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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诱惑 ...

  •   已是晚秋阴沉的天气,沿途树木竭力伸展开干枯的枝叶,车轮在泥泞烂叶里重重撵出深长的小径。
      流苏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天气渐冷,早起时常白雾遮目、霜冻百草。
      今日为止,已在路上走了小半月。
      于实倚着车窗,半瞌着眼看渐行渐远的山川,回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恰好是秋天。
      初来乍到还闹了不少笑话,幸好大家都当她是受病所以导致的性情大变。她勾起嘴角,一旁的于满见她心情不错的样子,也松了口气,路途劳苦,她这小侄女前几日还受了寒,现在总算精神头好些。
      于满挪过身子,将大开的帘放下来,轻轻提着一个角让余实看风景,又用手大致压着另一个边角,说:“受寒才好,仔细些,风大。”
      余实抿嘴一笑:“姨姨怎么总是那样周到?可是背着叔叔养了金丝雀,才学了这些哄人哄人开心的?”
      “去年落水以后再不见你闹腾,怕是伤了根基才使你连性子也变了,竟会拐着弯来打趣我了。”她顿了顿打量于实片刻,斜着眼说:“也不亏你这书生皮相,现在倒是表里如一了,尽会说些酸话。”
      余实晓得她是在暗指原身从前不学无术的模样,只笑笑不作答,压下于满的手,示意不用再压着帘子了。
      于满顺手捞起手炉,问:“不看了?”
      “风吹地脸冷,也怕冻着姨姨的手。”余实换了姿势懒懒地躲在被子里:“说到落水,董家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人家两情相悦的事儿,何必怪罪?此次回去,还劳烦姨母替我开解母亲。”
      满姨咋舌,看也不看她:“人家两情相悦送你下河摸虾,你不计较我可记着呢。”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余实慢悠悠地说,要不是着这身体原来的主人蛮横无理,贪图人家董公子的美色,又拿钱财忽悠了人家父母,何以逼地人家的相好,大老远从书院赶来同原身辩论“先来后到”。
      她拿起一块干果脯,捏了捏又接着说:“何况我有错在先。母亲还威逼人家,春去秋来,再大的火气也该消了,人家小儿子正是好时候,却无人敢向董家提亲。只能有劳姨母替我消这业障了。”
      “怎么,我是流远寺的老和尚吗?”满姨有些不满:“你那时九死一生,这一年里又私下接济人家的老相好,赶考的盘缠都是你垫付的,这业障你不早打点好了吗?”
      于实抿嘴吮了吮口中甘甜的果脯,嚼了嚼就着茶水咽下,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我只怕母亲暗中阻挠,连累人家那小铺子。本来去那地儿的吃茶的多是商户官人或别的家境殷实的人家,如今凡与我家有两分交情的,都避讳着不去了。可他家点心又实在合我胃口,推己及人,只是不想坏了大家的口福而已。”
      “油嘴滑舌。罢,体谅你头一回出远门,董家那事,姨母倒是可以替你处理。不过,”满姨敲了敲车壁,一脸狡黠的神色:“后面那位,就看你怎么把他抬进门了。”
      “吁——大人,到城门喽。”
      不等于实回应,于满便翻身下了车。
      想到后头那位小公子,于实也不由得有些苦脑。
      原身这皮囊与她有八九分相像,怎么着也不至于把“好色”两字画脸上,又是头一回随姨母出去长见识,衣着打扮倒都合乎规矩,却莫名合了当地一位香料商人的眼缘,硬是把自己的庶子给她,也没说要什么名分,央什么好处,倒像是平时送些什么特产或者别的礼物似的,就这么简单、随意地送给她了。
      姨母笑她好福气,以她为难的样子取乐,说不如就收作个小侍好了。
      于实不好反驳,毕竟以她这年纪一个陪侍的都没有才奇怪,只恨姨母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下马车站稳后,回头看见那位小公子正被搀扶着下车,只十六、七岁模样,身量纤细,眉目清秀,像早夏荷塘的尖尖小角,青涩可怜。
      他似乎察觉到于实直白的视线,抬头对视,又腼腆侧身回避。
      于实前段时间病了,因此没有和他搭腔,这时琢磨着他一个人背井离乡又混在这尽是女人的商队里,若是自己没什么表示,恐怕被欺负。
      便走上前抬手行了个礼:“前几日感染了风寒,因此没来得及与小公子详谈,还请见谅。”
      于实的举止使他表现出诧异的神色,却也并不多问什么,低头垂目地回礼,乖巧地说着多谢挂心之类的话。
      马夫已将接下来几日的打算同他说了,于实便告诉他有什么需求不必客气,便走开了。
      他们将在这里待上几天,见一位官人,也采买些合适的东西回去,所以接下来几天,于实都得跟着于满当记账的小伙计。
      于实想到接下来忙碌的行程便打算早点休息,因此进了旅馆便叫水沐浴。
      温热的水冒着腾腾热气洗去累日旅途的疲惫,于实倚着窗边趁冷风吹散热气,在马车上变成浆糊一样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抬头望向明月的清辉拂过滑动的云层洒落人间,不由得长叹。
      明明是两个世界,却拥有同样的一轮明月,皎洁、遥远,又勾人思绪纷飞。
      她突然回想起平稳的高铁,远行不会被马车摇地头昏脑胀;又想起久久没有联系的亲人,是不是也同样地牵挂着自己;还想起那些五花八门的穿越小说,故事的最后,或早或迟,总有回去的机会,自己是不是也有可能,可以回到来时的地方。
      但假如时间太晚,会不会太迟?
      各种纷乱的想法充斥于实的头脑,无法确定的未来使她再次陷入混沌的处境,白日里从容的姿态此刻如被风吹散的青烟一样消失不见。
      咚、咚、咚
      清脆的叩门突然将她的思绪拽回这个世界。
      “来了!”
      她穿着中衣,随意披上外袍便推开了门:“小公子?”
      他似乎涂了口脂,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好似点缀着暗红的梅,摇曳的灯火将他的脸映出霞光一般温柔的色调。他怯怯地瞥了一眼于实的中衣,最后将目光留在她的下巴,一如白日内敛的神色。
      于实却有些迷糊:“怎么了?”
      他眼睫微不可查地抖了抖,梗着脖子紧张地回答:“奴,奴想知道大人如何处置奴。”
      “原是这个。”于实让开身子引他到桌边坐下,“别紧张,你母亲将你托付于我,便不至于亏待你,有事直说。假如你想嫁人,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要是不想,也可以留下帮我记账什么的。不至于亏待你。”
      于实的话似乎让他安心些许,抬手行礼后顺着于实的示意小心坐下,说:“只望大人不嫌弃,”他咬了咬下唇,润润的水光在微张小口的软舌上点过,又把身子往前挪了些许,眉眼间显露些生疏的魅,定定地瞧于实一眼,又轻轻将目光转向暗处,眼波流转小狐狸似的勾人,还特意压低声音缓缓说道:“留奴陪侍,自是感激不尽。”
      他红润薄唇上浅浅的牙印一点点消失,于实的目光深入他微张的口中,想象不出他舌尖软滑的触感。
      于实目光过于大胆。
      他羞怯到为难一般,抿了抿唇瓣。
      又黏黏糊糊叫了一声:“大人。”
      含糊着、嘟囔着、黏着的语调,像是含在嘴中细细品味后吐露的玉石。
      暗沉的房间叫隐晦的诱惑变得直白。
      于实觉得自己好像被迎面泼一脸沸水,整个脸皮都烧了起来,慌张地将目光移开,伸手摸了摸鼻子,一瞬反应过来于满的意思:
      是作侍,还是不予名分,只当个宠儿养在后院。
      于实放下手,看着对方清丽的容貌,明明熟练摆出诱惑的姿态,却和自己一样脸红脖子粗的。
      但是对方也才十六、七岁模样,到底也是自己禽兽,怎么能对这种小孩有什么非分之想?
      看着对方此刻引人犯罪的脸,于实抬手掐起他左脸一大块面皮,把他掐地呲牙咧嘴,掐地一脸困惑。
      “嗯?”
      “你这是干嘛?不信我?”于实质问道,他强行压下的紧张和勉强还是被于实察觉了,又问:“怎么,连名字都不先介绍一下,就打算直接进入主题?”
      那人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像只被提溜后颈的猫咪。
      于实边扯人脸皮边问:“名字——,小朋友,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唔……留、柳……喝……”
      他支支吾吾地回答,于实撒了手。
      他捏着拳头放在膝上,呆呆地应答:“柳溪,杨柳的柳,溪水的溪。”
      于实又问:“你知道我吗?”
      “知道的,大人是桦镇于家的次女。”
      于实点点头:“没错,你呢?”
      “奴是俞原项家二当家的庶子。”
      “多大了?”
      “年十九。”
      于实有些疑惑,这比原身还大两岁,所以说这是长地显小?
      但是这就更奇怪了,这地方的人都结婚地早,要不是原身这些年痴迷骑马、射箭、蹴鞠、投壶、打猎、斗蛐蛐、钓鱼以及打架斗殴和长辈斗智斗勇,根本没这闲工夫结婚,不然估计现在孩子都好几个了。
      这地方男的出嫁往往是十六、七岁,所以她才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也才那么大。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柳溪接着说:“从前奴体弱,久病卧床又是庶子,故而一直未出嫁。”
      于实点点头,若有所思:“所以这才急着来勾引我?”
      柳溪低着头,耳朵红得滴血,羞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但还是小声地“嗯”了一声。
      于实看他这样子觉得好笑,刚刚还主动求人,正经问起来又一幅羞怯模样,不禁起了调笑的心思。
      呐,反正,也合法了不是?
      于实抬手抚起他散落的几缕发丝到耳后,转手食指沿着耳廓划过。
      满意地看着柳溪打了个激灵,一脸错愕地抬头看她。
      目光相接,柳溪立刻低头,于实的手绕道到了柳溪的下巴,逼着他与自己对视:“那你觉得勾引到了吗?”
      “唔!”柳溪本就红润的脸颊雪上加霜,彻底慌了手脚,手里捏着的那块衣料都仿佛要被揉烂。
      他眼睛睁得溜圆,慌慌张张左右乱瞥,还结结巴巴地。
      “奴……这、这应该……可能……不、不是……奴…”
      于实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大,大人?”
      于实放下手,拉开彼此的距离,收起刚刚不正经的神情,教训一般地说:“这回知道怕了?我晓得你初来乍到是会有些不安,也担心我会不会半路上食言,但是我之前说的话是半点不作假的。”
      于实又补充一句:“虽说商人多是油嘴滑舌,可没有信誉也是无法做生意的。”
      柳溪怔怔地看着于实,不知道应该作什么回答。
      “我不至于自夸说自个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但是”于实故意停下话头,嘬了一口茶水,颇有些胁迫的意思,盯着柳溪:“也不至于强人所难。你既然打算留下,那便替我去干些活,毕竟我也不想养个闲人不是?”
      柳溪红着脸小声应答:“大人说的是。”
      “正好明日我与姨母有些事务要处理,回来后你便陪我去瞅瞅这厚田有什么好店家。”
      “是。”柳溪小声地应。
      “那便回去吧。”
      话音刚落于实便起身直冲床侧,外袍一甩,麻溜地裹上被子,这么冷的天气,就刚刚洗完那会有点热,但马上就凉了,果然还是被子里头舒服。
      柳溪看着她如此坦荡的动作,愈发感到羞耻,也顾不上礼节,逃一般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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