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喜欢你》之行春

3、第 3 章

　　北方冬日的六点钟，天色将暗未暗。
　　作为奥特曼的制作者，明秋霁已经借着周围的光线准备跑路。
　　在同学们的注视下丝毫不慌，他甚至还选了条刁钻路线，从人群里挤过去，以免被身后的人抓住。
　　初曦光眼睁睁看着明秋霁朝着她走过来，身上的苦艾香染上冬日的清冽，瞬间席卷而来。
　　再不动手这个人又要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但是动手的话是不是不太礼貌？
　　初曦光心里犯嘀咕，眼睁睁看着他即将和自己错身而过。
　　动作先于大脑，初曦光伸手拽住明秋霁的袖子。
　　说拽可能不太准确。
　　平时用不完的牛劲儿都用在了这里，明秋霁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初曦光眼皮一跳。
　　无他，明秋霁望过来时目光懒散，像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目光微微下落，瞥了一眼初曦光拽住他袖子的手，重新回到她脸上，若有所思。
　　理智告诉初曦光该松手了，可她只想让他摘下口罩，再给她看一眼，要是能拍个照更好。
　　“同学……”
　　初曦光心一横，打算将不情之请说出口。
　　耳边有窸窣的动静，甚至还有凛冽的风声，打断了初曦光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真有你的，连学姐的作业都不配合完成！”
　　原本负责采访的女孩已经三两步追上，拽着明秋霁的衣服往回拉。
　　瞥见初曦光时，女孩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谢谢你见义勇为了，同学。”
　　初曦光胡乱点头，眼睁睁看着明秋霁垂着脑袋被比他低了一头的女孩提走。
　　学姐的作业是配合采访吗？
　　还是堆雪人？
　　这样一看，是不是和他关系变好了就能打入敌人内部，说动他成为自己漫画里的原型？
　　不过几十秒的功夫，足够初曦光完成一场头脑风暴。
　　她撒开江宜楠，拔足往前追。
　　江宜楠莫名其妙，伸出的尔康手根本抓不住小宇宙爆发的初曦光。

　　前面两人脚程很快，已经走到了雪人附近。
　　“我还有两个问题就问完了，你就不能坚持一下吗？”
　　“怎么？身上有弹簧啊蹦蹦跳跳的。”
　　明秋霁低着头一言不发，叫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跟在他们身后的初曦光也听见女孩的絮语。

　　她应该在着急完成任务，可惜任务目标丝毫不配合。
　　所以在重启任务之前，师姐耳提面命，希望他们能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作业。
　　初曦光比他们更急。
　　明秋霁像是只滑手的泥鳅。
　　上一秒还在眼前，下一秒如同交了个闪现。
　　初曦光真的很担心这么一会儿功夫，人又跑没影了。
　　想到这里，她加快速度。
　　周围三三两两的同学见她步子急，默契地为她让开一条路，站在同一侧看着她。

　　连下了两天雪，学校的积雪已经到了小腿肚。
　　明秋霁选的地方很刁钻，这里似乎人迹罕至，雪都好端端的覆盖在草地上。
　　远远望去，是一片未被人涉足的干净雪地，非常适合创作。
　　那个坐在莲花座上的朋克奥特曼也全部呈现在初曦光一步之遥的地方。
　　可惜她无暇欣赏。
　　如果能成功说服明秋霁，她甚至愿意发动身边所有亲友为明秋霁投票，让这个丑奥特曼夺得六校第一。
　　“同学……”
　　初曦光已经踩住明秋霁的影子，距离他仅有一步之遥。
　　一步迈出去，初曦光敏锐地察觉不对劲。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心里一抖，尾音因为受到惊吓变得高亢。
　　走在前面的学姐回头。
　　女孩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侧前方扑，眼看就要跟奥特曼产生亲密接触。
　　离雪人最近的是明秋霁，他像是脑袋后面长了双眼睛，正要往前迈步。
　　学姐一只手伸出去要捞初曦光，同时拽住明秋霁，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倒不是跟他有仇。
　　明秋霁的雪人堆在花坛旁，如果他们不拉住初曦光，对方就要一头扎进花坛里。
　　想到这里，学姐推了一把离初曦光更近的明秋霁，并且往后退了一步：“死道友不死贫道，师弟，这也是为你自己积德了，去吧皮卡秋！”

　　和学姐的想法一样，初曦光也意识到，如果再往前扑，她可能会狼狈地栽进花坛。
　　求生欲作祟，初曦光的手在空中乱飞，试图依靠这个动作稳住身形，及时刹车。
　　手打到冰冰凉凉的东西，可惜身体前倾的趋势并未能成功挽回。
　　初曦光认命地闭上眼。
　　至于不远处的明秋霁，初曦光分明看到了他借机往前走！
　　时间仿佛被拉回到炎热的盛夏。
　　这人也是如此无情地迈步，闪身避开快要摔倒的女同学。
　　预期中的大雪扑脸并未到来。
　　初曦光的额头抵住冰凉的面料。
　　苦艾香钻进鼻尖，唤醒几乎已经失灵的嗅觉。
　　初曦光下意识抓紧这根救命稻草，分明感受到对方因为自己的冲力往后退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子。
　　肩膀上传来一股力，初曦光被人用手抵住，阻止身子往下继续滑。

　　危机解除，理智回笼。
　　初曦光丝毫不知他们此时的姿势有多怪异。
　　但是被这么一摔，她实在没胆子站起来面对十几个同学的围观。
　　就，怪丢人的。
　　不如就地挖出一座迪士尼城堡吧，她从此化身莫得感情的艾莎女王。
　　可惜头顶响起的声音依旧冷酷无情。
　　“同学，松手。”
　　依照明秋霁的冷酷人设，她松手了岂不是会继续往地上扑？
　　初曦光的手又抓紧了些。
　　明秋霁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松开我的裤子。”
　　难怪这个布料手感不对！
　　难怪她总觉得有一股力在和自己做对抗：）
　　厚实的面料变得烫手，初曦光撒手速度极快，但又拽上了明秋霁的羽绒服。
　　围观她整套动作的明秋霁：……

　　距离他们最近的第一目击者，明秋霁的学姐已经笑出鹅叫。
　　明秋霁的声音很小，她只能看见翕动的嘴唇。
　　两人因为意外站成一个“人”字，学姐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张情侣接吻，两人劈叉成“人”字的搞笑网图。
　　加上初曦光突然动手，人却依然栽着没起来，学姐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帮忙。
　　认识明秋霁四年，很少见他这么窘迫的样子。
　　他面上不显，一头乱发下的耳垂已经红的滴血。
　　在他的死亡凝视跟过来之前，学姐上前帮忙，将初曦光拉起来。
　　“同学，你没事吧？”
　　学姐拼命忍住笑声，笑意却从嘴角流出。
　　初曦光心如死灰，伸手捂住脸，恨自己不够热爱母校。
　　但凡她没拒绝过江宜楠要逛校园的邀请，但凡她来之前好好看过数计学院的地图。
　　现在一定能找到一个合适的逃跑路线，而不是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捂住脸等待审判。
　　人被捂住眼睛时，听力就会明显提升。
　　初曦光听见迅速远去的脚步声，一定是明秋霁。

　　“呀，奥特曼回M78星了。”
　　不知是哪位好心人还记得关注受害者奥特曼。
　　初曦光迟钝地发现，她的手划过的，很有可能是朋克奥特曼。
　　双手在眼睛那里露出两条缝，初曦光慢吞吞地回头。
　　视线里不仅出现了奥特曼，还有快速闪现的明秋霁。
　　他此刻距离自己足有两米距离，听见好心人给出的“死亡通知”，凝视着奥特曼。
　　明秋霁侧对着初曦光。
　　路灯投在他脸上，暖黄的光线为他添上几分破碎感。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一只挣扎着展翅欲飞却飞不起来的蝴蝶，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碎了。
　　初曦光的良心隐隐作痛。
　　这是她一手造成的结果，自然该由她承担。
　　最好的结果是对方想原址重建一个奥特曼。
　　尽管对方的作品丑得不在初曦光的审美里，不过作为过错方，初曦光愿意重建，只是可能没那么还原。
　　想到这里，初曦光的心情愈发沉重。
　　她明明是来完成作业的，作业没完成不说，现在意外之喜变成意外之坏。
　　想让明秋霁同意做她原型，比登天还难。
　　如果有人创了她的作品又差点扒她裤子，她只想一拳锤爆对方的脑袋。
　　“对不起。”
　　初曦光想往前走，又想起自己摔倒的事，抬起的脚又放下。
　　“同学……”
　　“你是复读机吗？”
　　清冽的声音响起，明秋霁打量着女孩。
　　等对方抬眼，疑惑地望过来，明秋霁没有给人解释的习惯，厌倦道：“不用赔。”

　　学姐凑近，拍拍初曦光的肩：“他已经弄好有一阵儿了，大家该拍照的也都拍过了，就算没有被意外碰倒，它也活不过这个冬天。”
　　初曦光：……
　　原本愧疚只有5，现在直接飙到了10。
　　原本能多活几天的奥特曼只活了几个小时，居然都是因为她。
　　“信我，这东西他半个小时就能做俩。”
　　学姐持续输出，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小声提示：“再不走可能要被挂表白墙了。”
　　初曦光虎躯一震。
　　她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出名啊！
　　江宜楠也瞅准时机钻过来：“快点，你怎么在这里？老师要点名了！”
　　她伸手拽住初曦光，带着她迅速钻进人群，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之中。

　　被拽出人群，初曦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放心地回头看：“真的不用赔吗？”
　　是她狭隘了，恶意揣测美人儿是个不好相处的拽哥bking。
　　事实证明，人家不仅长得帅，人也很善良嘛。
　　“再不跑咱们就要被围攻了曦宝，长点心吧你。”
　　江宜楠之前站在人群里，周围的讨论声听得一清二楚。
　　再不跑，恐怕祖宗十八代都要被扒出来了。
　　事实证明，江宜楠的想法没错。
　　晚上熄灯前，初曦光成功和明秋霁组团上了表白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