿之前被怨气侵扰还未——”周梓晨说着,骤然意识到了不对。
怨气侵扰?难不成之前是有什么东西操控了自己身体?而这一切自己毫无所知,师尊甚至没有拒绝占据他身体的那东西靠得他如此近?
周梓晨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砸在他自己头上了。方才有心思演戏诓骗师尊的人,此时脑袋都耷拉了下去,活脱脱像只淋了雨又不知该如何回家的孤犬。
周梓晨实在想不明白,当时师尊没有拒绝自己,究竟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那个操纵着自己的东西。
“真没力气了?”虚墨白走近周梓晨,抬手勾起几道银色链条,生生将周梓晨从地上拉了起来。
周梓晨如梦初醒般挣扎了几下,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师尊,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被这样提着,要不然您就让我下来自己走吧?”
虚墨白只笑了笑便转身走了,可怜周梓晨只能一路都被锁链吊着,天快亮时才回到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